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剛剛坐下,還沒緩口氣就見一婦人打一旁過來忙問道:「怎麼回事剛剛?那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方才外面幾個玄衣管事一看便知道應是哪家的僕役才是,這並不怎麼稀奇,有不少人家都會命家中僕役來這購糧,這種一般都不是要那麼一丁點散糧,一回過來的好幾個人也不奇怪。只是這些人跟自家老頭子在外頭顯然是在商談別的事情,最後走的時候也並非是買糧。
李掌櫃嘆氣,起身道:「幫我把披風取來,我往葉府去一趟。」
李掌櫃的夫人楊氏身段高挑,容貌也清麗,平日裡幫著李掌櫃一起打理鋪子可謂是出了名的賢內助。眼下見李掌櫃臉色不善,楊氏也有些急了,一把拉住他道:「你倒是說說清楚再去。」
李掌櫃眉頭緊皺,曉得自己夫人本不是個慢性子的人,若是這般磨搓著不跟她講明白一會就得上火。李掌櫃抬手繫上了披風,對楊氏道:「也好,你跟我一起去,路上慢慢給你說。」
楊氏剛想應下,門簾子被扯開,是店裡的夥計小顧。
「掌櫃的,外面有人指明找您。」小顧看李掌櫃是一副要出去的架勢,也不禁一怔。
李掌櫃邊收拾著手頭的東西,邊對小顧道:「今個兒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找我。外頭是誰?你先去瞧著,我這會兒有事,怕是不得閒了。」
小顧抓了抓腦袋,清秀的小臉皺成一團:「掌櫃的,外面來的是個公子和一個年輕的夫人,要不您去看一眼?」
公子和一年輕夫人?李掌櫃思量了一番,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多印象,便點頭道:「也罷,那我先去看上一眼。」
葉榆隨口跟那名叫小宋的夥計聊著,漸漸也捉摸出來了這鋪子平日裡的營生。陸家的口碑一直不錯,陸家的這些店面也是秉著誠信經營的。這米糧鋪子平時的散客雖然不太多,但隔三差五的都會有些門戶的僕役來購糧,這糧食一購置就不是幾斤幾兩了,再怎麼都是倒騰一個月的份量。有的門戶僕役多,平日裡的開銷也大,這樣的一單子生意接下來,有時便是這一個鋪子的月收。
陸問薇聽罷輕輕搖頭,這樣的米糧只靠著幾個固定的門戶來購糧到底還是不夠,也難怪平時賬目的收支只是個普通平衡的水準。不過李掌櫃也是個會經營的,那些賬目她都瞧過,微妙的保持著每個月都能有些不薄的盈利。想來當初父親將這個店舖給她做嫁妝,也是看在李掌櫃的穩妥經營上。
身側微動,陸問薇向內門看去。那錦布簾子被掀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有些矮胖的中年男子,陸問薇曾經也遠遠見過一回。這容貌倒是沒怎麼變,來的人便是這家鋪子的李掌櫃。
李掌櫃雖然不是家生子,但也是自小跟在陸啟之身旁一段時日,品性都是知根知底的。陸啟之對他印象也不差,所以才會將朱華街上的鋪子勻給他一間,讓他出來當個掌櫃的。
再說這李掌櫃,打內門出來一看外面座上的兩人,也先是一驚。那身著紅衣,正在跟店裡夥計小宋說話的不正是葉家的大公子葉榆麼。待看清身側的那位年輕夫人時,李掌櫃忙不迭的迎上前去。
「不知姑娘跟姑爺過來,老李有失遠迎。」李掌櫃忙一禮道。
那小宋原本還在跟葉榆閒嘮,見掌櫃的出來張口就是這樣一句話,也傻了眼。他忽然想起來原先裡頭掌櫃說的,這家店舖家陸家嫡小姐的。那麼也就是說,眼前這年輕貌美的夫人就是正經東家了。
陸問薇頷首示意道:「李掌櫃不必多禮。」
李掌櫃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有些自責道:「是我失禮了,倒是讓姑爺跟姑娘兩人久等。」
「無妨,原是我們沒有打聲招呼,也是湊巧了到了這裡。」陸問薇道。
葉榆打量了一番這個李掌櫃,開口問道:「李掌櫃這般打扮可是有要緊事要出去?」
葉榆這般一問,這才讓李掌櫃忽然想起來。對葉榆跟陸問薇又是一禮道:「兩位這般一來,瞧我竟是給忘了。我本是想要出去的,不過正是要往葉府一趟尋兩位。這下好了,姑爺跟姑娘竟是親自了。」
葉榆問道:「可是跟方才走的那群人有關?」想到那些人走時說的話,他也不禁好奇起來。到底會是什麼事,讓李掌櫃這麼著急往葉府趕著去跟東家說。
李掌櫃聞言點頭道:「方才姑爺可是看見了?正是此事。這外頭不方便,姑爺跟姑娘二位且跟我往裡頭去坐坐吧,裡面要清淨許多。」
葉榆跟陸問薇兩人起身跟著李掌櫃往裡面走,這裡面類似賬房了,也是李掌櫃平日裡呆著的地方。迎面來的高挑婦人正是楊氏,她眼下也是做好了一副外出的打扮。正納悶著,自家老李不是說往葉府去,怎麼在外頭待了這麼長時候。正打算出去看看,便見老李又進了門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打扮貴氣的生人。
其實陸問薇對楊氏是有些印象的,以前還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這些外面的掌櫃管事逢年過節的都是要籌備禮物送來。楊氏性子討喜又能幹,陸問薇過節的時候在家中見過幾回,也留意過。
「姑爺姑娘請坐。」李掌櫃引兩人坐下,給一旁的楊氏遞了個顏色。
楊氏聽丈夫這樣一稱呼,瞬間也就明白過來眼前兩人的身份了。心中有些納悶,先前說的還要往葉家去一趟,片刻功夫這東家怎麼不吭不響的就過來了。
納悶歸納悶,楊氏面上帶笑道:「原是姑爺跟姑娘來了,瞧我竟是也不知。這裡也沒仔細收拾,倒是讓姑爺姑娘見笑了,我這就去給二位看茶。」
這次的茶,自然是最頂好的茶葉。便是葉榆這般被養刁了得嘴,也覺得十分不錯。
陸問薇對李掌櫃道:「李掌櫃坐下說話吧,要說起來原來在陸家的時候也是見過您的,那時候您還跟在我父親身邊。想來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了。」
聽到陸問薇這般說李掌櫃心頭也不禁起了三份感慨,當初他在陸家家主身邊的時候,陸家小姐還是個小姑娘,如今已嫁作他人婦了。再看看一旁的葉家大公子,楊氏雖然不清楚,但他倒是有聽聞的。這葉家的大公子哪怕是在京都這個權貴滿地走,紈袴多如狗的地界,那也是出類拔萃的混家子。倒是可惜了陸家的姑娘……
葉榆不知道自己又被人嫌棄了,替陸問薇開口詢問道:「眼下李掌櫃可以說說方才之事了吧。」
楊氏候在李掌櫃身側,聽聞葉家公子這般問,也想到方才自家老頭子並不太好的臉色,心道怕是有事了。
李掌櫃聞言忍不住嘆氣道:「姑爺,方才那些人可是大有來頭。他們是三皇子府裡的人……」
陸問薇忽然想到了沒進門時看到的那個玄衣領頭的腰間掛著的通牌。雲靈芝狀銅黃色通牌,那是皇子家中有些品級的管事們所佩戴在身上的。自打太子被廢了之後,聖上便遲遲沒有在談及立太子之事。既然沒有定論,那也就是說其餘的皇子都是有機會的,這也就造就了不少皇子悄悄鉚勁往那位子上爬。
三皇子表面上喜歡舞文弄墨,但其實除了倒騰些詩詞字畫之外,他還有個別的愛好,那就是斂財。皇子雖然都有不菲的俸祿,平日裡的賞賜更是多不勝數。可那些要是用來打點一切,就不怎麼夠花的了。所以不管有沒有出來開府的皇子,私下裡都是有產業的。
三皇子在幾個兄弟裡面則是脫穎而出,要論賺錢的手段功夫,其餘的幾個兄弟加起來也不及他一個。先是在南邊一帶折騰出來幾個茶園,賺了個滿斗金。之後這京城裡大大小小的鋪面也是為他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要說三皇子有沒有去奪得大寶的心思,這就不一定了。三皇子跟四皇子是同一個生母。兩人的母妃沈昭儀在宮中處於一個不溫不火的位置。品階不高不低,也算不上最受寵的,但也不是特備受冷落。在這種情況下,膝下有這兩位皇子,算是沈昭儀最大的砝碼了。
這幾年中四皇子謀賢名,三皇子就謀散名,順帶著削尖了腦袋去斂財。四皇子平日裡的打點往來開銷,有大部分都是這個兄弟給供著的。母族沒什麼助力能使得上,再加上前些年太子備受寵愛,下面的這些個皇子也沒有什麼別的想法。這才讓三皇子琢磨這以後混個閒散王爺噹噹也罷,可一切都隨著廢太子之事出現之後變得不一樣。
三皇子有了新的盤算,看著自己那同胞兄弟能快速的博得賢名,那他便開始著手折騰生意,但凡能賺錢的,事無鉅細,生意無大小,都要插上一腳。
如今這腳,則是要插在陸問薇手頭上了。三皇子家的管事將目光放在了這條最繁華的朱華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