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那東西直挺挺順水流動,景橫波探頭去看,忽聽那船家道:「別看!」
景橫波聽他聲音發顫,詫然回頭,就見月色下船家臉色慘白,渾身顫抖,連槳都操不住,喃喃道:「不好了,神醫又脾氣發作了,今晚那島萬萬不能去了,他誰都不會給治的,咱們回吧!回吧!」
耶律祁眯眼看那飄來的物事,沉聲道:「屍體?」
「應該是……」船家顫聲道,「落雲浮水兩地經常有來求醫的,其中不乏達官貴人,大多被神醫拒絕,這些人不識進退,被拒絕後往往有些不入流的手段,但怎樣的手段都沒用,他們會很快被毒死,扔到湖中,而每次發生這種事後,神醫都會很多天心情不好,不收治任何病人,誰上門誰就挨毒……去不成了,無論如何不會救你們的,回吧!」
「那可不行。」景橫波懨懨地翻個白眼,「仗著有點本事脾氣古怪的多了。要我說就兩個字,欠教訓!走你的,不用理。」
話音未落,噗通一聲,兩人回頭,就見船頭船伕不見,一個腦袋迅速地自水面游遠去,一邊游還一邊擺手,「算我倒霉,船錢不要了!你們自己找死,可別拖累我!」
景橫波無語地看那傢伙,竟然吃飯傢伙都不要,也要逃之夭夭,半晌道:「至於麼?」
忽然船幫被撞了下,一轉頭,景橫波嚇了一跳。不知何時那屍體已經漂到了她船邊,月下臉色青白髮紫,身軀僵硬,亂發披面,手足烏黑,果然是一具中毒極深的屍首。
耶律祁忽然道:「還有呼吸。」
景橫波仔細看對方的臉,才感覺到那人亂發似乎微有起伏。
「沒死怎麼不沉不溺?」她疑問。
「可能和他中的毒有關係。」耶律祁用槳敲敲對方肌膚,竟然聲若擊敗木。
景橫波轉頭看看四面水域,一片茫茫,這湖不小,這半死不死的人,得漂哪裡去?遲早被魚吃了吧?
她摸摸肚子,心間泛上一股柔軟的情緒。自從懷孕後,雖然還沒感知到那個小生命的存在,但她的心態情緒,都忽然柔和了許多,大多時候,更加易感和悲憫。
比如此刻,一具屍體她可以不理,但是還有呼吸,就此不理似乎有點做不到。
她自己也是待救的人,懂得那份渴望和不安。
她伸手去拉那人,耶律祁按住她的手,道:「船家的話忘了?這人滿身是毒,而且我們救了這人,只怕那大夫要更不喜歡。」
「不是說他只要有人以非常手段騷擾,都會不喜歡麼?反正已經不喜歡了,再多一點不喜歡也一樣。」景橫波氣喘吁吁地拖那人,「搭把手。」
耶律祁仔細看一眼那人,眼底笑意一閃,槳一挑,屍首落在船上。
他那動作不大客氣,那人落下來的時候,正撞在船頭尖角,重重一聲。景橫波嘶一聲抽口冷氣,覺得自己背都痛了。
那人的身子似乎扭了扭,景橫波目光一閃。
「咱們好藥挺多,也有一些解毒藥,不知道對不對症,拿來試試。」她轉身,在藥囊裡翻找,咕噥道,「這款七星草,雖然中了以後會出現幻覺發狂,但有拔毒效果……或者這個翻漿果也不錯,吃完很熱,會把衣服脫光,說不定蒸一蒸,也能把毒逼出來……或者這赤膽蟲乾也不錯,雖然吃了會上吐下瀉一個月,但毒或許也可以就這麼吐啊拉的出來啊……」
「哈哈哈哈哈行了!」忽然有人大笑道,「這是要救我,還是整我呢?」
景橫波轉頭,船頭上那直挺挺將死的傢伙,已經坐起,揉著背,眯縫著眼道:「你們怎麼看出來的?」
「這水流的方向,如果真是屍首,不可能正好漂到我們船邊。」耶律祁彈了彈手裡的槳。
「再怎麼古怪的醫者,就算會拋屍洩恨,也不會拋出有毒的屍體,禍害這湖水和四周百姓。你要麼慣用這手來嚇唬別人,要麼就是純粹閒著無聊。要麼,這就是你的考驗方式之一。」景橫波懶洋洋地道。
「聰明。猜出我是誰了是吧?」那人呵呵一笑,「你說對了。三者皆有。其實只是某夜我自己下河漂著玩,不知怎的就傳出得罪我會被我毒死拋屍河上的流言,有了這流言後,我發現我清淨了許多,倒也懶得糾正。正好也可以看看,誰會冒著中毒和得罪我的風險,來救被我毒殺的人。這麼傻的人可以治治她,因為傻子最起碼不會恩將仇報。」
景橫波看他一眼,心想這傢伙也是個被人恩將仇報過的倒霉鬼?
對方調侃的「傻」,意思就是指善良,好心沒好報的事太多,這年頭救人幫人,也得先看品質了。
景橫波並不覺得慚愧,因為打算拉他上來時,是真心打算救人的,上船後才發現了疑點。
她微微舒了口長氣,一時善念,終究通過了這古怪大夫的考驗,也算運氣。
那人坐在船頭,指點兩人划船方向,不知怎的,景橫波總覺得那人身形語音,都好像有些眼熟。轉頭看見耶律祁,似也在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到了那小島,島不大,稀稀拉拉有幾戶人家,那男子介紹說是自己家族世代家僕居住,跟隨他過來,幫他打理家務以及種植草藥,島上的砂礫都是純白色,月光下如一片銀海,點綴青枝綠葉和赭色木屋,美如童話幻境。
一個老者在岸邊接著那男子,看見他帶人來,喜笑顏開道:「少主人又遇見好心人了。」
男子哼一聲,先上岸去,耶律祁扶景橫波起身,景橫波一偏頭,忽然看見島的東側有一大片連著的房屋,隱約似有白影出沒,笑道:「看上去好像還有落雲的病人。」
她是因為看慣了落雲部的白袍子,看見那樣寬寬大大的白影就認為是落雲族人,不想那男子背影一頓,冷哼一聲,道:「想要我給你們治病,第一件事,就是島東頭不許去。」想了想又冷笑道,「真要去送死,也由得你。」
景橫波一聽便知,古怪的傢伙規矩又來了,她可沒興趣現在和他抬槓,一笑了之。
耶律祁扶景橫波下船,景橫波今夜覺得精神尚好,便道:「你注意你自己便好,我還行。」
「扶著她點吧。」前頭男子一邊束髮,一邊頭也不回地道,「也有兩個多月了,胎像不算太穩,這上上下下的事,小心為上。」
景橫波一呆。
耶律祁伸出來扶她的手,猛地一停。
一時間兩人在船頭對望,景橫波在耶律祁眸子裡,看見震驚、迷惑、惆悵……隨即是淡淡的釋然,淺淺的無奈,像一團煙雲忽然在眼前爆開,驚動雲浪千滾,然而再怎麼翻覆,轉瞬之後,也只消散成一片淡淡的灰影。
那般複雜變幻的情緒,竟如月下花影,絲絲縷縷都在眼底,她看得分明,一時心中也惆悵無奈,還有淡淡的抱歉,想要笑一笑,臉上肌肉卻頗僵硬,最後只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覺得笑得一定很尷尬難看。
那停在半空的手,還是很快伸了過來,托住她的臂,耶律祁的手依舊很溫暖很穩,聲音也和先前一般柔和低沉,「是,該小心些。」
那男子似乎也感覺到這一刻的尷尬靜默,詫異地回身,正好看見耶律祁的體貼姿態,滿意地笑了笑。
景橫波這一刻腦子裡亂糟糟的,麻木地被耶律祁扶下去之後,被冷風一吹,才猛地一驚。
不對勁!
她從未接近那男子,他怎麼知道她有孕的?
還未想清楚,那男子忽然站定,轉身道:「你是染了疫病,但你體內存留諸多極品藥力,早已淘洗錘煉過你的血液經脈,暫時還不至於傳染他人。到我這裡更不用擔心,臉上別包這麼緊了,看著怪難受的。」說著抬手解開了她圍在臉上的面罩。
他動作很快,景橫波還在走神,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面罩落地,月光清晰勾勒出她的臉。
月光也第一次清晰地,將那男子的臉容近距離顯示,高瘦蒼白,眸光看來特別深邃,一隻眼睛似乎有微微的白翳。
目光對視,兩人同時「啊」一聲,後退一步。
「裘錦風!」
「女王!」
連耶律祁都怔住了。
景橫波猛眨著眼睛,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千里迢迢跑來找的神醫,竟然就是當初選夫擂台上,以為她懷孕騙婚,一怒拂袖而去,因此被宮胤裴樞他們狠狠整治過的那個「日可察肌理,夜可明鬼神」的透視眼裘錦風。
當初擂台上一時無心,得罪他可狠,她當時就想著補救,只是後來卻沒找到機會。不想今日,冤家路窄。
剛才他亂發披面,逆著光,臉容不清,難怪覺得身形語音熟悉,難怪他一眼看出她懷孕。
裘錦風愣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指著她道:「還以為在水上漂過這麼多次,終於遇上一個值得一救的人,誰知道還是錯得離譜!」看一眼耶律祁,他臉上神色換了輕蔑不屑,「是你,我想起來了,那個擂台上穿斗篷的。怎麼,被女王陛下選中做王夫了?真是可喜可賀。不過瞧你方才神色,不知道陛下懷孕了是吧?也對,她怎麼會告訴你呢,她可是需要你保護著來求醫呢。女人嘛,有了姿色,自然能騙一群蠢貨團團轉。怎麼,知道做了冤大頭,還這麼不動聲色?佩服,佩服,你們這些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在下,特別佩服!」
他說到「能屈能伸」四個字時,語氣譏誚濃烈,對耶律祁的鄙視,竟似還超過了景橫波。景橫波聽得倒吸一口氣,轉頭看耶律祁,他臉上竟然不見一絲怒色,微微含笑聽著,直到裘錦風一段嘲諷刻毒的話說完,才平心靜氣地道:「裘兄,我知道陛下懷孕。」
裘錦風冷笑一聲,「你是不是還要說孩子是你的?嘖嘖,我更加佩服了。什麼叫色迷心竅富貴逼人?這就是!連這種綠帽子,都要搶著戴!」
「裘錦風!」景橫波忍無可忍,怒道,「你不知道真相,少在這亂噴。我孩子是誰的,關你毛事!」
「當然不關我事,我卻有權力拒絕看見這樣的姦夫淫婦。」裘錦風一臉冷笑,手一伸,「此地簡陋,民風淳樸,不配留帝歌風雲人物大駕,請!請!」
「我也有權力不求你,不看你噁心嘴臉。」景橫波轉頭就走,「耶律,咱們走。」
這個裘錦風,面子比天大,當初台上眾目睽睽之下被逼下跪,於他絕對是不可諒解的恥辱,所以她此刻也絕不打算自取其辱。
耶律祁輕輕挽住了她的手,「別生氣。等等。」
「天下名醫多了是。」景橫波直視他的眼睛,「不需要用尊嚴和屈辱去換。」
「沒什麼比你的命更重要,更何況……」耶律祁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隨即轉開眼光,「別說話,讓我說,行不?」
景橫波只得嘆息。
「裘兄方才,可是答應救人的。」耶律祁直視裘錦風。
「救不救人是我的自由!」裘錦風怔了怔,臉色有些不自然。
「哦,親口答應的事,轉眼反悔,還這麼坦然自得?佩服,佩服,裘兄這種出爾反爾的大丈夫,在下,也特別佩服!」耶律祁笑意微微。
裘錦風的臉色,就好像忽然被逼吃了一口糞。
雖然心緒不好,景橫波也忍不住想笑。耶律祁這話平常,其實卻切中裘錦風的性格。這傢伙傲岸自矜,清高犀利,是個有精神潔癖的人,這種人對他人道德層次要求高,對自己同樣如此,扣住了他的品德和面子,就等於扣住了他的軟肋。戴綠帽子他不肯戴瞧不起,反悔賴皮這種事,同樣做不出。
「我是答應過出手,」半晌裘錦風哼笑道,「但我沒答應救幾個人。」他冷冷指了指兩人,「只能救一個,你們自己選。」說完冷笑抱臂,大有「看你們怎麼爭」的意思。
誰知他話音方落,兩人同時開口。
「救他!」
「救她。」
「呵呵。」裘錦風看一眼景橫波,臉色略微好了一點,似乎有點詫異她竟然肯這個態度,只是面對耶律祁的時候,臉色更差了。
景橫波暗道要糟,按這傢伙的道德評判標準,此刻看耶律祁一定是個「為了攀龍附鳳不顧一切裝模作樣邀寵賣好的野心勃勃的小白臉」,他這種人最為不齒的那類型,這下希望更加渺茫了。
「嘖嘖,情深意重嘛這是。」裘錦風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招,那接他的老家人從懷中取過一張紙遞上,裘錦風拿著在兩人面前一晃,譏諷地道,「可惜你們這麼高風亮節,都是媚眼做給瞎子看。我是答應你們救一個人,但是我這裡也有五不救,你們自己看看罷!」
紙上,白紙黑字,清晰分明。
「男子趨炎附勢者不救。」
「男子殺傷婦孺者不救。」
「女子不守婦道者不救。」
「女子不敬公婆者不救。」
「在下看不順眼者不救。」
「前面四句都是廢話。」景橫波喃喃道。
裘錦風眼底滿滿是終於耍了一把的快意,在擂台上受的羞辱此刻都似報還,得意洋洋將紙卷收起,微笑著,伸手一讓,「請,請。」
景橫波翻個白眼,轉身就走,心想只要自己不死,遲早把這傢伙的島給掀翻了。
耶律祁依舊沒動,景橫波嘆氣,正想說不必求他,天下自有名醫在。卻聽耶律祁笑道:「橫波,這島上風景不錯,回頭給你搭個木屋自己住,每夜聽潮,一定很有情致。」
「去自己地宮裡搭木屋吧!」裘錦風冷笑,「每夜聽盜墓賊挖牆,也一定很有情致。」
景橫波不理他的譏諷,盯著耶律祁,這傢伙有辦法?
「我說搭木屋,就一定搭木屋。」耶律祁拉拉她的手,對裘錦風笑道,「你答應救一個人?言而有信?」
「當然。」裘錦風傲然答,隨即彈了彈那張「五不救」,「不過很不幸,五條你們最起碼中三條。」
「那意思就是不救我們。」
「當然。」
「可是還有一個名額。」
「那又怎樣?」裘錦風不耐煩地道,「你們還能變出一個人來……」
他忽然住口,臉色一變,景橫波已經笑了起來。
耶律祁真是太機智了!
「確實還有一個人,」耶律祁笑意翩翩,指了指景橫波的肚子,「還請裘兄施展妙手,救救這個無辜孩子。」
裘錦風臉上表情,又像吃了一口糞,還是新鮮冒熱氣的。
「有不救,就該有必救。」耶律祁悠悠道,「以裘兄品性,無辜嬰幼,自然不會在你五不救範圍內。一個醫者,如果連無辜嬰幼都不救,在下相信他此生執業,必將陰影永在。」
景橫波覺得裘錦風張口結舌的表情真的很好看,此生對他最順眼時刻。
和高智商學霸在一起就是爽啊,瞧這分分鐘秒殺。
「胎兒算人麼……」裘錦風直著眼,喃喃道。
「胎兒不算人,你從哪裡來的?」景橫波呵呵他。
「這孩子或許會受母體影響,留下隱患,請裘兄救他。」耶律祁表情很懇切地道,「您完全可以只救胎兒不理母親,不違背您的五不救,雖然這對醫術要求極高,想來裘兄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景橫波又想笑了,耶律祁損起人來真不怕雪上加霜啊。
孩子才兩個多月,在她肚子裡,不先拔除她的病毒,怎麼救孩子?神仙的醫術也做不到這個。
裘錦風的臉色經過青紅紫白五六個來回,終於勉強恢復了正常顏色,恨恨看一眼耶律祁,大喝道:「那你這輩子永遠別想我出手救你!」
「隨意。」耶律祁笑得隨意。
「你搞清楚,你自己才是毒入膏肓的那個!」
「所以就不為難裘兄醫術了,以免您辛苦維持的招牌,被我給砸了,您不必謝我。」
裘錦風看樣子又想暴走了,景橫波想笑,鼻頭卻忽然發酸。
耶律祁捏緊了她的手,不讓她說話,低低道:「別讓我前功盡棄。」
景橫波狠狠扭過頭去,發誓只要留下來,搶也好偷也好脅迫也好,非得把這傢伙架去給耶律祁治毒不可。
「治就治!」裘錦風一聲大喝,似要洩盡胸中悶氣,隨即袖子一甩,對老家人道,「東邊,讓她住東邊!」
「你剛才說東邊不讓去。」景橫波詫異。
裘錦風轉回頭,臉上滿滿惡意笑容,「貴客不該去,可是對某些用奸計留下來的人,在下不必那麼客氣!」
他說完轉身就走,似乎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就會氣炸。
景橫波在他身後慇勤地道:「走快些!抓緊時間趕緊回去多翻幾本醫書,說不定可以找到治胎兒不治母體的辦法呢!」
遠遠的,裘錦風一個踉蹌……
景橫波呵呵笑了半聲,再轉頭看耶律祁時,笑容已經暗淡下來,道:「算了,走吧。」
「別,」耶律祁凝視著島東邊,眼神深邃,「也許還有機會。」
「他不會出手,那你怎麼辦?」
「就在這白沙島邊結廬而居,每夜聽潮,不是挺好?」耶律祁笑得自在幽魅,月華下臉容若有光。
景橫波垂下眼,只覺得心意太重太滿,越發難以承受。
「走吧,去看看島東邊到底怎麼回事。」耶律祁攙起她,指了指已經在前方帶路的老家人。
兩人跟著那老家人,一路繞島東行,整座島房子不少,卻幽寂如死島。尤其島東邊,山崖下一大排木屋,看樣子足可住下一個家族,也能看見時不時有白色人影飄飄蕩蕩,但就是沒有人聲,像一座幽靈之島。
穿過半座島,向下走,走過一個不算茂密的樹林,越過一道明顯看起來像是隔離帶的上了鐵刺的籬笆,眼前居然還有一座高大的圍牆。
在這樣人丁寥落的島上,居然還需要這樣重重防護,景橫波簡直要以為裡面藏的是核彈。
老家人用布矇住了口鼻,去開圍牆上那個和圍牆尺寸嚴重不符、窄得只能過狗的小門,鎖竟然有三把,鏈條都粗如嬰兒手臂。一動嘩啦啦響徹小島。
景橫波有不好的預感。
她覺得門打開後,自己會看見一些很不想看見的東西。
門鎖嘩嘩地響了一陣,老家人忽然退後,用一根長竹竿,頂開了那門。
「吱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