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臉色一沉,被黎雁九嗆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於是乾脆手一揮,那地爐中的火焰呼啦一聲直朝他攻去。
黎雁九沒那個耐心與她在這裡閑耗,摟過顏末旋身躲過,舉起長刀:「骨朵在哪裡?」
「不如你帶我回焱教去見見你父親,」那女人神情詭異,猙獰的兇狠未退,眼中卻泛起了一層淺淺的迷離,「讓我也問問黎越寒,還記不記得落雲族的烏紅。」
她的名字讓黎雁九一驚。
烏紅,曾經的落雲族族長之女,也是焱族中唯一成為南疆後宮嬪妃的女人,傳聞二十年前被廢後便死了,竟沒想到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顏末發現黎雁九臉色微變,連忙拉了拉他衣襟,一手指向屋樑:「我聞到了七夜的味道!」
火光找不到黑乎乎的屋頂,黎雁九對她靈敏的嗅覺沒有絲毫懷疑,縱身在牆上一點就要朝屋樑掠去。
烏紅大驚,卻也沒有黎雁九如此身手,一咬牙,橫過食指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懸在那地爐中的火焰之上。本是灼人的火焰一下子竄出一道藍火,她唇角陰森地一勾,一串低啞的咒語瀉出唇角。
黎雁九此事已經帶著顏末飛身上了屋樑,果真看見那一頭醒目的銀髮鋪散在破舊**的橫樑上,而出乎意料的,骨朵身上並沒有任何束縛。
黎雁九才上前一步,卻見骨拉猛地坐了起來,那只帶著詭異紅色的眸子在銀色面具下幾乎沒有生死,就這麼死死瞅著他。一抹藍光隨著她的動作緩緩遊移動到她身前。
是蠱蟲!
顏末暗叫不好,心中一急,身手就要擋在黎雁九身前,沒想到才伸出手臂,那蠱蟲就集結成一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鑽進她的袖口。
刺癢的疼痛瞬間麻痹全身。
顏末盯著朝她們步步逼近的骨朵:「她被下了蠱。」
黎雁九在這一刻真心有些後悔讓她到這裡來遭遇危險,情急之下,一把揪住她胳膊,用力一扯,直接將她袖子整個扯掉。
嗡地一聲,那群蠱蟲飛也似地四散開去。
即使光線昏暗,也能看到顏末肩膀上已經被咬出了細密的一圈紅點,傷口上還滲出了一些血點。
顏末只覺得手臂全部沒了知覺,咬牙:「我沒事,你快去打暈她,我們好快點出去。」
卻在這時,靜謐的屋外忽然出來讓人戰慄的長嘯,如同深山中猛獸的咆哮一般,卻聽得出是出自於人的聲音,下一瞬,整座屋子驟然一震。
是那些陰兵的咆哮!烏紅竟舉動陰兵來撞毀屋子!
黎雁九連忙穩住身形一把摟住顏末就跳下橫樑,剛站穩,卻見骨朵重心不穩地跌了下來,飛身去接的同時,竟聽到躲在藍火後的烏紅驚呼了一聲,緊接著便是她的尖利狂笑:「你!竟然是你!你竟然是那個賤人的女兒!!!哈哈哈哈哈哈!」
顏末順著她瘋狂的目光,看向自己已經滲出血的肩膀,也是大吃一驚。
白皙圓潤的肩膀下上竟然浮現出漸漸的圖案,雖然被血污掩住看的不甚清晰,卻也大概能分辨出是一朵怒放的火蓮!
烏紅方才的話雖然沒頭沒尾,但是落在她耳裡還是讓她有些心驚。
她是誰的女兒?
幼年的時候她曾經問過身邊的神官們,神官們對她三拜九叩,告訴她聖女是神的女兒。這樣的答案到她懂事後已然成了她默認的玩笑,但是她卻也慢慢開始不關心這個問題。
而這這一刻,她卻有些動搖,甚至想問眼前這個邪佞妖異的女人一句,是否知道她的父母是誰?
是怎樣的父母才會二十年來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
黎雁九見顏末神情不對,將骨朵制服住點了她的穴,扔在一邊,隨即護在顏末身前,視線掃過她火蓮的一瞬也是萬分驚愕。
焱教一直與南疆皇室有著頻繁的往來,他也知道,南疆皇家的女子身上出生時就會被刺上一朵浴火紅蓮!顏末難道是……他猛然間有些不願意再想下去,心中殺意迸現,舉刀就要朝烏紅看去。
屋子又是一陣猛烈的搖晃,刀還未落下,就聽頭頂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常年失修的腐朽屋樑猛的裂斷。
黎雁九連忙一手拉著顏末,一把提起昏過去的骨朵,縱身就想要跳出視窗,卻沒想到視窗早就被那些陰兵以身體堵地嚴嚴實實。
烏紅向著黎雁九的長刀,一瞬間仿佛已經無視生死,那笑容像是完成了多年心願,得意卻帶著一絲扭曲的快感:「不如同歸於盡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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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外面的骨依也焦急萬分,無奈蠱術在對戰人數眾多的敵人時天然落了下風,雖然解決了一些妄圖靠近他們的陰兵,卻難以組織那些陰兵發了瘋一般地去推撞那破舊的吊腳樓。
忽然一聲轟然巨響,只見得眼前的搖搖欲墜的吊腳樓徹底崩塌。而那些陰兵也像是驟然間抽去了力量一般應聲倒地。
月色陰冷,骨依看著眼前一片廢墟,一顆心幾乎沉到了底,顫著聲音對左右家僕道:「快……快去把他們救出來!」
周遭人也是嚇得失了神,連忙迭聲應著朝吊腳樓廢墟而去。
忽然聽家僕中有人驚叫了一聲:「找到大小姐了!」
骨依一聽本是欣喜,正要趕去,卻在看到自廢墟中巍然站起的身影時抽了口涼氣。
月光下,黎雁九一雙妖異的異色瞳眸像是染上了血色,那深沉的殺意毫不掩飾,一身被扯破的披風牢牢裹著懷中一臉驚恐的人,一步步跨出廢墟。
顏末在她懷中,驚魂未定,卻也明顯感到了他身上陡然大變的氣息。
那氣息波動地洶湧,滿含殺氣。
她不敢輕舉妄動,稍稍抬了抬頭,就見他轉頭睥了一眼剛被骨家家僕抬出來的骨朵,嘴角緊抿。
骨依連忙示意著家僕趕緊將骨拉抬回宅子裡,一邊試探:「黎少主,您的大恩大德老夫沒齒難忘……我這就讓家僕幫您處理傷口。」
「沒齒難忘?」黎雁九逼近幾步,「那麼對於你們家的罪魁禍首,該是如何處置?」
骨依只覺得背脊一涼,知道他說的是骨拉,連忙道:「定會家法處置。」
黎雁九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忽然眼神淩厲地看向正在廢墟中尋找什麼的家僕,冷聲:「若是挖出了個女人,直接殺了。」
他只覺得腦後漲的要命,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叫喊,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著殺戮!
方才在屋子崩塌的一瞬間,為了護住顏末,他短時間內催動了全身內力才得以震開那些足以砸死人的圓木和廢墟,卻沒想到之前功力滯澀的狀況沒有緩解,這一次貿然催動內力後那磅礴的力量竟然馬上開始了反噬。
他現在需要馬上把顏末送回骨家大宅,然後自己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調息也好,發洩也好……反正一定要找個遠離她的地方。
他怕自己又會想上一次一樣走火入魔到完全失去神志,他不想傷了她。
顏末只覺得抱著她的手緊得讓她有些發疼,而鼻尖傳來的氣息又是如此古怪,她腦中一轉,片刻就想到了緣由。
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語氣中不容拒絕:「黎雁九,你跟我一起回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