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尾聲

  看到這條簡訊的何忠全草容失色,一張臉立即青了下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毛舒塵到底是怎麼知道《同居》的,他現在腦中就一個想法:他再不主動點的話,貓咪可就要跑了!

  他立即給毛舒塵打了一個電話,但是手機裡卻傳來了「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的提示音。

  焦急之下,他趕快撕裂空間衝到A大附屬醫院當中,而他現形的地方剛好落在半鼠妖劉知之面前。

  被突然出現的何忠全嚇了一大跳的劉知之,還以為是有什麼道行高深的妖精故意找茬,卻沒想到等他仔細看去,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拎著自己領子晃的人,居然是何忠全!

  「老、老師?您居然是千年老妖!」劉知之的雙眼立即變成了桃心,看向何忠全的目光變得更加崇敬。

  何忠全沒工夫去聽劉知之的崇敬之語,他只是急切的問道:「舒塵呢,他近來有沒有來上班?」

  劉知之眨眨眼睛:「上什麼班啊,醫院裡組織一部分醫生去墨爾本醫院交流,毛醫生也是其中一名啊!」說著他又看看手錶:「唔……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起飛了啊!」

  這次A大附屬醫院派去墨爾本「交流」的醫生一共有九名,其中三名是腦外科、三名心臟內科,兩名普通外科。而得到普通外科「多餘」名額的毛舒塵,則是這一行人中唯一一名的泌尿外科醫生。

  毛舒塵的清高冷淡是醫院裡赫赫有名的,所以那八名醫生除了剛見面時無可避免的寒暄外,一路上都沒有和他有多餘的交流。

  醫院給他們訂的是經濟艙,一排的座位剛好是兩側兩人、中間四人,這樣一來自然有一名醫生要被擠到後面一排去。毛舒塵也不廢話,乾脆的拎著箱子到了第二排的座位,反正他也不想一路上聽他們的嘰嘰喳喳。

  因為這些天一直在和何忠全賭氣,即使是晚上躺在床上也輾轉反側,沒辦法好好休息,所以幾乎等到飛機一起飛,毛舒塵就迅速的陷入了沉睡。原本以為可以一覺睡到飛機落地,卻沒想到剛睡了一會兒,便被兩個人的爭執之聲吵醒了。

  「你本來就暈機,還不把筆放下!」一個低沉的男音隱隱的帶著怒氣。

  「什麼啊,你知不知道『靈感誠可貴,思路價更高』啊?我好不容易有了想法,現在不寫一會兒就要忘光了!」另外一個男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筆頭在紙上嘩嘩劃過的聲音。

  「臉都白成這樣了,還寫?」第一個男人聽上去生氣了:「把筆給我!」說著便開始去搶筆。

  而第二個男人自然不從,兩人扭打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毛舒塵揉揉額頭,他從睡夢中被吵醒自然是沒什麼精神的,他皺著眉頭把視線移向一旁,想要警告身邊人,公共場合不要喧嘩。誰料他一轉頭,居然和身邊的兩個男人中比較纖細的一位對上了眼,對方身子一震,細長的狐狸眼中充滿了驚詫。

  「是你?」纖細的男人驚呼出聲,聽聲音應該是剛才那個一直在寫字的人。

  毛舒塵沒想到對方認識自己,原本有些暈眩的腦袋也漸漸清醒下來,他細細看著對方,也開始覺得對方有些面熟了,可是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笑言,你認識這位先生?」最先開始說話的高壯男人開了口,問出了毛舒塵的疑問。

  之前那被稱為笑言的年輕男子臉上紅了白、白了青的變了半天顏色,像是回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他趕快拉過高壯男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串話,也不顧及他們這樣到底失不失禮。

  毛舒塵是妖精,聽力自然比一般人好上不少,只要稍微凝神,對方壓低的聲音就能清楚的聽到。

  ——「笨蛋,我上次『出事』時追著我們的車不放的狗妖,就是和面前這個妖精一夥的!」

  記憶迅速回籠,毛舒塵終於想起來,原來面前這個年輕男子,正是那天和何忠全「連」在一起的炮友!而旁邊的高壯男人,想必就是開車接走他的人了。

  毛舒塵扶住額頭,深深嘆氣:怎麼走到哪裡都躲不過那隻臭狗的陰影啊!

  看著身旁兩人濃濃的警惕神色,毛舒塵無奈開口:「我不吃人的。」

  心中卻怨恨起來何忠全當日赤身追車的「壯舉」給兩人留下太大陰影,讓他們到現在都草木皆兵。

  可兩人的戒心並不是靠他一句話就能消弭的,而毛舒塵也隱隱擔心他們會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妖精身份大聲嚷嚷給飛機上的其他人知道,所以只能率先轉移話題,期望給他們一個好的印象:「啊……話說,這位是作家?在寫書?」他轉向了名叫笑言的年輕男子。

  張笑言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意,原本有些狐媚的臉龐整個都扭曲了:「啊……不是,隨便寫寫,玩玩而已。」

  張笑言這話當然是說了謊,實際上他的真實身份是網路上有名的色情小說作家,最擅長的便是從女性角度描寫赤裸的性與愛的故事,床戲描寫火辣激情、感情戲也細膩動人。

  而他本人則是夜店裡的獵男高手,最愛享受被其他男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可惜那次他瞎了眼,爬上了何忠全的床,結果被兩隻妖精的原形嚇得昏厥過去,醒來後卻變成了陽痿男,之後又陰差陽錯的被現在的愛人趙耽給追到了手……不過當然,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毛舒塵見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便猜到他肯定是隱瞞了什麼,但是也不戳破,只是繼續道:「當作者應該挺不容易的吧?總是要寫東西什麼的。」

  他想起了何忠全——像是何忠全這樣,沒有道德地把同居人的隱私寫進小說中的無恥作者,一定是小說界中的唯一一個吧。

  講到自己的工作,張笑言也稍微有了些精神:「嗯,作者不能總是閉門造車啊,所以出來走走、體驗一下生活也是有必要的。」

  聽到這裡,一旁的趙耽眉毛豎了起來,像是想到了張笑言曾經放蕩的生活。他狠狠瞪了一眼張笑言,可惜卻沒有被張笑言注意到。

  「我最喜歡的作者便是在小說界中以去真實的體驗生活而聞名的,」說到自己崇拜的作者,張笑言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甚至都忘了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是他一直懼怕的妖怪:「她最出名的作品就是她本人體驗工作所創作出來的,是一部歌頌海洋救生員的優美小說!」

  「……」立時,一陣烏雲迅速的湧上了毛舒塵的心頭:「你說的該不會是寫《海之頌歌》的心中可人吧?」

  心中可人四個字一出來,張笑言立時打開了話匣子,完全把毛舒塵可能帶來的生命威脅拋到了腦後:「就是啊,心中可人老師真是太棒了!真希望有機會能見一見她!」

  ——你已經見過他了,還和他連到了一起。

  「她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優雅、最知性、最迷人、最有魅力的女性!」

  原來這張笑言也是心中可人的忠誠粉絲,一說起偶像就說個沒完。

  偏偏毛舒塵現在最討厭的聽到的就是何忠全的名字——筆名也不行——在張笑言不住的訴說下頓時火冒三丈,眉毛一皺,一股冰冷的妖力不受控制的就朝著張笑言直衝過去。

  張笑言被他的妖氣弄得打了一個哆嗦,嘴中的話立即停了,眼中也帶上了驚疑的神色。

  毛舒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遷怒了一個普通人,趕忙收回妖力,破天荒的道了歉:「抱歉,我剛才有點……不舒服,所以妖力沒太控制住。」

  先不說他的話是真是假,總之張笑言聽後撇撇嘴沒吭聲。

  毛舒塵盡力壓住火氣,問道:「你會把你身邊人發生的事情寫進小說嗎?」

  他的本意是想聽到張笑言的否認,但是卻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張笑言點頭的樣子。

  「怎麼不會?作者寫文最重要的便是對素材的收集,這些素材往往就是來源於生活的,不僅限於作者本人發生的事情,身邊人發生的故事,或者一些聽說的消息也可以當作素材,作者把素材進行再加工寫出來,這就是小說啊!」

  「……如果你寫你身上的事情還好,寫別人身上的事情,那不是侵犯隱私嗎?」

  「又沒點名道姓的寫某個人,而且我也已經把從這個人身上汲取的素材進行加工重組了,哪裡算得上侵犯隱私啊!而且作者如果加工出來的素材充滿了愛意的話,即使是當事人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呀。」

  張笑言撇撇嘴,眼睛卻不自覺的移到了趙耽身上……他現在寫的小說就是意淫自己和趙耽的情色生活的同性戀題材小說,畢竟因為他現在正沉浸在戀愛當中,所以寫出來的東西也滿滿的充滿了愛意。

  毛舒塵被他的話語弄得一愣,他不是作者,當他知道何忠全把自己的事情寫進小說的時候,只想著他是在利用自己、把自己當作成名的基石,完全沒有想著他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思從自己身上提取素材的。

  他心裡想的都是何忠全怎樣噁心、怎樣裝模作樣的示好,一瞬間鑽了牛角尖的他固執的把何忠全對自己的付出全盤否定了。

  「……那怎麼看出來作者對那個『素材』有愛意啊?」

  「讀讀這個作者寫的小說就好了啊!」張笑言回答:「讀讀文章,看作者用到那個素材的時候,是帶著詆毀的口氣呢,還是帶著喜愛的思想感情唄。」

  「……」

  毛舒塵低頭想了一會兒,腦中各種想法紛紛湧入,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自己好、還是該相信何忠全好。

  最後他定定神,向著張笑言伸出了手:「你隨身帶著心中可人的《同居》嗎?借我看一看吧。」

  合上手中的第三本雜誌,毛舒塵心中隱隱的嘆了口氣——竟然真的錯怪他了。

  本來毛舒塵發現何忠全居然隱瞞了自己的真正道行的時候,就氣惱於他的隱瞞。偏偏緊接著又從劉知之口中得知了何忠全居然把自己寫成了小說主角,接連的打擊讓毛舒塵進入了思想誤區,鑽牛角尖的認為何忠全只是在利用他,然後一味的否定何忠全的所有作為。於是氣惱的不理睬何忠全,甚至乾脆的逃到了墨爾本,想要一走了之。

  沒想到在飛機上偶遇同樣身為作家,更是何忠全忠實粉絲的張笑言,聽了他的分析後,毛舒塵這才靜下心來重新回想起何忠全的所作所為。

  他發現,何忠全對待自己並不是虛情假意的。尤其是自己當初誤食沙丁魚現出了原形,也是對方一直抱著自己給予溫暖、忙前忙後的照料著才變好的。

  還有兩人一起給小老鼠治病、黃昏中在屋中靜謐的華爾滋……每一幕都是讓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會翹起嘴角的回憶。

  這些事情……即使笨狗寫出來也應該是讓人看著很高興吧。

  所以毛舒塵才會向張笑言去借何忠全寫的小說,想要看看在他筆下,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結果讀完《同居》連載以來的三期小說後,卻發現故事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涉及他的私生活,除了主角的性格和他們二人相同,以及一些對話是他們日常生活中所說過的之外,很多事情都沒有寫進小說裡。

  實際上這就是毛舒塵對「取材」的誤解了,何忠全既然決定寫泌尿科醫生為主角的小說,自然不可能光從他身上挖掘素材。他本人也閱讀了大量的傳記、查閱了非常多的資料和病例,等到胸有成竹之後才下筆去寫。只是因為他心中對毛舒塵的愛意,才把毛舒塵的性格寫到文章的人物身上去。

  尤其之後,他對毛舒塵的愛意越發濃烈,下筆的時候便開始有意減少二人生活中的對話。

  等到毛舒塵看完這三期連載後,終於開始反省自己這麼耍性子離開的事情,確實是有些莽撞了。

  「怎麼樣,心中可人老師的小說很好看吧?」張笑言看毛舒塵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對這部小說意猶未盡。

  「這可是老師第一次用第一人稱寫文,用的還是男性視角,尤其是對那個泌尿科醫生的描述非常詳盡,語句中也透出滿滿的愛意——哈哈,你可不知道網上那些小丫頭有多瘋狂,直喊『原來老師也是一個腐女』,現在就連兩個主角的同人都出來不少呢!」

  說到這裡,張笑言在心中吐了吐舌頭,他也為了這兩個角色寫過高H的同人文呢,反正寫床戲可是他的強項。

  「總之,老師對主角還真是充滿愛呢!」張笑言下了結論。

  毛舒塵輕輕摸著雜誌的封面,低頭掩去眸子中一抹奇異的神色:「……是啊,很愛呢。」

  下了飛機,毛舒塵和張笑言二人打過招呼後便分開了。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墨爾本機場裡,打開手機後,不出所料的手機裡塞滿了何忠全給自己發來的各種道歉簡訊,光是響鈴就響了將近五分鐘。

  「嗚嗚嗚……舒塵我知道錯了,我已經跟編輯說了那文我不寫了!你別生氣了!」

  哼,他不知道的話難道何忠全還想繼續寫下去?

  「你回來吧,不管你怎麼打、怎麼罵我都不還手的!」

  廢話,現在他打何忠全,何忠全就不敢還手了!

  「別不理我啊,下了飛機就給我打電話好不好啊!」

  誰會給他打電話啊,國際長途這麼貴。

  「我大姨媽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我們絕對不能分手啊。」

  到底是何忠全談戀愛,還是他大姨媽談戀愛啊?

  「舒塵,我對天發誓,如果我以後還對你有一點欺瞞,那我下次天劫的時候乾脆魂飛魄散!」

  立這種誓言做什麼啊,他又不是要他死……

  看看這些短信內容,一條比一條誠懇,一條比一條挖心掏肺,一條比一條立誓歹毒……

  毛舒塵按照發信時間一條條看過去,最後一條短信剛好是十分鐘之前發來的,這條短信是這麼寫的:「舒塵,我都說了這麼多了,你到底原諒我沒有啊?你看冬天都要到了,兩隻動物還是要貼到一起取暖更舒服啊……所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絕對不再騙你了,我們就重新開始吧!」

  毛舒塵挑挑眉毛,打開回覆,手機劈哩啪啦輸入了一串文字:「我這邊是南半球,熱得不得了呢。」

  看著發送成功的提示,毛舒塵壞壞的翹起了嘴角。

  「毛醫生,接機的人在這邊!」一同前來的其他的醫生出聲招呼他。

  「知道了,這就來!」毛舒塵高聲應著,也不等何忠全的回信了,直接關上手機放進了口袋裡,提起行李跟上了眾人。

  就讓那隻笨狗再多擔心幾天吧,懲罰什麼的,最美了。

  這邊,何忠全捧著手機淚流滿面。舒塵一定是更生氣了,要不然才不會回這種彆扭的話呢。

  他越想越覺得心中焦急,既擔心毛舒塵一去不復返,又擔心他在澳大利亞被那些帥氣的外國袋鼠妖迷花了眼……

  總之怎麼想怎麼不放心,他乾脆一拍大腿,買了當天下午直飛墨爾本的機票,千里迢迢的跨過大洋,追到了澳大利亞。

  一日之後,以墨爾本的一家四星級旅館為中心,方圓五里烏雲密佈,幾個響雷之後便下起了傾盆大雨,而其他地方卻豔陽高照,地面滾燙得都要曬化了。

  這完全奇異的自然現象引得眾氣象學家們驚嘆不已,而他們並不知道,這違反自然常規的雨雲完全是某隻裝可憐的狗召喚而來,只為求得心上貓的原諒。

  旅館的花園裡,何忠全冒著大雨,直挺挺的跪在自己帶的洗衣板上,聲嘶力竭的嘶吼:「毛舒塵——對——不——起——」

  可是他的表現並沒有讓毛舒塵心軟,雖然他現在已經搞清楚何忠全的真心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能輕易原諒他。

  ——居然敢欺瞞他、不告訴他事情真相,光是這一點就活罪難逃。

  正在氣頭上的貓咪身處離地面二十多層的單人套房內,慵懶的趴在八角窗的窗檯上,透過霧濛濛的玻璃和漫天的大雨,心情很好的向著樓下望去。

  ……他難道以為,招來雨雲然後像瓊瑤劇男主角一樣喊上幾句話,自己就能放過他嗎?

  巨大的黑貓擺擺尾巴,推開窗戶,爪子在雨中輕輕的一揮而過,頓時陽光宛如利劍一般,輕鬆的割開了濃重的雲層。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便雨停雲散,溫暖的陽光灑到了每個人的身上。

  這番鬥法不可謂不精彩,這布雨、散雲二術雖然不過是初級的妖術,普通的一百多歲的妖精便能輕鬆做到,但是畢竟是催動自然的法術,落在不明就裡的凡人眼中,那可真是足夠讓他們赫然發抖了。

  別提普通人了,就連一些土著的妖精也在這兩人的鬥氣下嚇得抱頭鼠竄,恨不得離墨爾本遠遠的。

  澳大利亞建國不足三百年,而精怪的修煉之法更是在最近一百多年內才傳到此地。那些袋鼠妖、無尾熊妖、綿羊妖中,修煉最久的也不過剛剛能召喚小雲小雨,哪有他們二人這招手便布雨散雲的本事,自是被這兩隻外來妖精嚇得不行。

  不過那些小輩的想法當然不在何忠全的考慮範圍內,他一遍遍的招來雲、喚來雨,毛舒塵就一次次的打散烏雲讓陽光重新灑落。這一來二去的,不大的地方每隔五分鐘就下次雨、再隔五分鐘就放晴……這奇特的天象讓所有的氣象專家都摸不著頭腦。

  畢竟何忠全是千年老妖,妖力深不可測,毛舒塵不過他年齡的四分之一,所以到最後還是毛舒塵先敗下陣來,在何忠全又一次固執的招來雨雲後,他氣得一甩尾巴便上了床——笨狗愛浪費妖力就讓他浪費去,我不伺候了!

  可是毛舒塵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次退讓後,接下來的便是接二連三的退讓。

  醫院組織去墨爾本醫院學習參觀,何忠全就把自己弄得滿身傷痕跑過來包紮,結果毛舒塵也不知道怎麼的一時心軟,居然主動過去幫他上藥,雖然他的臉色臭得不行,但是何忠全還是鼓起勇氣,拉著他的手當面道歉。

  醫院組織參觀當地動物園,何忠全也買了張票尾隨他們進入,結果因為鬼鬼祟祟,還被袋鼠一腳踢到下體,毛舒塵心急之下居然不顧周圍那麼多人,直接撲了上去,差點伸手去幫何忠全揉他的下面。

  後來毛舒塵和同事一起去酒吧體驗當地的夜生活,何忠全居然忝著臉上台當脫衣舞男,台下口哨聲不斷,洋妞們的眼睛都看直了。毛舒塵只覺得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促使他跳上嚏郗走了只穿著一條小內褲的何忠全……

  毛舒塵完全拿他沒辦法、更拿自己的心沒辦法,俗話說烈女怕纏郎,同樣的,再傲嬌的貓咪在大狗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的道歉認錯、示好發誓下,也會軟化下來。

  於是在某日晚上,在何忠全召集了全城的流浪狗來到毛舒塵窗下,然後命令它們組成巨大的「I LOVE U」字樣,並且一同高聲「汪」出《結婚進行曲》後,毛舒塵終於頂不住壓力,從房間裡飛奔出來。

  「笨狗,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何忠全撓撓頭,「你什麼時候原諒我了,我就不鬧了……」

  毛舒塵扶額,實在受不了厚臉皮的笨狗居然有臉在異國他鄉搞出這麼聲勢浩大的示愛行動,弄得他真是又氣又……

  唉,碰上這麼一隻不可靠的千年笨犬妖,想來以後的生活也不會輕鬆到哪裡去了。雖然心中這麼抱怨著,但是毛舒塵還是走過去拉住了何忠全的手,算是勉勉強強原諒了他。

  「大晚上還在外面搞這些,不怕生病啊!」

  何忠全眼淚汪汪:「還是舒塵你最關心我、最愛我!」

  「笨狗,誰愛你啦!得寸進尺的傢伙,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啊!」

  「不行啊,我滾遠了就沒人像我這麼愛你了……」

  在墨爾本溫暖的夏夜裡,兩條頎長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後來合為一體。周圍的流浪狗們早就知趣的趴下身子,把自己的腦袋藏到了前爪之下,給這一對活寶冤家留下了談情說愛、打情罵俏的空間……

  何忠全幫毛舒塵提著行李,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的從飛機上走下來。這次直飛墨爾本的追貓行動前後歷時半個月,終於成功,實在是可喜可賀。

  接機門外,王主任帶著劉知之代表醫院來接他們這些派往澳洲交流的醫生們,在見到何、毛二人後,自然又是一陣寒暄。

  他們這邊正聊得高興,一道不異於催命鬼一般的男聲在他們身後響起:「……老師,您在開了一期天窗後,居然還真的有臉回來啊……」

  聽到這個聲音,何忠全全身一激靈,摟著毛舒塵就想逃。

  「開天窗?」毛舒塵卻不隨他的意,反而停下腳步,擰著眉看著他:「何忠全,你不是跟我說你已經跟編輯說不寫了嗎?何來『開天窗』一說?」

  「誰說不寫了?」在接機口守株待狗的孟夏卿幾步走到他們身邊:「老師一句話不說就飛去澳洲了,窗了一期本來就讓讀者不高興了,居然還說什麼不寫?老師,您別忘了,您可連連續劇的改編權都簽完了呢!」

  毛舒塵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他表情猙獰、冷得能掉下冰渣:「何忠全,你居然又騙我?!」

  「哎呀,舒塵,你聽我解釋,我這也是有苦衷的……」

  「聽你個大姨媽啊!」

  「你想開點,就把我的小說當作給你的情書好啦……」

  「情書你個大姨媽啊!」

  他們兩個人在那邊吵吵鬧鬧,卻沒注意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正急匆匆的從機場外跑進來,然後便一頭撞進了孟夏卿的懷裡:「主人,轉眼你就不見了,真是急死我了!」

  聽到這個意外的聲音,原本正和何忠全拌嘴的毛舒塵立即閉上了嘴巴,他震驚的轉過身子,看著那緊貼著孟夏卿身子的少年,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小咪,你怎麼在這裡?」

  被稱作小咪的少年被這意外熟悉的聲音驚得一躍而起,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毛舒塵,忽地一下從孟夏卿身上蹦到了毛舒塵的面前,接著兩手直接拉住他的袖子,口中叫著:「哥哥、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看著眼前這令人訝異的「親人重逢」的一幕,何忠全雖然慶幸自己逃脫一劫,但是他也困惑起來毛舒塵何時有了這麼一個弟弟了。

  他轉過頭去問孟夏卿:「孟哥,怎麼舒塵的弟弟在你那裡?」

  孟夏卿推推眼鏡,低下頭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唔……老師,如果說起來,這還真是一個相當長的故事呢。」

  不過,那就是另一個和何忠全、毛舒塵沒有關係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