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一眼看過去,愣在門檻上,作聲不得。
此時明明已經是深夜,眾人安睡的時辰,可此刻,滿院子都是人。
可那都是什麼樣的人啊。
第一眼,她以為自己看見了一群鬼,都是空空蕩蕩的白袍子,都瘦如竹竿,黑暗中眼光幽綠幽綠,在廊下、牆角、樹後、石旁,飄著掛著蹲著懸著,詭詭地盯著人看。
第二眼,她看見了那些人的臉,看見臉的時候,她忽然明白那不是鬼,是人。是有病的人,有的人滿身碎鱗,有的人骨節扭曲,有的人皮膚脫落,有的人一半臉白一半臉黑,有的人臉皮像是不見了,只看見一團蠕動的微紅虯結的肉,屋子裡黯淡燭光鋪開一片蒼黃的背景,這幕景像似群鬼夜遊圖,只是那些人鼻子中都噴出淡白的氣體,才讓人察覺到這是活人。
忽然那點燈光飄動起來,出了房門,游動了好一會兒,景橫波才看出,那是一個黑衣少年,挑著一盞燈,步履穩定地迎了上來。
院子裡鬼一樣的人們都穿白,唯獨他穿黑,只有一張臉是白的,沒別人那麼噁心,就是特別的白,以至於那臉快要被燈光暈染,看不清五官。
那挑燈人走到老家人面前,在老家人向後退避之前,自己先站定,道:「來新人了?」
老家人指指景橫波,道:「住你們這。」
那黑衣少年點一點頭,道:「跟我來。」正要轉身忽然頓住,將燈挑到景橫波臉前,景橫波抬手擋眼,錯開那燈火氣。
「她不是這病。」那少年道,「不能呆在這裡。」
「公子的吩咐。」老家人搖頭。
少年又怔了怔,唇角露一抹冷峭笑意,無可不可地一點頭,「成。」看看耶律祁,道:「他也來?」
「是。」
「不是。」
前一句是耶律祁,後一句是老家人和景橫波同聲。
「我家公子說一不二,」老家人道,「你若想住這裡,他連這女人都不治。」
景橫波也道:「你住進來,我立刻走。誰也別留這裡受人氣。」
看這群人,她總想起神經病院或者麻風病人,自己反正也染了疫病,砸進來也罷了,再把耶律祁拖進來也不上算。
「我是不是可以隨便住在哪裡?」耶律祁問老家人。
老家人想了想,點點頭。
耶律祁一笑,自己退後一步,景橫波吁了口長氣,邁進門。
幾乎立刻,那老家人便將門緊緊關住,聽著那一道一道上鎖的聲音,景橫波心中頗有些鬱悶。
這明明白白就是個傳染病臨終關懷基地吧?
不,連關懷都沒有,大門鎖死,四面氣氛如鬼蜮,對面站著個冷冰冰的黑衣傢伙,黑無常似的,毫無表情地看著她。
見她眼光轉過來,黑衣少年,隨隨便便一指最東邊一座屋子,道:「那間沒人住,你去住。一日三餐和藥湯自有人送來,如果裘錦風需要,自己也會來看診。那邊有個茅廁,你去洗乾淨,以後就歸你獨用。沒事不要來驚擾我們,不過我看你也不敢來。」
他眼底神情微微嘲諷,忽然又道:「其實你不必怕我們,我們不傳染人,倒是我們該怕你才對,你染了疫病吧?看這症狀,雖然不重,但和七年前落雲的一場死了七千人的黑瘟相似,你最好離我們遠些。」
景橫波更鬱悶了,居然被一群滿臉爛瘡鬼一樣的人嫌棄了!
黑衣少年交代完了,也不理她了,自己提著燈回屋。那些鬼一樣的人還在院子裡飄著,他們身形好像特別輕,景橫波總聽見一陣奇怪的咕嚕咕嚕聲響,有點熟悉,她四面望望,以為附近有池塘青蛙在叫,然而沒有。
她要走到那指定的屋子,必須先經過一院子亂竄的「鬼」,這景象著實有些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夜半,孤崖、滿院子幽綠的目光、滿院子如鬼的人群、滿院子如鬼的人群閃著幽綠的目光不說話死沉沉地看著你……會有種轉瞬就陷入餓鬼群被撕開生吃的錯覺。
景橫波只好把目光放在地下,不去看那些人的臉,這麼一看底下,頓時有了新發現。
那群人的白袍子都很長,此刻拖在地下,雖然骯髒破舊,但她這個對服飾化妝非常精通的人,頓時看出了所有衣料都華貴精美,閃著暗光的綾錦、紋路華美的天絲錦、厚重幽沉的羽緞、富麗精緻的提花綢……幾乎全是大荒頂級貴族才能用上的布料,相當一部分大荒都產不了,得用寶石出沼澤和周邊各國換來,所以昂貴得難以想像。
就算在景橫波的店裡,這樣布料製作的衣服,基本也只供高級VIP,也就是各地王室。
湖心荒島,一群看樣子已經在等死的被禁閉的病人,怎麼會用這樣的布料?
她甚至在一個女子裙底的繡花鞋上,看見指頭大的明珠,如果不是明珠有半邊是乾淨的,她會以為那是一坨黃泥巴。
景橫波看著這些袍角裙襬,簡直有點邁不動腳步,心底好奇越來越濃,她指著那繡花鞋上的明珠,剛想和這鞋子主人搭個訕,可是她頭一抬,嘴一張,那群默默盯著她的「鬼」們,忽然呵呵連聲,一溜煙地跑了。一時間滿院子白影亂飛,真特麼地像群鬼夜奔。
奔的是一群鬼,嚇著那群鬼的是年輕貌美的女王……
景橫波摸摸臉,更鬱悶了,差點以為滿臉破瘡流膿皮屑掉落的是自己……
她摸到額頭幾個痘痘,忽然激靈靈打個寒戰,想到如果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麼一想頓時一點力氣都沒了,折騰了大半夜,還在發著低燒,她拖著腳步找到那間屋子,模模糊糊看見床榻什麼的挺乾淨的,也顧不得那許多,和衣倒在床上就睡了。
一夜做夢。
夢裡很累。
奔跑、追逐、不停地打鬥和紛爭,一片亂象裡還有一個白衣人影鬼一樣地晃來晃去,鬼一樣地在她耳邊叨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瞞著我,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和我說就跑了……
夢裡她煩不勝煩,破口大罵:「這特麼的不都是你以前幹的事嗎!姐一報還一報而已!」
夢裡他不說話了,居然眼神幽幽地看著她,看得她渾身汗毛倒豎,一步步向後退,忽然兩人之間開出花來,花裡爬出個小小娃兒,二話不說就往他那裡爬,嘴裡咿咿唔唔地喊爸爸。
她砰地一聲炸了,上前搶了娃娃就跑,拎著耳朵大罵:「特麼的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你敢胳膊肘朝外拐……」罵了一陣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娃娃是男是女?趕緊將那小肚兜一掀——
「啪!」
什麼東西一聲脆響,就在耳側,她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見一室亮堂,一團金光閃亮在視野的盡頭,渾然燦爛如某人領口的珍珠,她抬起手擋住眼,好一會兒才想起昨晚自己睡覺竟然門沒關,現在太陽正在門楣上方閃閃地掛著。
隨即她嗅見了一股非常清爽的香氣,像新鮮鬆軟的魚肉伴著清香晶瑩的米飯的香氣,或者還有松針的澀香和雞肉的濃香……
她閉著眼,嘴角一抹笑意,喃喃道:「耶律祁你要是到了現代,絕對是人人爭搶的暖男啊……」
好像就在頭頂不遠的地方,耶律祁的聲音響起,「什麼叫暖男?」
「就是你這樣的……」景橫波懶洋洋地道,「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溫柔體貼,細緻穩妥,宜家宜室,可喜可嗔,像一團溫暖的陽光,沐浴在人的全身……」
「你這個說法,令我忽然產生了一些不知道該不該有的期待。」上頭耶律祁若有所思地道。
景橫波立即道,「期待什麼的還是別有的好。」聽見上頭耶律祁似笑似嘆了一聲,一團羽絮飄了下來,落在她鼻尖上,癢癢的,「起來吃早飯吧。」
景橫波「嗯」了一聲,鼻音軟膩,心中想著如果這話是宮胤問出來的多好,腦海中忽然就出現一個紮著圍裙戴著高帽子的宮胤,面無表情地揮舞著鍋鏟,將一枚煎得滾圓比圓規畫出來還圓的煎蛋放入盤中,喊,「吃飯了!」
這麼一想覺得很滑稽,忍不住撲哧一笑。
這一笑沐浴在朝陽的金光裡,溫軟、美好、眉間眼角,滿滿對幸福的憧憬與期待,唇角微翹,似一瓣開得歡喜的合歡花兒,豔麗在清晨透明的金風日光裡。
上頭盯著她的耶律祁,心尖忽然顫了顫。
一直最愛她的笑意,嫵媚的時候居多,嫵媚的時候會令人覺得花都在瞬間增色,而日光燦爛華美,是一種近乎炫目難以忘懷的美,然而她這種溫軟的笑意,卻最令他不能忘卻,幾分嬌,幾分軟,幾分戀,天地在這樣彎起的弧度裡,也似忽然柔軟透明。
他覺得自己的心也似透明了,成了一塊完整的水晶,每一切面,都只倒映她的影子。
然而便填得滿滿,她的生命,也已經被他人填得滿滿,再無其餘人立身位置了……
他唇角一勾,偏轉頭看遠處風景。
景橫波睜開眼時,就發現頭頂正對著床,居然有個傾斜的天窗,天窗裡露出耶律祁半張臉。
她眯起眼神,順手去摸床邊桌上的吃食。
手卻摸了個空。
她一怔,坐起,轉頭一看,桌子就靠在床邊,現在空蕩蕩一無所有。可剛才明明聞見香味,耶律祁叫她吃早飯的!
景橫波下床,走到窗邊,呵,好傢伙,一個熱氣騰騰荷葉包,一個青翠欲滴竹筒飯,現在正捧在別人手裡呢!
窗下,幾個白袍男女正搶食著她的早餐,一個女子抱著竹筒飯躥來躥去,不住叫喊:「呔!你們敢搶本宮的飯!」
一隻大手忽然從樹上伸下來,拎住了她的頭髮,「哈!鼎城郡主,快給本王將飯獻上來!」
幾個人撲過去,拽褲腳的拽褲腳,拉裙子的拉裙子,嘴裡一陣亂七八糟。
「輔國大將軍有權利吃一口!」
「侯爵得分個雞腿!」
「本宮是貴妃!本宮是君,你們是臣,一個都不許吃,統統給本宮獻上來!」
……
景橫波格格格笑起來,這群神經病扮家家太好玩了!
她一笑,那群人立即不搶了,齊齊轉頭盯住了她,喝道:「呔!何方草民,竟敢哂笑我等!」
「是是是,鼎城郡主、輔國大將軍、侯爺、貴妃們,你們的扮家家玩完了嗎?下次想要扮家家麻煩用草根泥巴好嗎?這是我的早飯謝謝。」景橫波雙手扶著窗檯,笑容可掬。
那群鬼一樣的郡主將軍侯爺貴妃,瞪大眼睛,忽然一抬手,齊齊將手中東西砸了過來。
「呔!何方鼠輩,膽敢對我等如此不敬!」
景橫波頭一縮,辟裡啪啦泥巴混著飯都砸在她窗櫺上,外頭那群還在大呼小叫,郡主吩咐大將軍,貴妃使喚侯爺,王爺使喚郡王,都在要求「將這個膽大妄為,咆哮王室的賤婢給我拖出來亂杖打死!」可惜喊了半天,景橫波頭頂簌簌掉了一堆泥巴,那些將軍王爺侯爵們還在爭著使喚下級,誰也不動,扯著嗓子乾嚷嚷。最後齊聲道:「新來的賤婢,出來伺候我們!」
景橫波抬起頭,牆壁上晶瑩的米飯混雜著噁心的黃泥,雞肉埋在了黑烏烏的炭灰裡,她挑挑眉,想著這是耶律祁辛苦一早上的美食,現在全被這群見鬼的侯爵郡主貴妃大將軍神經病給特麼的糟蹋了,真是日了狗了。
她站起身,「賤婢們在說誰?」
「賤婢們在說你!」外頭齊聲答。
「我憑什麼要伺候賤婢們?」景橫波問。
「因為你地位最低。」外頭那群昂起頭,提裙子的提裙子,拂袍角的拂袍角,還有人掏出殘破不堪的小鏡子,照了照滿是皮屑的臉,將一縷油垢厚厚的劉海,拂到腦後去,「這裡按資排輩,你地位最低,來得最遲,大家商議決定,以後就你伺候我們了!」
「是嗎?」景橫波彎唇一笑,外頭那群齊齊一呆,景橫波忽然手一揮,辟裡啪啦,一大堆石子劈頭蓋臉朝著那群「貴族」砸了下去。
一大群人抱頭鼠竄哎喲亂叫聲裡,景橫波聲音清晰,「按你妹的資!排你蛋的輩!誰拳頭大誰定規矩!我來得遲,你們要照顧新人!我是女王,你們要尊敬陛下!以後就你們伺候我了!」
「是是是你是新人,你是女王!」侯爵貴妃郡主大將軍們狂奔跑遠了,景橫波格格一笑,正要關門,忽然看見那黑衣少年,站在不遠處廊下,冷冷地看著自己。
這是個異類,她對自己說。
和那群不著調的「貴族」不同,這位才真正像個貴族。他穿的是黑色粗布衣,眼神卻像君臨天下。他住在這個院落的最中心的一間屋子,他的屋子明顯比別人乾淨。
他的毛病似乎也沒別人重,只除了特別蒼白些,以及掉了不少眉毛,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很特別的肅殺英俊。
景橫波對他笑了笑,直覺這位才是需要慎重對待的人,然而笑容才展開一半,那黑衣少年霍然轉身,「吱呀」一聲關上了門。
景橫波討了個沒趣,卻堅持把那一半的笑容笑完,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回應你的善意,但好心情才是自己的。
然後她轉身,對上頭看了看,天窗上已經沒有了耶律祁的臉,她走出屋子,看見靠近自己這邊屋子的院牆外,不知何時已經搭了一座竹樓,竹樓很高,高到可以俯瞰她的屋子,竹樓很簡陋,卻搭得精巧青翠,唯一的窗子開在對她的這一面。一股藥香從竹樓裡傳出來,味道她很熟悉,是耶律祁最近一直在吃的,司容明開的方子,控制毒性的藥。
景橫波對著竹樓發了一陣呆,笑著搖了搖頭,耶律祁哪裡是暖男,簡直是奧特曼,一夜之間連竹樓都搭好了。
他現在不在,可能是看早飯給糟蹋了,重新去覓食了。
景橫波自己去找水梳洗,忽然那邊正屋門又開了,那黑衣少年直直走了出來,景橫波以為他要和自己說話,正考慮要不要展開笑容,那少年已經目不斜視地擦過她身邊,一直走到她屋子的牆邊,仰臉望那竹樓。
景橫波以為他是對竹樓有意見,竹樓太高,能俯瞰這院子的大多數情況,正想解釋兩句,忽然看見那黑衣少年閉上眼睛,鼻子抽動,似乎在聞那藥味。
隨即那黑衣少年睜開眼,面若寒霜,冷笑兩聲,又看一眼竹樓,轉身就走。
他來得突然,去得古怪,景橫波竟然沒有機會詢問怎麼回事,只覺得那傢伙眼神不善,卻又無從揣摩。
看著那邊緊緊關起的門,她嘆了口氣,就著井水草草洗了臉,又找了桶,拎了水,準備去打掃廁所。
她發著低燒,渾身無力,潑潑灑灑拎了半桶水,到那簡陋茅廁門口,做好準備面對一個骯髒噁心的茅廁,然而推開那半扇木門,不由愣住。
茅廁還是簡陋的,只有一個蹲坑,但乾乾淨淨,搭腳的蓋板是新的,泥土重新翻過,牆面上居然還襯了一層原木木板。
景橫波怔了良久,軟軟地靠在牆邊。
半桶水映著她微微憔悴的臉,她撫了撫臉頰,苦笑一聲。
廁所不可能這麼乾淨,也不可能是這群侯爵王爺貴妃給打掃乾淨,只有耶律祁。
只是她沒想到,連這種打掃女廁的活兒,他也給做了。
昨夜他一夜沒睡吧?
有種情意深厚如山,巍巍可依靠;細膩如水,時刻在圍擁。
她卻覺得承當不起,羞於領受。
她在茅廁門口愣了良久,才無可奈何嘆息一聲,懶洋洋回去,上床發傻。果然不一會兒,耶律祁又空投下一個竹筒飯,裡頭新鮮的魚蝦拌清香的米飯,那魚肉居然都挑去了刺,說不出的肥美甘鮮,她捧著熱騰騰的竹筒飯,卻覺得喉間哽住,吃不下去。
不一會兒,「鼎城郡主」敲她門,將一碗藥湯放在她桌子上,就忙不迭地走了,沒敢逗留,腦袋上剛才揍出來的包還在呢。
景橫波端起藥湯便喝,也沒問裘錦風不給她切脈就開藥是不是不妥當。那傢伙有透視眼,切不切都一樣。只是藥喝完,碗底竟然能看見半隻蜈蚣油亮的黑殼,她一陣噁心,險些吐出來,硬生生勒住咽喉忍住,心裡知道八成是裘錦風的惡整,這貨心眼真是忒小。
喝藥時,日光投射在桌子上,一片金黃油亮,她怔了怔,認出這是上好的黃花梨木。
她放下碗,轉了一圈。屋子很小,僅一床一櫃一桌而已。但仔細看就看出了不對勁,三樣傢俱,都是名貴木料,做工精細,飾花鳥螺鈿,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百姓家的凡品。
這傢俱,就和她發現的那些「郡主王爺貴妃大將軍」的衣裳一樣,是一種超出此地實際的奢侈品。
景橫波心底升起濃濃的好奇,這個麻風病院一樣的地方,有很多疑點。一個不像病人行事神秘的主事人,一個簡陋卻裡頭裝飾華貴的院子,一群自稱身份高貴卻連食物都要搶的奇怪病人,還有那個性情古怪的裘錦風,還有這湖心島所在的落雲浮水之間的位置,這島的禁閉和神秘……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哪怕避開世人,躲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島治病,麻煩,遲早還是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