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虹窟的拍賣會場名為裕和殿,這幢建築在整個大豐王朝頗有盛名,它是一幢圓形建築,全部由淡黃色巨石砌成,宏偉華麗,有幾分歐洲古建築的味道。會場四圍整齊地擺放好賓客座位,呈階梯狀排列,按照天干地支命名,中心是拍賣方展示拍賣品的地方。
花逸念著滕風遠晚上要找她算賬的事情,心頭忐忑,下午進了拍賣會場還是心不在焉。直到看到正對面的司空騫和狄千霜,她才虎軀一震,往滕風遠身邊湊了湊,在桌上捻了一塊糕點,遞過去餵到滕風遠嘴邊,「尊主,味道很好,你吃一塊試試。」
滕風遠十分樂意地把她撈進懷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糕點,評價道:「尚可。」
他把她摟在懷裡就沒打算放了,花逸今日也十分老實,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過了一會,大門緩緩關上,會場漸漸安靜下來,臥虹窟的僕人開始發放號牌,這號牌做得極為精緻,鑲金雕花,簡單地說,這拍賣程序跟花逸在電視上看到的沒什麼差別,有意向的舉一下號牌。
未時三刻,拍賣正式開始,薛老闆步入會場中心,先拱手行禮,「承蒙各位英雄豪傑賞臉前來參加今天的拍賣會,廢話不多說,今天拍賣的寶物是具有武林至寶之稱的通衍心經。通衍心經是一卷修習內家真氣的秘笈,由兩百年前的青塗子所寫,眾所周知,青塗子武藝登峰造極,外放真氣可幻化為劍,當今武林恐怕無人能做到,這位高人晚年寫了一卷秘笈,即為通衍心經。」
「青塗子一生未娶妻,也無子女,生平只收了一個徒弟銘楊。他死後,通衍心經就傳給了銘楊,銘楊又傳給了自己的後人,近兩百年來,練成通衍心經獨步武林的高人有青塗子的徒弟銘楊,號稱飛天聖手的搖天,神出鬼沒的戒山老人……」
他念了十來個人名,有些花逸聽過,有些非常陌生,薛老闆還在繼續,「這些都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在下無需多做介紹。此份心經在銘楊後人中傳了兩代,後來遭人搶奪,幾十年腥風血雨,最終被漠北霍家堡奪走,隨即在四十年前隨著霍家一場大火神秘失蹤,諸多江湖人士費盡心力掘地三尺都沒找到,紛紛猜測此秘笈已經付之一炬。其實不然。」
眾人豎起來耳朵,仔細聆聽原因,只聽薛老闆道:「話說當時霍家有個小女孩,名叫霍小翠,當年只有五歲,她娘很疼她,用羊皮給她做了一個隨身裝玩物點心的小包。小孩子貪玩,沒過兩天就把這個包劃爛了,又怕回家被打罵,不知從哪裡找了一張羊皮,她尋思著把包補好就行了,就跑到鎮上讓一個婆子把羊皮縫上去,那婆子不識字,依言做了,把有字的那一面縫在裡面,外面還真看不出異樣來。」薛老闆頓了頓,「當時縫上去的這張羊皮,就是通衍心經。」
「雖然如此,霍小翠依舊心虛,怕被自己的娘發現她把包給弄破了。正好第二天家中僕人的孩子過來玩,兩個孩子玩得很開心,霍小翠把這個包送給了這個孩子,她娘只當兩個孩子玩得好,自然也沒有意見。而後霍家著了火,人死家滅,但通衍心經卻被那個孩子帶走,得以保全下來。」
「然後這一卷被奉為武林至寶的通衍心經就在一堆雜物中呆了四十年,直到那個孩子的後人把它扒拉出來,幸虧當時他多看了兩眼,發現這包內側有字,不然說不定就順手扔進火堆裡去了。」
薛老闆說得繪聲繪色,花逸聽得津津有味,還問滕風遠,「這是真的還是他們編造的?」
滕風遠低聲道,「應該是真的,臥虹窟要先鑒別拍賣品真偽,才能拍賣。」
花逸感歎:幸好多看了幾眼啊,不然怎麼大一筆橫財就要從眼前溜走了。
「現在,臥虹窟受人之托,拍賣通衍心經。」薛老闆朗聲道,後方有小廝抱著一個木匣子過來,打開木匣,薛老闆捧出一張羊皮卷,小心翼翼展開,頓時,周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聚集在那一張羊皮捲上。
羊皮卷寬約八寸,只展開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部被訂在一起,左上角卻有個不大的缺口,生生少了幾個字,薛老闆道:「這就是當年青塗子親筆所寫的通衍心經完整卷,據賣家介紹,此卷長二尺三寸,寬八寸六分。因涉密問題,臥虹窟也不得見全文,只看了開頭鑒別真偽,經鑒定,此乃青塗子真跡。」
果不其然,有人問起那處缺口問題,「怎麼缺了一點,有沒有少字?」
薛老闆指著缺口道,「此處是在百年前造成,據說是當時銘家後人仔細琢磨心經時,夜晚視力不好,他捧著心經朝燭火湊得過近,一不小心就燒了一點缺口。這件事在世間廣為流傳,也是辨別通衍心經真假的依據。臥虹窟作為拍賣組織方,有必要跟大家說清楚,此處正是卷首,第一句話被毀掉了七個字,是何內容,老朽也不知。」
花逸低聲嘀咕,「第一句話多重要啊,要是沒有了,那這神功還能練成嗎?」譬如辟邪劍譜,第一句話是最關鍵所在--欲練神功,必先自宮,這不自宮的話,就算你把自己折騰死也練不成神功啊?
不僅她有疑問,所有在場的人也開始低聲私語,薛老闆忙道:「這並不影響各位練功,損毀在百年前造成,但後來的幾十年,仍有高人練成神功。此處位於卷首,大概不是實質性內容。」
滕風遠一言不發,肖承在旁邊歎息,「多少有些影響,後來練成的人就只有兩個,大概這句話的內容只能靠個人領悟。」
花逸亦點頭,「既然是第一句,肯定是基礎,若連根基都打不好,還練什麼功?」
薛老闆站在中心處,朗聲道:「競拍底價五萬兩白銀,每次舉牌增加兩萬兩,當然,歡迎各位直接喊價。」他敲了一下旁邊的鑼,咚的一聲之後,道:「現在競拍正式開始。」
話剛落音,邊上就有舉牌,他高聲道:「七萬兩。」
有人直接喊,「十萬兩……」
「十二萬兩……」
「十四萬兩……」
一個響亮的聲音道:「二十萬兩。」
喊話的是紫雲派的大弟子,聲如鑼鼓,嗓門又響又大,立即引起一陣唏噓,倒不是在唏噓這價格,而是唏噓喊價的人,紫雲派是一個三流小門派,素來低調,今日卻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滕風遠給了肖承一個眼色,肖承喊道:「二十五萬兩。」
那紫雲派在肖承話剛落音時就舉牌,一副老子有錢老子不怕你的樣子。
肖承又道:「三十萬兩。」
那紫雲派又舉了牌,生怕心經被人搶了一樣。
滕風遠靜默不語,似乎極為不悅,望著紫雲派的掌門,眸中殺機四現。
花逸為紫雲派捏了一把汗:如此窮追不捨叫價,不知道滕風遠會不會找他麻煩。
有人再喊:「三十五萬兩。」
紫雲派掌門立即舉牌,薛老闆高聲道:「三十七萬兩,有人出價三十七萬兩。」
滕風遠側頭和肖承說了什麼,肖承沒再繼續加價,似笑非笑地瞪著紫雲派,薛老闆聲情並茂道:「三十七萬兩,還有沒有更高的?有沒有哪位門派願意出三十九萬兩……」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無人應答。
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樣,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幾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與其買秘笈,不若搶秘笈。三流小門派,買兇殺人估計也要不了這麼多銀子。
一聲鑼響,如驚雷劃過,薛老闆高聲道:「三十七萬兩,成交!」
紫雲派的弟子略顯興奮,而其他人的目光,十分詭異。
花逸扯了扯滕風遠的胳膊,「為什麼你不加價?」
「大門派這麼多,個個勢在必得,這樣加下去起碼要上百萬兩,豈不是被人白白賺了?」滕風遠高深道,遙遙看著紫雲派的人,眸色複雜。他拍了拍花逸的肩,「你先回去,本座要留下看看情況。」
花逸知道滕風遠在打通衍心經的主意,不再多說,起身便走。
她依舊是坐馬車回去,除了車伕,只有一名護衛送她,馬車行了一刻鐘,忽然車門一陣搖晃,隨即停了下來。
花逸打開門,見秋星河正把那車伕推下車,「你把他殺了?」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撒了把迷藥,把他迷暈了。」秋星河一揚馬鞭,馬車重新上路,一邊趕車一邊發牢騷,「沒想到你今天居然不跟司空騫走,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就算不嫁給他,你也先脫離穿雲教再說。」
花逸出來和他並肩坐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丟下不管。」
「要不是看在你當初救我於危難之中,我現在都懶得管你。也就是今天機會不錯,我順便幫你一把,滕風遠那幫人今晚肯定會守在臥虹窟門口等著下手。」秋星河抱怨,「可千萬別讓他知道是我劫走你,我還不想被追殺。」
斜陽西沉,馬車被秋星河趕到城南的僻靜處,「往前面走可以出城,或者留在布火城找個地方躲起來,你自己選。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以後的路你自己走。」
花逸感激他,「謝謝。」
秋星河遞給她一個錢袋,當然作為回報,他拽走了花逸脖子上的七寶項鏈和兩支鑲著寶石的金步搖,「算我給你換成現銀。」
他和花逸性格有些相似,愛錢,貪生怕死,能幫別人的會盡量幫,臨走前又從懷中掏出兩包藥粉遞過去,「看你現在混得這麼慘,英俊瀟灑的秋公子把壓箱寶底的東西送給你。」
花逸接過來,準備放在鼻下嗅,秋星河卻阻止她:「小心點。一包是迷藥,你現在沒武功,緊急時可用來防身,撒過去就行,我給你的東西絕對是有錢都買不到。」
花逸猜測他剛才就是用這種迷藥對付車伕和護衛,又問:「那另一包呢?」
「是催情藥,本來送給你是打算讓你和司空騫生米煮成熟飯,現在你和他完了,好像用不著。」秋星河說得順溜,「不過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你就拿著,哪天看見漂亮公子,想下手就下手。」
花逸切了一聲,秋星河道:「梁花逸,要逃就逃遠一點,下回我肯定不會再幫你。」
說完這句他就閃了,有武功就是好,一會就不見蹤影。
花逸始終相信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依舊選擇留在布火城。臥虹窟子時打烊關門,紫雲派恐怕不敢隨便出來,花逸估摸著滕風遠應該會在那裡守到半夜,她連忙棄了馬車,往小巷子跑去,準備找個地方落腳。
她不能住客棧,自然去找民宅,剛看好房子,付了錢給租房的大嬸,拐角處露出一張黑白花紋面具,沒被面具遮住的眼睛正緊盯著她,那目光,如猛獸看向獵物,隨時準備跳上去撕掉對方。
花逸沒料到他這麼快就出了臥虹窟,下意識轉身就跑,那身影飄了過來,他沒急著抓她,像是貓戲老鼠一樣跟在她身後,「一天內就逃兩回,你說我該不該把你腿給打折?」
花逸知道自己惹了他,這回被他抓回去肯定沒好日子過,快速從袖子裡掏出一包藥粉,扯開紙袋回過頭一把灑了過去。
哪知滕風遠反應極快,他疾速後退,廣袖一揚,下意識用真氣將所有藥粉悉數逼回,白色粉末全部打到還未回身的花逸臉上。
一陣異香入鼻,花逸在心頭慘嚎:秋星河,你的藥最終用在我身上了。
她開始在心頭數數,看數到幾會暈倒,等她數到十時發現自己還站著,低頭掏出另一包藥粉,花逸想哭了——撒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