第 14 章

ecstasy毗鄰酒吧區。到了晚上,燈紅酒綠,五光十色,路上到處香車美女,空氣裡全是靡靡之音。不到夏天,風景已火辣得讓人發熱。

甄意立在路邊,不太自在,倒不是說她是什麼乖乖的純情女子,只是......她側頭望一眼身旁的言格,白衣白褲,清心寡欲的模樣,和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且他不像有的男人。有人把自己裝作君子,他不是,他自身淡然猶不自知。臉龐和眼神都純淨通透,哪兒都看不出一絲浮躁或不軌。

仿佛沾了塵世的女子見了都會自慚形穢,任他氣質卓絕貌美如花,也不敢輕易靠近。

真像是,往妓院裡扔了一個耳根清淨的老僧。

甄意癟癟嘴。

她和會所的店長約好了在門外等候。她抱著手,眼珠一轉,壞主意就來了,問言格:「過會兒你要進去嗎?」

「你以為我專程給你當司機?」

「當然不是。」甄意輕輕笑,很壞,「我是怕......這裡的女人很開放,搭訕啊,送酒啊,用舞姿攔住你啊,怕你應付不過來。」

言格不做聲,眉心極輕地蹙了一下,在思索。

甄意偷笑:「唔,看來,你沒來過私人酒吧吧。」

沉默。

「難怪你不知道。」甄意更加故弄玄虛,「這裡的人都是約炮的,超級饑渴呢。有時還辦*派對。你想想,沒點兒特色能吸引林子翼?你看看你......」她有如百花樓的媽媽桑,肆無忌憚把他上上下下掃一遍,

「絕對a貨。一進去,嘖嘖,跟進女兒國一樣。西游記看過吧。放心,絕對人人都想撲上來咬你一口。」

她說完,伸出貓爪,還真做了個「嗷」咬人的姿勢。

「......」言格的臉灰了一度,「真是你說的這樣,你怎麼敢進去?」

「切,」甄意昂起下巴,「什麼男人到了我這兒,不是死路一條嘛?」

言格:「......」

正說著,店長到了,是個挺精神的年輕人,叫索磊,他下車就微笑:「抱歉,堵車了。」

甄意道:「是我們麻煩你了。」

「不麻煩,警察都來三四回了。」

索磊帶他們進去,穿過長長的幽暗的霓虹走廊,前邊傳來音樂聲。言格走在最後頭,眼見要進大廳,突然拉了甄意的手臂一下。

甄意回頭,詫異:「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彩燈的緣故,他白皙的臉微紅,聲音很低:「剛才你說的,都是假的吧?」

我剛才說什麼了?

甄意怔愣一秒,反應過來,哈哈輕笑:「言格,你還是那麼可愛,我真是喜歡死你了。」

「......」

燈光曖昧幽暗,客人三三兩兩坐在吧台小桌或卡座裡喝酒低語,氣氛十分安逸。舞池裡有人跳舞,但此時正播放著輕緩的音樂,也並不激烈。

從大廳邊角的小樓梯上去二層是包廂區。一路上只有兩個攝像頭,且角度不正,如司瑰說的,有死角,靠近牆壁走就能躲過。

甄意問:「這攝像頭角度不夠廣吧。」

「是。我們這兒是高級私人酒吧,來的都是明星富人,安攝像頭是應付檢查,很多時候不開啟。」

甄意看一下手表,晚上十點半,二樓卻沒人影,包廂上門牌燈是熄的,表明沒人。四處看看,剛才他們走來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走廊盡頭是緊閉的安全門。

「那個門可以通過嗎?」

「不可以,雖然是安全走道,但為了防盜,常年都鎖著。」

「你怎麼知道案發那天沒有人從那道門經過?」

「因為鑰匙在我家,而且正對門口有個小監視器,別說案發那天,這幾個月都沒人影。」

「這些包廂到了晚上,也沒人來?」

「外面有卡座,已經很私密了。如果特地上包廂,反而引人遐想。要真想干什麼,直接去酒店。明星們來這兒就是想體驗酒吧的氛圍,躲在包廂裡無趣。」

「那你覺得,林子翼為什麼會來樓上呢?」

索磊撓頭:「誰要是找我談什麼事兒,我可能會過來,上面安靜。」

「我也這麼想。」甄意笑笑,推開出事的房間門。取證和清理工作早做完,但房裡似乎仍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是誰發現的死者?」

「打掃廁所的阿姨。她嚇死了,用對講機叫我,我也嚇得夠嗆,我的天,以前什麼場景沒見過。但這個真的,太嚇人了……」索磊抖了一下,「那男的被釘在……」

「釘?不是綁嗎?」

「是綁著,但手腳被玻璃片刺穿固定在床上,不是釘是什麼?」他繼續,「最慘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的下身,看著真是......」

「蛋疼吧?」

「呃,是挺……咳咳。真疼。」

「估計疼得挺扯蛋的。」

「……」

店長招架不過來,求助地看言格,後者卻很淡定:「相信我,她已經低調了。」

「凶器是你們這兒的嗎?」甄意問。

「是包廂配備的水果刀,款式普通,超市就能買到。插在他的胸口沒帶走。」

「血跡是怎樣呢?」

「床上都是血,林子翼被脫的衣服上也是,可其他地方很干淨。」

「干淨?」甄意邊思考邊自言自語,「因為凶手用他的衣服保護自己不被利器傷到,也不被血濺到。」

索磊驚訝:「你怎麼知道?」

「顯而易見啊,用布料包著,還可以搗亂警方的血跡分析。是個很聰明的家伙呢。」

安安靜靜。

甄意回頭:「看什麼?」

「聽著怪怪的,你好像懂很多。」

「哈哈,因為如果我殺人,也會這麼仔細啊!」

「不要這麼說,很嚇人。」索磊搓搓手,「不過,律師在這方面也這麼厲害嗎?」

「看上去不像,但我是刑偵犯罪學科班出身。」

店長說:「這麼鬼馬,倒真是不像。」

言格聽言看向甄意。彼時,她正檢查窗戶防盜網的螺絲釘,腦袋幾乎貼到窗台上。映著外邊樹叢裡的投映燈,她的臉白得像瓷,一雙靈動的眼睛此刻滿是專注,像裝著黑夜,很深邃。小而挺的鼻子旁邊,窗紗一角因鼻息而輕輕翻飛。

不像嗎?他倒不覺得。

她總是嘻哈鬼馬,脫線無厘頭,可一旦對某件事上了心,她必能傾注常人不會投入的熱情和專注,把生活過得像拼命一樣。

戀愛像拼命般瘋狂,工作像拼命般堅強。

這樣燃燒熱情的人,往往,無往不勝。

曾經被這樣的她追到手,是他賺了。

甄意看了一圈,基本了解,謝過店長,一出房門卻愣住。

走廊對面掛了一幅畫,一個女孩從高高的樓上墜落,姿態優美,像在飛翔。畫框外裱了層玻璃,上面有一層薄薄的影子,映著甄意吃驚的眼神,和她背後空空的牆壁,門洞,和門板上黑色的數字31。

她莫名覺得詭異。吳哲的夢,只是夢嗎?

言格也看見了,他聽甄意描述過和吳哲的對話,所以見到此情此景,也微微蹙眉:「要麼吳哲來過這裡,要麼凶手接觸過吳哲。」

下樓到大廳,索磊挺客氣的,說:「別急著走。我這兒沒別的,給你們調杯雞尾酒吧。」

「行,黑傑克。」

「獨特。」小伙子噙著笑,果汁冰塊咖啡酒,駕輕就熟地調合。

甄意坐上高腳凳,問言格,「你呢?」

「開車。」

「度數很低的,像果汁。」

「不得。」

「就會說不得。」甄意輕輕嘀咕,心思微顫。

少年時在深城,說粵語,「唔得(不行,不要)」是他最常對她說的話。那時候在學校必須說普通話,他就說成了「不得」。現在再聽到,有微微的時光錯亂之感。

她托著腮看索磊調酒,言格的目光卻落在他背後的酒架上:「存酒的客人多嗎?」

「一小部分。」

「林子翼呢?」

「存了,警察取了一點去化驗,剩的在那兒。」他回頭拿下巴指了指架子上一瓶金酒。

因為言格的細致觀察,甄意忽然有了新想法,林子翼的酒也是個關鍵點啊。她歪頭看言格,意味深長地微笑,言格依舊淡靜,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她想了想,又拿腳蹭蹭言格的腿,斜過身子湊近他,故意在他耳朵邊上吹氣:「你好厲害。」

面對她疑似的挑逗,言格沒做聲。

甄意自娛自樂,笑嘻嘻坐規矩了,一邊喝酒一邊琢磨:

1,凶手不能從窗子逃走,案發後還在會所;

2,先不說捆綁,把玻璃片扎進身體穿透,凶手力量很大,憤怒很強;

3,警察取走林子翼的存酒化驗,說明屍檢出他體內有藥物;但為什麼下藥,洩憤的話難道不是死者清醒時更好?而且,林子翼是夜店常客,警惕性不會低,那凶手是怎麼接近並下藥的?

看來,這個凶手很聰明,很謹慎,很冷靜,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在偵查學上,應首先考慮有前科的人。

甄意歪頭思索著,忽聽見言格清涼的嗓音:「有一點說不通。」

「什麼?」

甄意在思考,一扭頭,眼睛裡光彩照人,直勾勾盯著言格。

他不太適應,別過頭去:「看得出凶手是精心策劃,蓄謀已久。可殺人凶器,水果刀和剃須刀片都是酒吧裡臨時找的,不奇怪嗎?」

甄意一愣,來不及想,電話響了,是宋依。

聲音很急:「甄律師,警察抓我到警局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