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尊主恕罪

穿雲教有沒有長石迷圖?答案是沒有。當年方家堡一案,聶弘歸站出來指控滕風遠殺人奪圖,事後將迷圖交給了穿雲教長老,天下人皆以為長石迷圖其中一張在穿雲教。

事實應是,長石迷圖其中一張在梟陽派。

滕風遠回答空岳散人,「滕某回教中一趟,盡快將長石迷圖取來。」

回到自己的住處,花逸忙問:「你要去梟陽派?」

「嗯。」滕風遠點頭,思慮一陣,跟花逸道:「我速去速回,你就留在谷中,成親也有熱鬧看,不消幾天我就回來。」

「梟陽派也是大門派,雖然近些年沒有出頂尖高手,但門派的十二金剛不可小覷,梟陽派擅長團體作戰,弟子的生殺陣、歸海霸元陣頗有威名,你現在武功不濟,又不可能帶大批人去進攻梟陽派,長石迷圖不好拿。」花逸不放心讓他去,「前幾天還遇到聶弘歸,他應當還未回梟陽派,不若去打聽他在哪兒,將他抓了和聶占換藏寶圖。」

「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到處尋他實在麻煩。」滕風遠不贊同,又道:「我自幼長在梟陽派,地形、陣法我最熟悉不過,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憂慮。」

滕風遠極為堅持,立即傳信回教中,調人速速趕去梟陽派。花逸留在修谷,滕風遠並不擔心,當晚花逸一起用過晚飯,簡單收拾行李,和肖承、路回頭及靈猴羅剎一併披星戴月駕馬而去。

此次是急著辦事,自然不同於往日優哉游哉地趕路,是以滕風遠才不願讓花逸受這份顛簸疲勞之苦,日夜兼程換馬快行,兩日後滕風遠到達梟陽山下,與教中青龍護法白斬刀匯合,白斬刀另外帶了三名羅剎過來,幾人在客棧歇息一晚,準備好行頭,四更時分出門,悄悄潛入梟陽山。

他們從北面而上,滕風遠和肖承對這裡極為熟悉,山上哪塊石頭最大、哪裡樹多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山石間兜兜轉轉到了半山腰,繞過巨大的山石,崖邊有古松,古松背後隱約有一條僅容人過的窄道,黑乎乎的不知有多深,肖承洋洋自得:「這處道路還是我當年發現的。」

窄道彎彎曲曲往上,行了一兩里路,出口處有水聲,乃是一處兩丈多高的小瀑布,瀑布下方有水車,將水引入旁邊的樓中,此處是梟陽派西苑,護衛不多,且黎明前的黑暗時期,人的警惕性最弱,幾個人小心繞過護衛,滕風遠指了指方向,讓人分散。

越接近主建築群,護衛越多,滕風遠到底沒功夫,閃避不及時,就被護衛發現了,有人大喝:「哪裡來的賊人?」

滕風遠也不急,肖承和路回頭站在他旁邊,嘴角微揚磨刀霍霍,一眾人快速把他們圍了,領頭的一看那銀色面具黑色長袍,自然知道是誰,還幽幽地道了一聲:「你來了,意欲何為?」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教頭,古銅色的臉上眉骨隆起,本來意欲拔刀,卻沒有□,哎,梟陽派年長一輩都是看著滕風遠長大的,他們對當年溫潤的二公子印象頗好,結果後來出了那樣的事,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那個成天彈琴畫畫的二公子會殺人奪寶,唯剩一聲歎息。

滕風遠目光微凜,「本座不想多殺人,識時務的就讓開點。」

山上警鐘大響,東方天色微明,不多會聶占出來了,見到滕風遠微怔,撥開左右人,走得近些,「這麼久沒回來,這回帶著人來是想指點一下門派中人武藝嗎?」

左邊肖承先笑了出來,「聶掌門,做了虧心事,一直在等著鬼敲門,這滋味不好受吧?」

右邊的路回頭道:「血洗梟陽派,聽起來不錯。」

聶占扯出一絲僵硬的笑,「血洗梟陽派,就你們這麼幾個人,未免太狂妄!」

「我們都能走到不費一兵一卒來到這裡,要取你的性命根本不在話下。穿雲教要滅梟陽派恐怕都不需本座親自動手。」滕風遠看著他。

聶占面色不明,「你今天回到梟陽派有何目的?」

滕風遠也不廢話,「本座要當年方家堡那張長石迷圖。」

聶占不答,反而繞開話題,「弘歸傳信說你的臉痊癒了,為何要帶著面具?」

「尊主,我們的人佔據了要點,今日要大開殺戒了。」一個聲音從東北面的高塔上傳出,尋聲一望,白斬刀站在塔樓最頂層,右手持刀居高臨下隨時準備殺下面的人。

與之附和的,是西南面的傳來桀桀笑聲。

這裡地勢較高,院中護衛並不算多,穿雲教的人佔據幾個點,足以在一定時間內截斷外面來支援的人,讓梟陽派的主力無法匯聚,結陣就是空談。

滕風遠背後背著逐日刀,腰上還別著一把劍,他緩緩抽出劍橫在胸前,利劍的清晨的薄光中泛著冰冷的光芒,他的左手摩挲著刀鋒,目光看著遠處的聶占,殺氣畢露,冷冷道:「當初你陷害本座,今日若不把長石迷圖交出來,那就新帳舊賬一起算,當如此劍。」

他一用勁,那把劍忽然從中斷成兩截,劍柄和劍身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吧,其實那劍本身就有問題。

「何需如此?」聶占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反正那張圖也是你當初差點喪命而換來的,我一直覺得愧對於你……」

肖承看不過去,「別演戲了,你和聶弘歸最喜歡來這套。」

聶占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滕風遠示意他講。

聶占道:「我要你去祭拜你的母親。」

肖承對此極為不屑,滕風遠卻同意了。肖承心頭碎碎念:來了,換個方式打親情牌,哼!要是如今滕風遠不是泱泱大教的教主,恐怕連聶占看都不會看一眼。

滕風遠的娘原名賀靈萱,後來改了名,那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哪怕到了四十歲依舊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聶占與她的感情還算不錯,唯一遺憾的地方就是沒有子女。

當年滕風遠出了事,她不久之後也過世,墓地就在梟陽山上,青石黃土修得簡單,墳上種了蘭花,滕風遠知道,那是他娘最喜歡的花。

聶佔點了三支香遞給他,滕風遠的臉隱於面具之下,烏黑的眸子幽深如潭,其他人都退下了,只有肖承堅持要留下來保護他。

一抔黃土,最終成了歸宿,滕風遠簡單地拜了幾拜,聽聶占道:「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一時沖昏了頭……」

「好了,不要廢話。」肖承打斷聶占,他覺得再繼續下去滕風遠又要心軟,「長石迷圖呢?」

聶占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卷,遞給肖承,目光卻看向滕風遠,「風遠,你不是我親生,我對你不夠好,但除卻方家堡一事,從小到大我也不曾虧待你。」

滕風遠莫名來了一句:「聽說你自宮了?」

聶占面上微赧,沉默做答。

滕風遠道:「那此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祝你早日練成神功。」

黎明的旭日輝映著朝霞從東方跳出來時,滕風遠帶著人離開了梟陽派。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修谷,賓客盈門喜氣洋洋,正是須遠大婚的好日子。

新娘進門,鑼鼓喧天,禮儀官在高喊著「一拜天地……」

身著紅衣的新郎新娘叩首,長相老實的新郎官嘴邊蕩漾著兩個大笑渦,座上的須貫老夫妻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看熱鬧的人吵著鬧著歡笑著,花逸看著別人的熱鬧,心頭羨慕嫉妒恨:滕風遠這個呆子把我都吃乾抹淨了,都沒說要跟我拜堂成親,哼,等他回來絕對不能給他好臉色。

饒是心頭如是想,花逸還是忍不住擔心他,一個沒武功的呆子,跑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心頭想著他,擺滿美食的筵席都讓花逸沒胃口。

晚上修谷請了戲班子,花逸照樣看得心不在焉,大概是她表現得太明顯,正無趣時莫經年湊了過來,「梁姑娘是覺得這戲唱得不好?」

花逸道:「我只是聽不懂他們唱的什麼。」

莫經年極為熱情道:「莫某可為姑娘解說。」

花逸可不想聽唐僧唸經,把話題轉開:「神捕應當很忙,要四處追查犯人,怎麼有空來修谷?」

「我和新郎官交好,好友成親,再忙也應當過來。而且成親時來的賓客多,我也可以多問問他們,打聽一下有沒有某些逃犯的下落,譬如我就從前來道賀的劉鏢頭那裡聽說『催花色魔』最近在江東一帶出沒。」

花逸笑,「神捕還真是喝喜酒辦公事兩不誤。」

莫經年隨時都不忘正事,「梁姑娘隨滕教主四處遊走,最近可曾遇到飛天雕丘秀,此人耳朵特別長。」

花逸搖頭。

「那旋風雙刀呢?這是一對使刀的男女,兵器是一尺半的黑刀。」

花逸再搖頭,「我家尊主把我保護得這麼好,哪裡能遇到這些惡人?」

莫經年覺得也對,想了想又問:「有位婦人,與梁姑娘同姓,名雁山,武宏十二年出生,算起來現在應當是四十多歲,梁姑娘可聽說過?」

梁雁山,這名字聽著耳熟,花逸問:「她犯了什麼事?」

「這個,不便相告。」莫經年道,「難道梁姑娘見過?」

花逸搖頭,「沒有。」

見莫經年還要開口,她遞過去一盤瓜子:「神捕,多嗑瓜子聽聽戲,好生放鬆一下。」

花逸扭開頭,繼續去聽戲子依依呀呀唱戲,卻忍不住皺眉,那梁雁山不是她那沒見過面的親娘嗎?哎喲喂親娘,聽聞你當初拿出大把錢和梁穀倉一起建立了鴻華山莊,現在山莊是別人的了,你可千萬別說那錢是你偷的!

花逸的娘早幾年前就去世了,長成啥樣花逸也不知道,鴻華山莊一直是梁穀倉在打理,花逸的娘也就跟個大家閨秀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可是個會武功的女人,敢情是犯了事才隱居在鴻華山莊。

花逸想,等滕風遠回來讓他去打聽一下,千萬不要連累自己。

不過等滕風遠回來,她又把這事給忘了,也忘了要跟滕風遠擺臉色這碼事,還蹦蹦跳跳地過去摟他,「你回來了?一切順利嗎?」

滕風遠點頭,「拿到了。」

坐下喝了幾口熱茶,滕風遠就拉著花逸就找空岳散人。

空岳散人屏退左右,只留下自己的關門弟子,還著人把門關了。

滕風遠將長石迷圖呈上,空岳散人看了看,捏了捏羊皮的質地,然後把藏寶圖遞給了自己的弟子,他走到桌邊,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汁,提筆寫字,隨後遞過來一劑藥方。

花逸把藥方拿過來,上面都是一些藥材名,她連忙把方子遞給滕風遠。

滕風遠看了看,有些藥比較稀有珍貴,但穿雲教尚能尋到,藥方看起來是補益養生,他問:「這藥吃幾次?」

「吃十二劑,以後不要再用九羅紫金石,練功也不必急切,可保你多活兩三年。」

滕風遠面色微變,「什麼意思?這不能完全根除九羅紫金石造成的影響?」

空岳散人道:「九羅紫金石的每一次洗髓不過是將以後的生命力全都激發出來,你的身體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目前精力旺盛體力過人,練功也比常人快,提前衰老也在情理之中。世上沒有藥能把你的心肝脾肺臟轉為常見之態,能延緩兩三年也是幸事。」

花逸叫了出來:「你這不是騙我們嗎?前幾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