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擾芳心

齊雁錦看著朱蘊嬈驚惶不定的小眼神,心中暗喜,當即欣然從命地走到書櫃前,伸手打開了櫃門。

朱蘊嬈立刻被書櫃中滿滿噹噹的書冊震撼,瞠著眼咋舌道:「這,這些都是春宮圖?!」

「當然不會都是,」齊雁錦憋著壞笑回答朱蘊嬈,他除非發了瘋,才會帶著一櫃子春宮圖從南京趕到武昌啊,「嬈嬈,你現在不會滿腦子都是春宮圖了吧?」

他不懷好意地低頭問,一隻手順勢搭在書櫃門上,將朱蘊嬈逼進了自己和書櫃之間小小的空間。

朱蘊嬈背靠著書櫃,縮頭縮腦地不敢抬頭面對齊雁錦,面紅過耳:「我哪有!」

齊雁錦只好輕咳了一聲,伸手從書櫃裡抽出一卷厚厚的圖冊,遞給了朱蘊嬈。

朱蘊嬈做賊一般從齊雁錦手裡搶過圖冊,矮身躲過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被那股似香非香的藥味擾得心神不寧——在他奪走自己初夜的那一晚,他的身上也是泛著這股辛香,白天的時候環境複雜倒還不覺得,一到晚間夜深人靜時,那勾人心魄的味道就越發清晰濃烈起來。

真是好邪惡啊好邪惡!

朱蘊嬈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齊雁錦,抱著圖冊一路退守到書桌後面,隔著地球儀觀察了一下,覺得此刻與他的距離勉強算是安全。

齊雁錦也不慌靠近她,逕自悠閒散漫地走到八仙桌邊坐下,隨口問道:「嬈嬈,你要不要喝茶?」

「不要!」朱蘊嬈一口回絕,心想這臭道士的茶豈是可以隨便喝的?不定又中了他的道。

她一邊想一邊躲在地球儀後面,皺著眉翻開手裡的圖冊,剛看到第一頁就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齊雁錦此刻正在喝茶,沒有看到朱蘊嬈有趣的反應,深覺可惜,「是不是看到和那張一模一樣的了?」

「不,還沒……」朱蘊嬈呼吸困難地盯著自己手裡的畫,面紅耳赤地心想:這一本冊子上畫的人,倒是比自己白天看見的漂亮多了。

這時齊雁錦噙著茶杯的唇角翹了翹,話裡有話地說:「那就好,你自己慢慢看吧。」

朱蘊嬈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這才繼續往下翻。哪知還沒翻上兩三頁,她又忍不住臉紅地抱怨:「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麼古怪的姿勢,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齊雁錦從容不迫地接話。

「我才不要!」朱蘊嬈立刻板著臉搶白,恨不得操起面前的地球儀就往臭道士的臉上砸。

齊雁錦只好一臉無辜地替自己喊冤:「嬈嬈,我可沒說要和你試啊……」

朱蘊嬈立刻咬住自己的舌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好讓自己一輩子都不要看見這個臭道士……他說不要和自己試,那倒想和誰試呢?這個挨千刀的!

朱蘊嬈一邊想一邊又往下翻了兩三頁,越看越覺得心裡不對勁——這畫裡面的男人,怎麼瞧著眉眼越來越像齊雁錦了呢?

呀,說起來自己和他睡了兩回,其實一次都沒有看清過他……他那裡啊!

朱蘊嬈頓時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氣得狠狠一跺腳。齊雁錦聽她鬧出這般動靜,不由問道:「嬈嬈,你怎麼了?」

朱蘊嬈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這麼難看的畫,我看著來氣!我說你這個人啊,長得人模人樣的,看著也挺聰明,有手有腳幹點什麼不好?非要幹這種不要臉的營生!」

齊雁錦聽了朱蘊嬈的數落,便笑著一語帶過,像在評價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父命難違嘛。」

朱蘊嬈聞言一怔,忍不住追問道:「好像那天聽說你家業還挺大,你爹爹怎麼不讓你去考功名呢?我家裡光靠放羊,都能供出一個讀書人呢。」

齊雁錦忍不住又是一笑,儘管深知有些話就算說了朱蘊嬈也未必懂,卻還是很高興她會在意自己的身世,於是便故意逗她:「想要功名,也未必非靠讀書不可,你可知道『神霄紫府闡范保國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的故事?」

他隨口報出的一大串名字,一下子就把朱蘊嬈給繞暈了,於是她慌忙擺著手喝止道:「你說什麼呢?跟唸咒似的,我都聽糊塗了!」

齊雁錦凝視著朱蘊嬈暈乎乎的憨態,卻是越看越覺得可愛,不由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對你說的這個人,也是一位道士。大約五、六十年前,他憑著進獻房中秘方,得寵於當時的世宗皇帝,幾年後便加封禮部尚書,享受正一品的俸祿。隨後又兼任少師、少保、少傅,一人兼領三孤,如此受寵於人主,有明一代,也唯有他一人而已。既然我走的這條路也可以通達榮顯,又何須去考功名?」

至於其他的原因——自己過早展露天資,因為庶出的身份,讓嫡母為其體弱多病的長子憂心,於是攛掇父親將庶出的兒子送往茅山學道,好為齊家添福解厄之類的往事,似乎在看見眼前人懵懂的小臉時,便覺得統統都不值一提了。

一想到此,齊雁錦便替自己沏了第二杯茶,一雙鳳眼含著笑,十分愜意地凝視著朱蘊嬈。而此時此刻,朱蘊嬈正為自己剛聽見的故事驚詫不已,嘖嘖感歎道:「天哪,就這些不要臉的事情,還能換來一品的大官,簡直沒有天理了!」

這時齊雁錦卻眼神曖昧地反駁道:「怎麼會沒有天理呢?這才是最大的天理。嬈嬈,你想想你那個時候的滋味,如果你是皇帝,你願不願意封我個一品官做?」

「我才不願意呢!我恨不得殺了你!」朱蘊嬈想也不想便大聲反駁,待到看清了齊雁錦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整個人卻又怔住了。

她為什麼要恨他?還不是因為他帶給自己的歡愉太可憎,讓她深深地覺得愧對夫君,被心中沉重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來嗎?可皇帝是天底下最自在的人,根本不用害怕自己喜歡的人跑掉,所以也根本不會有她這種煩惱的……這一想,朱蘊嬈又隱隱感到齊雁錦說得對,如果不是因為她想嫁給別人,如果她是皇帝,那她……她好像真的不討厭送他一個一品官的。

齊雁錦看著朱蘊嬈一臉遲疑的模樣,不禁微微挑唇一笑。朱蘊嬈看著他自信滿滿的笑容,一剎那竟錯覺自己已落入了他的五指之間,她不由心慌意亂,立刻恐慌地低下頭,盯著手中的春宮圖一陣猛看,藉此躲避他灼熱的目光。可是……盯著自己手裡的春宮圖猛看,真的不是什麼好主意啊!

朱蘊嬈看著手中活色生香的春宮圖,一張臉火辣辣地發燙,心中像是有一把乾柴已經被點燃,正熾烈地往外吐著火苗,將她燒得口乾舌燥、坐立難安。

嗯……如果他也像畫裡畫得這樣,讓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行不行,太邪惡了!咦?這個姿勢,不就是那天在後花園裡用的……唔,找到了,昨天看的那幅春宮圖,就跟自己現在看的這張差不多。

可是就算找到了……她還是好想往後面翻翻啊,要不趁著臭道士還沒有察覺,再多看幾張也無妨?

朱蘊嬈心虛地偷瞄了齊雁錦一眼,發現他還在自顧自地喝茶,便壯起了膽子,手指頭顫抖著捻起書頁,一頁頁地往後翻。

這時她越看越入神,忍不住在腦中幻想著自己也像畫中人一樣,在草地、鞦韆、澡盆、桌椅上做著這些羞恥的事,身子不知不覺就一陣酥軟,一股讓她臉紅心跳的春意,已經很熟稔地流淌到了某個讓她羞於啟齒的地方。

這樣滾燙的感覺讓她心生懼意,忍不住啪的一聲合上手中書冊,結結巴巴道:「我不看了……」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就在她沉迷於手中的淫畫時,齊雁錦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後,此刻正隔著椅背俯下身,在她耳邊曖昧地啞聲道:「嬈嬈,你知道我放任你三更半夜當著我的面,一個人色/色地看著春宮畫,對我來說是一種多大的煎熬嗎?」

朱蘊嬈瞬間臉紅到充血,語無倫次地小聲反抗:「誰讓你給我看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小臉已經被齊雁錦輕輕扶著側向一邊,這一次她忽然心有所悟,於是嫣紅的雙唇不禁微微張開,待到與齊雁錦的雙唇膠合在一起時,又悄然送上了自己羞怯的舌尖。一時房中瀰漫著二人沉迷的喘息,柔軟的唇舌相濡以沫,在微微分開時發出讓人臉紅的咂舌聲,恰似春泉湧動、鯉魚撇波。

這一刻,朱蘊嬈覺得自己無助得簡直像一個快要溺死的可憐人,而齊雁錦則是站在岸上袖手旁觀的混蛋。她只能用雙手緊緊地握住太師椅的扶手,渾身戰慄地發現一個悲哀又殘酷的事實——她好像真的有上癮,中了這個臭道士在她身上投下的毒,否則這一刻,她為什麼又……為什麼又想被他不要臉地狠狠欺負一下呢?!

當令人窒息的一吻終於結束,朱蘊嬈目光渙散地望著齊雁錦,全然是一副任君擺佈的可口模樣。

齊雁錦意猶未盡地用指尖戳了戳朱蘊嬈紅腫的嘴唇,低聲誘哄道:「找到那幅圖了嗎?」

朱蘊嬈神魂顛倒地點點頭,顫著手拿起桌上的書冊,翻開了被自己折好的那一頁。這時齊雁錦對著那幅圖掃了一眼,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原來是這個姿勢……嬈嬈,你想不想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