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一趟主要目的就是上床吧?」孫問渠看著他忍不住樂了。
「也不是,這就是脫口而出,」方馳有點兒不好意思,「我回來主要是看你,再看看你作品參加展覽的盛況,但你是也知道,我看你看時間長了就會那什麼……想得比較多。」
「你想得一點兒也不多,你就想一個字兒,」孫問渠嘖了一聲,「做。」
方馳嘿嘿笑了:「我還小,正發育需要養分。」
「做多了影響發育懂麼。」孫問渠往外走。
「這還叫多?我都多久沒……」方馳聲音提高了,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又放低了聲音,「我都憋多久了啊。」
「哎喲可苦死你了是吧,」孫問渠笑著說,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花沒拿。」
「要拿嗎?」方馳有些猶豫,「我覺得放那也挺好看的,你不覺得看上去好像是一套的嗎?讓他們別扔了就行。」
孫問渠想了想:「還是帶回去,怎麼說也是我兒子捧了一路捧過來的,明天讓馬亮另外再買一盆兒放過去就行。」
他倆又轉回展位上,把花給捧走了。
「讓人去買盆一樣的明天放這兒,」孫問渠跟馬亮交待著,「就粉色的,看著挺有效果的。」
「這什,什麼花?」馬亮問。
「風信子。」孫問渠說。
「成,」馬亮點頭,衝身後一個工作室的人說,「你,你,你……」
「我明天一早去買。」那人沒等他說完馬上點頭。
「要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嗎?」走出展廳的時候,孫問渠問了一句。
「……不了,」方馳輕輕嘆了口氣,「我明天就走了,沒時間再回去,過年再陪他們吧。」
「那先去吃點兒東西?」孫問渠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過了中午飯點了,「我有點兒餓了,一上午到現在就吃了一碗關東煮。」
「嗯,吃東西,」方馳摸了摸肚子,「我也餓了,我昨天晚上就沒怎麼吃。」
「吃飯不耽誤你正事兒吧?」孫問渠又笑著問。
「哎!」方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能不擠對我嗎!」
回來這邊兒,吃飯就不像在學校的時候那麼愁人了,哪兒都挺熟的,找個吃飯的地兒很容易。
孫問渠現在手頭錢不多,所以對吃的要求一下被迫降低了很多,方馳拉著他去吃30塊的燒鵝飯,他也沒什麼意見。
「還有蘿蔔湯呢,」孫問渠邊吃邊說,「不錯。」
「蘿蔔湯是送的,你想喝我再去給你盛。」方馳說。
「不用了,這碗就夠,」孫問渠說完想想又笑了起來,「聽著怎麼這麼奇怪呢。」
方馳琢磨了一下也樂了:「是,聽著就跟倆窮得吃不上飯的人。」
「說真的我還真沒怎麼這樣吃過。」孫問渠笑著說。
「嗯,你叫個外賣湯都得單點,」方馳嘖了一聲,想想又有些擔心,「你說時間長了,你會不會受不了?會不會覺得我很煩人啊?」
「不會,」孫問渠回答得很乾脆,「等我從亮子那兒拿了錢,你應該不會再這麼剋扣我的口糧了。」
「是,」方馳笑著喝了口湯,「能拿多少啊?」
「到時錢打卡上你自己看,不過就光這一套東西的話也沒多少,」孫問渠說,「想多的話就得跟他合夥。」
「你決定了沒?」方馳問,「你就琢磨這個要不要跟他合夥都琢磨一年了,所以我今兒才跟你爸說你肯定能幹成事,你一點兒也不衝動。」
「嗯,我不衝動,我就是懶得動,」孫問渠笑笑,看了他一眼,「這兩天跟他詳細聊聊,馬亮是想再弄個分號……」
「好啊,」方馳馬上坐直了,「上我們學校那邊去弄一個,然後你就可以過去了。」
「那我天天是做陶還是跟你做?」孫問渠眯縫了一下眼睛。
「兩不耽誤嘛。」方馳揉揉鼻子。
吃完燒鵝飯,他倆順著街轉了兩圈,然後回了孫問渠那兒。
方馳對馬亮的工作室挺熟的,之前放假的時候他挺多時間都在工作室陪著孫問渠,還每天接送的。
但孫問渠新租的房子,他還是頭一回過來。
他只知道這房子是租在工作室附近,因為孫問渠懶得跑,但他沒想到能近到這個程度。
「我要是沒看花眼,」方馳站在窗戶邊兒上,指著跟窗戶距離不到十米的小樓,「那是亮子叔叔的工作室吧?」
「沒錯,」孫問渠笑了,把那瓶風信子放到了電視櫃上,「好眼力。」
「難怪黃總會跟胡媛媛跑了啊……」方馳說。
「黃總雖然是個太監,但畢竟性向還是大眾款,看胡媛媛肯定比看咱倆要順眼,」孫問渠說,「而且胡媛媛還給它買貓薄荷。」
「這個沒出息的。」方馳嘖了一聲,對面的窗檯上還真是放著一排花盆,全是貓薄荷。
「我洗個澡,」孫問渠進屋拿了衣服,又把電視遙控器扔給他,「你待會兒吧。」
「嗯。」方馳打開了電視。
這會兒也沒什麼電視可看,電視打開的作用也就是顯示這兒有個電視,台比他以前租房那兒全。
方馳也沒看電視,在屋裡轉了轉。
孫問渠這兒跟以前那套高級小區裡裝修得完美無缺的房子不能比,馬亮是個會過日子的人,給他租的房也就是夠住就行。
一居室,帶廚衛,臥室裡除了衣櫃和床,就是一整面墻的書櫃,這個書櫃一看就是後買的,裡面都是孫問渠的書。
能看出不是租房時配的傢具的除了這個書櫃,還有客廳裡的那張沙發。
蛇狀態水渠專用沙發,窩進去就起不來的那種大軟沙發。
方馳往沙發裡一窩,立刻就聞到了孫問渠熟悉的氣息,椰奶味兒圍繞在他四周,他閉了閉眼睛,身上被沙發陷著托著,人都快被包起來了,這種感覺實在是……
他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我要進去了啊。」
「幹嘛?」孫問渠打開了浴室門。
「洗個鴛鴛浴吧,」方馳脫掉了上衣,一邊脫褲子一邊擠進了浴室裡,「順便一會兒我想在那個沙發上試試。」
「你這一下午想幾次啊?」孫問渠站在噴頭下,兜頭衝著水,「我感覺你在浴室裡就得試試了。」
「還是你瞭解我。」方馳樂了,站到他身後抱住了他,和著水在他脖子後面輕輕啃著。
「你說要把你跟我似的扔三年,」孫問渠側過臉說,「你得是什麼樣啊?」
「帶著你一塊兒去,」方馳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三十年也沒問題。」
「你想得美,就你自己。」孫問渠仰起臉衝著水。
「那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把我扔山裡去,」方馳嘖了一聲,「別說做不做的,就一個月看不著你,我就能直接瘋了。」
胡媛媛站工作室的窗戶那兒衝這邊喊的時候,方馳正趴孫問渠身上閉目養神,孫問渠像是睡著了,整個人都快被他壓進沙發裡了。
「方馳!大侄子!」胡媛媛的聲音不算大,但還是把方馳驚得震了一下。
「哎喲小點兒聲!」他又著急又小心翼翼地從沙發上下來,光著腳跑到窗邊拉開了窗簾,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媽呀,幾點啊你倆就睡了?」胡媛媛抱著黃總站那兒,看他光個膀子就愣了愣。
方馳也愣了,這會兒他才發現四周天兒都已經黑透了,他瞪著胡媛媛:「幾點啊?」
「十點多啊,」胡媛媛說,「我跟你叔剛回來。」
「他們回來了?」身後沙發上傳來了孫問渠帶著鼻音的聲音。
「嗯,」方馳回過頭,「吵醒你了?」
「你一動我就醒了,」孫問渠打著呵欠走到窗邊,衝那邊喊了一聲,「有吃的嗎?」
「你們沒吃飯?還是又餓了啊?」胡媛媛問。
「沒吃。」孫問渠回答。
「那過來吧我給你們下點兒餃子?」胡媛媛說。
「不是自己包的不吃。」孫問渠又打了個呵欠。
「哎昨天晚上包的,煩死了,」胡媛媛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了窗口,「這大少爺,真該捆出去賣了,換頓餃子……」
「你是不是要過去跟亮子叔叔說事兒?」方馳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嗯,」孫問渠穿衣服穿了一半又趴回了沙發上,閉著眼睛,「他要簽合同,這東西要量產的話有很多細節要先敲定才行,我倆得商量。」
「他出去喝了酒回來還能商量嗎?」方馳有些擔心,十點多了才回來。
「他倆是酒仙,」孫問渠笑笑,「胡媛媛肯定也喝酒了,你看她那樣像是喝過酒麼?馬亮更不用說了,反正他一結巴就不樂意說話,就埋頭喝。」
方馳笑著趴到他身上,在他腰上輕輕摸著:「咱倆什麼時候拼一回酒?」
「今年過年你回來的時候唄,」孫問渠勾勾嘴角,「輸了的在下面麼?」
「……行啊。」方馳看著他。
「那你完了,爸爸會好好疼你的。」孫問渠閉著眼兒樂著。
「真的假的啊,你很能喝嗎?」方馳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放倒你應該沒問題,去年過年是誰把我火撩起來就睡著了的,」孫問渠一直在笑,「第二天也不知道是真忘了還是裝傻。」
「我靠……」方馳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才不服氣地說「我比你喝得多。」
「是麼?」孫問渠還是樂,「那試試嘛,放心,我不會弄疼你的。」
「這話說的,」方馳讓他說樂了,笑了幾聲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今天沒弄疼你吧?我感覺我有點兒沒控制住……」
「還成。」孫問渠說,偏過頭在他嘴上親了親。
「是不是太爽了沒注意疼不疼?」方馳壓著聲音問。
「是啊,都快爽哭了,」孫問渠往他鼻尖上彈了一下,「起來,過去吃餃子了。」
「一會兒談事兒我在旁邊聽行嗎?」方馳站了起來。
「行。」孫問渠笑笑。
走進工作室的時候,方馳就聞到了酒味兒,馬亮他倆應該是沒少喝,但看馬亮的狀態,還真不像是喝了多少的樣子。
胡媛媛還很麻利地把一鍋餃子給煮了出來。
「這是昨天你們包的那個能撐死饑民的大肉餃子吧?」孫問渠坐下問了一句,一個餃子塞二兩肉。
「沒錯,」胡媛媛笑著說,「你要嫌肉多,那兒有素餡兒的,我給你單煮幾個?」
「別麻煩了,就這個,」孫問渠笑笑,「你們跟劉老闆喝得怎麼樣?」
「你先吃。」馬亮說。
「看來有戲啊。」孫問渠低頭吃著餃子。
方馳覺得自己是真餓了,也不知道是中午的那頓燒鵝飯不頂飽還是隔的時間太長了,加上體力勞動折騰一通,這會兒對著一盤餃子,有種再來十盤也不夠的感覺。
孫問渠倒是沒吃多少,方馳差不多給他數著,大概也就吃了十個。
黃總坐在餐桌上,端正地坐在他的盤子跟前兒,尾巴繞到身前豎著尾巴尖兒,就那麼專注地盯著餃子。
「想吃啊?」方馳夾起一個餃子拿到它眼前晃了晃,「跪下求我,你這個叛徒。」
黃總眯了眯眼睛,一動沒動。
「求我也不給你吃。」方馳把餃子放進嘴裡。
黃總喵了一聲,抬起一個爪子踩在了盤沿兒上。
「怎麼,你還想上爪搶啊?」方馳瞪著他。
「醬醬不理他,」胡媛媛走過來往黃總肚子下邊兒一抄,把它給抱走了,「咱也不吃他的餃子,咱吃自己的貓餃子。」
「你叫它什麼?」方馳愣了愣。
「醬醬,」胡媛媛說,「長得跟黃皮醬似的。」
「像嗎?」方馳樂了。
「反正不,不像個,總。」馬亮在一邊說。
「鬮完以後就卸任了,」孫問渠笑著說,「貓餃子是什麼餃子?」
「就是什,什麼調料也沒,沒有的肉餃,餃子,」馬亮說,「說是怕掉,毛。」
「小土貓還這麼多講究,」方馳邊吃邊說,「在我那兒的時候都吃的剩飯,還啃大骨頭呢,跟狗似的。」
「吃完了,」孫問渠放下筷子,拍了拍方馳的肩膀,「你慢慢吃,我先跟亮子叔叔上樓聊著。」
「我吃完了吃完了。」方馳趕緊把最後一個餃子塞進嘴裡,跟著站了起來。
「你洗碗。」孫問渠說。
「哦。」方馳點點頭,飛快地把桌上的盤子筷子都收了。
「哎不用你洗,」胡媛媛在廚房裡喊,「你放那兒吧,就這幾個碗我洗就行了,你趕緊跟著你爹後頭搖尾巴去。」
方馳樂呵呵地跟在孫問渠後頭上了樓。
馬亮的這個小會議室裝修得很舒服,有很寬大的沙發和大得趴上頭就看不到邊緣的桌子。
方馳就喜歡這樣的桌子,馬亮這個桌子是訂做的,有時候對著樣品談的時候,得大桌子才好用。
現在這張桌子上就放著孫問渠那套「成長」,旁邊還放著個玻璃瓶,裡邊兒戳著一把仿真絹花。
「這什麼玩意兒?」孫問渠把花扯出來看了看。
「代,代替風,信子,」馬亮一本正經地解釋,「粉的。」
孫問渠樂了:「你看著不彆扭啊。」
「說正,經的,我覺得把風,風,風……操那個花,」馬亮指指玻璃瓶,「加進去挺,挺不錯的。」
「加一瓶風信子?」孫問渠坐到沙發上,撐著額角看著桌上的東西。
「你覺,得呢?」馬亮說,「老劉今兒問,問我呢,說這花是一,一套的嗎。」
孫問渠胳膊肘撐著桌沿兒,盯著瓶子和花看了很長時間都沒說話,似乎是在琢磨。
方馳坐在一邊,沒多大一會兒就覺得困了,他有些佩服孫問渠還亮著的眼睛,盯著孫問渠的側臉看了一會兒之後他躺到了孫問渠身後。
孫問渠往後靠過來的時候正好靠在他肚子上,他覺得很踏實地閉上了眼睛,馬亮估計習慣了,他這德性馬亮看都沒多看一眼。
「加真花不好,」孫問渠說,「多做個瓶子讓人自己插花也沒意義,這一套都是瓶子……其實覺得好,是因為色彩和花給人視覺上柔和一些的感覺。」
「嗯。」馬亮點頭。
「這東西只做為我自己的表達的話,我是肯定會改的,」孫問渠說,「要的就是這種感覺,糾結,磨合,乾淨單純又有點兒凌厲……但要是商品,我可以讓它再柔和一點兒,不加花,可以加別的元素。」
「聽你的。」馬亮點頭。
方馳閉著眼睛聽著孫問渠說話,孫問渠正經說事兒的時候很有魅力,說話的聲音,腔調,都會有所改變,他很喜歡多面小能手孫渠渠。
孫問渠說話時帶起的微微震動從他肚子上傳來,讓人踏實和滿足。
昨天還在上課,今天就跟孫問渠挨在一塊兒了,他實在是覺得心滿意足,哪怕明天他就得回學校,也都影響不了他現在的心情。
孫問渠跟馬亮聊了挺長時間這套瓶子,之後就慢慢說到了往後的事情上。
方馳閉著眼睛半睡半醒地聽著,孫問渠聊到自己有興趣的正事時居然可以這麼有清神,之前還喊困來著,現在……方馳估計現在都已經半夜了。
孫問渠這次大概是打算跟馬亮合夥了,兩個人談得很細,馬亮的意思是兩個選擇,分號讓孫問渠管理,或者在總舵把控工作室總體的設計方向。
分號馬亮還真是想在方馳他們學校那邊做,一是距離近,二是城市規模風格都接近。
方馳睜開了眼睛。
「我想想。」孫問渠說,手放到方馳腿上輕輕摸了摸。
「在總舵唄。」方馳說了一句。
「嗯?」孫問渠低頭看著他,「什麼?」
「我覺得你做總設計更合適吧?」方馳笑了笑。
「是麼?」孫問渠勾勾嘴角。
「不想他去,去你那兒,麼?」馬亮喝了口茶問了一句。
「想啊,」方馳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但還是得看實際情況。」
方馳覺得自己談不上有多瞭解孫問渠,但這件事上,他能猜到在管理一個工作室和做設計之間,孫問渠肯定會傾向後者。
孫問渠想要的是能自由自在表達自己想要的感覺。
跟馬亮聊完,回到孫問渠屋裡時,已經兩點多了。
「困死了吧?」方馳問。
「剛才沒困,現在困得站著就能睡著了,」孫問渠把胳膊搭到他肩上,在他下巴上彈了一下,「你真希望我留在這邊兒麼?」
「我巴不得明天工作室就弄好了,然後咱倆一塊兒過去呢,」方馳靠到墻下,手扶著孫問渠的腰,「不過這事得理智點兒,不能跟著下半身走……我就想,你想要的是讓人看到你的東西吧,無論是讓你爸看到,還是其他的人。」
孫問渠看著他沒說話。
「而且吧,我覺得你這麼懶,做事還得看心情,你看馬亮他倆弄這個工作室多累啊,雜事特別多,」方馳在他鼻尖上親了親,「感覺你幹不了倆禮拜就會撂挑子。」
「小看我。」孫問渠笑了。
「不是小看你,」方馳摟緊他,「你就這麼個人,其實我特別喜歡你這個要不就懶成蛇,要不就跟裝了發條似的樣子。」
「我呢,就特別喜歡你……」孫問渠說,「一到關鍵時刻就特別靠譜的樣子。」
「你現在還會覺得找個小男朋友不行嗎?」方馳有些得意地吸吸鼻子。
「你不是小男朋友,」孫問渠笑著說,「你就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