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雁九喜歡聽她帶著些嗚咽的聲音,軟軟糯糯,帶著些不甘願的討饒,簡直撩撥地人心尖都震顫。
似乎在這個時候,她才是真的她,沒有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同這個年紀的普通女子一樣,為喜歡的人綻放自己的美麗。
她自己也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睜開眼,已經天明。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才發現全身無力,特別是腰……簡直是一動就酸澀無比。
恨恨地看了一邊已經空了的位置,忽然又有些奇怪。
「黎雁九?」果然是睡得像豬一樣,所以連他出去都沒有發現麼。
心中還是有些失落,她連忙甩甩頭,心中對自己這忽然橫生的傷春悲秋有些詫異。
不就是沒陪他一起醒來麼,有什麼好在意的啊。
莫非還希望他抱著她醒來死賴活賴再在床上滾上幾個回合?
唔……她垂了垂視線,凝在身邊那個位置上若有所思……
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即便有明媚的日光從被推開的門外照在她臉上,她有些局促地抬起頭,眼中還有沒來得及被鎮定淡漠掩蓋住的失神。
黎雁九站在門口,視線落在她身上的一霎那,臉色陡然一變,連忙大步進門飛快地將身後跟著的人關在了外面。
顏末被那聲不算小的關門聲驚回了神:「幹嘛?」
他幾個箭步就沖到床前,拉起被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皺眉:「你倒是豪邁,大冬天赤膊?」
顏末低頭看了看自己,聳聳肩:「南疆這裡冬天也不冷。」
黎雁九臉上有些不自然:「要不是我動作快,差點就被外面的人看了去。」
幸虧他手長腳長地擋在門口。
顏末大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一臉不滿的神情,忽然仰起頭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謝謝你。」
「客氣……客氣什麼啊……」他結結巴巴。
她裹著被子一頭撞進他懷裡:「黎雁九,你怎麼那麼可愛。」
「可愛你個頭啊……」被冠上這種娘們的字眼,照往常他揍人一頓都是輕的,但是偏偏從她嘴裡說出來卻讓他像二傻子一樣地……高興,他無可奈何地摸摸她露出被子的腦袋,「笨蛋。」
晚上禽獸,白天羞澀的屬性,真是讓人怎麼逗都不會厭呀~顏末拿腦袋忽然覺得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樂,連帶著四肢百骸都跟著舒爽起來。
「你是要繼續睡會,還是起來吃些東西?」黎雁九戳戳她臉頰,「已經中午了。」
顏末從他懷裡竄出來,想了想,問道:「趙桓呢?」
黎雁九淡淡地回答:「讓人快馬加鞭送去大祁邊境了,那傢伙身上有權杖,進邊境沒什麼問題。」
顏末總覺得他這話裡有哪裡頗為古怪,怎麼聽著像是運貨?
她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對他幹了什麼?」
黎雁九不屑:「他那小身板值得我幹什麼麼?」
話畢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歧義,乾脆從實招來:「左淩昨天半夜把他點暈了。」
見她眉頭微蹙,他不情不願地補充:「只不過點了他的睡穴,誰讓他在隔壁聽牆角的。」
經左淩今天早上一番敘述,基本上就是趙桓那廝這準備聽牆角的時候被進去送飯送水的左淩抓了個現行,由於左淩當時酒勁還沒緩過來,一時下手每個輕重就直接把趙桓戳暈了。
顏末倒是沒有多問,並不是不好奇這其中的原因,不過黎雁九辦事定有他的理由,對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相當信任。
她點點頭:「也好,那傢伙腦子沒長大,要是醒著也不知道會惹多少麻煩。暈著回去也好。」
黎雁九本身對顏末關心趙桓這事還是有些小計較的,畢竟人家是青梅竹馬,但是現下聽她這一番對趙桓無所謂的態度,心下忽然一陣愉悅。
顏末見他忽然高興起來的二傻表情,忽然也明白過來他方才在糾結個啥,於是對著落入屋中的陽光眯了眯眼,問他:「那麻煩解決了,我們什麼時候能上路?」
黎雁九此刻就想頭一次邀請別人到自己家去做客的小娃娃一般,心中隨時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和雀躍,一把握住她的手:「等你漱洗好了就走。」
顏末本以為至少還有一兩天的路程,卻沒想到才過了半天,車夫就告知已經到了焱教地域。
夜幕已經降臨,她好奇地撩起簾子探出頭去,巨石砌築的高大逞強隔著一條廣闊的護城渠著實讓她吃了一驚。
城牆上每隔幾丈便安著半人多高的火把,遠遠看去,就像一條火龍牢牢盤踞在城牆之上。
馬車慢慢駛進城門,城門兩側安置著兩隻鐫滿經文的碩大火盆,熊熊燃燒的火焰映著城門上的匾額。
「焱城,」她不由地念了出來,回頭看了看黎雁九,「原來你不僅是教主的兒子,還是大地主的兒子。」
黎雁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們焱族人數眾多,都住在這座焱城中,也有些小部族散落在附近的山中。焱城自南疆開國以來就是只屬於焱教的,即使南疆皇族都不能逾越。」
「大祁人一直以為南疆焱教都住在深山老林裡的山洞裡的。」她一邊好奇地看著外面,一邊隨口道,「真想讓他們看看你們這裡多漂亮。」
青石鋪就的寬闊街道起碼能讓兩架馬車同時同行,道路兩側相隔不遠就安置一個火盆,照的整個街道都燈火通明,兩側商鋪酒樓規模比起大祁都城有過之無不及。馬車一路駛去,更有充滿異域風味的絲竹樂聲悠揚地傳入耳中。
顏末將下巴夾在窗框上,只覺得目不暇接,口中訥訥道:「你家真好。」
也許大祁都城也不差,也有著寬闊的街道、繁華的商鋪、悅耳的絲竹,但是她卻從來無緣得見。
在大祁,她是被所有人看著不允許觸碰凡間俗事的「聖女」。
想到這些懊惱事,她不僅眯了眯眼。
她偏偏就要在滾滾紅塵中打滾,有本事來南疆咬她啊!哼。
黎雁九見她原本興奮的神情又冷了下來,湊到窗邊捏捏她的臉:「怎麼了?看到什麼了?」
誰知道他才在車窗邊露了半張臉,便有眼尖的路人指著他叫了起來:「呀,看啊,是少主大人回來了!」
驚喜萬分的女聲引來一片目光,當確定真有其事後,便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其中以女子最為激動,紛紛目光熱切地看著他叫著「少主大人」。
方才黎雁九見她對城中景色很是好奇,特地吩咐馬夫將車行地慢一些。現在被圍觀的路人這麼一阻,馬車幾乎行得比龜爬還慢。
顏末轉向黎雁九,神情莫測:「你還挺受你們這姑娘家歡迎嘛~看這情況……真之前一個女人都沒有?」
在大祁哪個姑娘不是見到他就逃啊,生怕被魔頭給吃了。南疆民風彪悍奔放,姑娘們喜歡必定都會大聲說出來,比如像現在路上的姑娘們一般。
黎雁九頓時覺得路人們的目光猶如鋒芒在背,頓時嚴肅起來:「不是你自己說我……說我是……雛的麼……」
最後幾個字越說越輕,生怕被路人聽了去一般,心中又是一陣懊惱,恨不得即刻就命令路上的女人們閉嘴。
「唔,這倒是,」顏末倚在窗邊上下打量了他一陣,湊到他身邊嗅了嗅,忽然笑得有些得意,「你身上,現在好像慢慢染上我的氣息了。」
黎雁九還來不及惱羞成怒,就聽路人中有幾個姑娘忽然高聲道:「少主大人身邊那個女人是誰?」
「看她靠的如此近,是在非禮少主大人麼?」又有人咬牙切齒。
一時間路上喧鬧嘈雜,引得一些酒樓裡的客人都跑出來看熱鬧。
黎雁九嘴角一抽,就這麼在窗前一把摟過顏末,讓路人們都看了個清楚,他朗聲道:「這是我女人。」
一句話粉碎無數少女少婦心,不少圍在車前的姑娘們紛紛苦著臉褪了開去。
車夫一見有空隙可鑽,立馬揮鞭,馬車嗖地一下就奔了出去。
黎雁九抱歉地看著她:「過幾天我再陪你來逛逛吧。」
顏末抿抿嘴角,卻壓不住翹起的弧度。
「前面便是焱教了,」黎雁九指著不遠處一處亮著火光的莊子,「我爹娘和焱教的眾多部都在那裡。」
顏末突然奇想:「你爹娘會不會因為你在外面亂搞女人把你的腿打斷?」
「亂搞女人?」誰啊?
她手指指指自己:「我啊。」
說完又自顧自喃喃:「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裝作大了肚子,然後你爹娘會看在延續香火的份上原諒我們……然後……」
黎雁九快被她氣笑了:「臭臭啊,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啊?」
「話本裡常有這樣的……我也是頭一次跟人私奔,不知道如何處理。」
他無力扶額:「這不叫私奔……」
做多算是死定終生先斬後奏……
「說起來,你爹娘就沒有給你私下裡訂個親什麼的?」
黎雁九萬分後悔這路上怕她無聊為她準備了不少奇怪的小話本,深呼了一口氣:「我們焱族不搞這一套。」
顏末想了想,點頭:「唔,那就好,要是你被打斷腿的話,我想我還是會難過的。」
黎雁九心中一動,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不會讓你難過的。」
父親嚴厲,他又是獨子,對他的教導更是嚴苛,兒時練功受傷時,最大的願望便是聽到母親一句關懷,卻始終像是遙不可及的夢一般……現在這個夢,卻以為顏末的一句話,讓他心中不禁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