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如卿所願

  皆是風姿俊秀的人站在一起,就如同把光輝聚集於一處,除了光映照人再無他想。

  在陸問薇看來其中最打眼的依舊是葉榆,豔麗的容貌總是會顯得更奪目一些。葉榆走在孟子玉的一側,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神態平和,唇齒帶笑,雖有客氣疏離之感,卻也瞧起來格外融洽。這令陸問薇鬆了口氣,心上懸著的石頭也沉了下來。

  「薇兒這是看什麼呢?」邵氏的聲音從陸問薇耳畔響起,讓她不得不回過神來,看向身側之人。

  邵氏親熱的落座於她身旁,朝著她看的方嚮往下瞅去,隨即神色中帶了一絲瞭然,沖陸問薇打趣道:「原是看咱家大姑爺呢,瞧瞧你們這小夫妻,不過就是分開這麼會兒就捨不得了?」邵氏自然跟秦月不一樣,不會想要惡意譏諷於她。她可是心裡頭盼著陸問薇能跟葉家親近親近,這樣才能順帶著給陸家長了臉。陸家的臉就是她的臉,就是她未來兒子的臉,陸問薇若是能在葉家站穩了腳跟,還怕陸家謀不得好處?

  想到這邵氏也有些擔憂,不知道昨個兒晚上跟陸啟之說的那些他有沒有記得。她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莫要給葉家大公子難看,若是真的起了什麼爭執,也不要撕破了臉面。她怕陸啟之為女兒感到委屈從而跟葉榆嗆起來,便把陸問薇也搬了出來,勸慰陸啟之不要跟葉榆鬧得不快,否則陸問薇怕是要在葉家受苦。

  陸啟之當初要嫁女兒時便是有些猶豫,雖然葉家門第夠高,家中資產豐厚,必然是錦衣富貴的生活。可若是女兒過得不好,他寧可將女兒接回家中,也不能讓她白白被別人欺辱。邵氏知道陸啟之這個想法,直呼不可行。同時列舉了和離後的女子生活多麼艱辛云云,這讓一來導致陸啟之對女兒百般心疼,卻也不得不遷就葉榆。

  陸問薇看著一旁挺著大肚子的邵氏,輕笑道:「二娘說笑,不過是開窗子透透氣罷了。二娘身子重,坐這風口上來做什麼?」

  邵氏手中擁著手爐,將身上大氅裹了裹,道:「你多時不曾回來過,二娘也很是想你。好容易回來一次,自然想同你多說說話。」

  陸問薇聞言抬手將窗子合上,阻了外面的凜冽寒風。同時也就不曾看到外面即將發生的一場狗血大劇。

  凌霄水榭四周的園景點綴同樣精巧至極,初次來此的孟子玉跟葉榆都看的格外有興致,時不時評點兩句,相處倒也融洽。葉榆沒有想到孟子玉會有興致同他說話,畢竟身為四周常常出現隔空帶的人,表示無人理會才是正常現象。有人簇擁那必然是處在一群更不著調的紈袴浪子中了。

  可孟子玉偏偏是衝他來了,葉榆能隱約感覺到孟子玉並非是不願意欠下陸家人情從而只為送賀禮,或許孟子玉更是為了別的而來,比如說他。當然這個他,只不過是在孟子玉不清楚陸問薇的情況下,做出的猜渡罷了。葉榆曾經想過,陸問薇是有心還是無意,陸問薇想要什麼,陸問薇的目的是什麼?

  他抬頭向臨側的樓閣看去,他知道這次宴請的女眷都在那裡。抬頭望上去的時候,只見一扇窗子輕合,但那一抹明麗的側影,依然毫無遺漏的落在他眼中。

  葉榆不由得勾起唇角。

  無論想要什麼,如卿所願。

  「確實是匠心獨運,妙手天工。陸家園景當真是別緻,令人流連忘返。」孟子玉對陸園景觀毫不吝嗇的稱讚道,想到自家的府邸,當初只是命人簡單修整即可,原是錯過這麼可欣賞之處。再想到自己家中那位先生平日裡最好丹青,若是能有陸園半分風采,倒也能寄託雅緻了。

  這樣想來,孟子玉則問道:「不知這園景出於那位先生手筆,倒是跟別家府邸園景都不相同。」

  之所以會截然不同,不過是南北建築與園景的差異,若是讓楚重華來看,陸園雖是巧妙但倒也不曾覺得罕見,只因於江南一帶多是以這種風格所呈現出來。北方建築色彩繁豔綺麗,所重金碧輝煌之感。而南方則不居於形式,細膩為主,清秀淡雅。陸問薇曾雖母親於江南一帶居住過一段時日,深受江南風情影響。曾於性情上,或是衣食住行上都偏愛江南一帶習慣。這陸園的設計自然也是沿襲於此。

  葉榆輕笑回道:「孟大人這般欣賞陸園園景,拙荊知曉,必然心下歡喜。」

  孟子玉一怔,略好奇的看著葉榆:「葉少夫人?」

  葉榆點頭道:「不瞞孟大人,這園景正是出於拙荊之手。」老婆不在,替老婆怒刷存在感也是很有必要的。

  孟子玉先是有些驚奇,隨即便頷首道:「原是如此,葉少夫人有此驚人之才,著實令人敬佩。」

  葉榆回道:「不敢當大人這番誇獎,不過是拙荊平日閒暇塗抹之作罷了。」

  孟子玉道:「葉公子謙虛了,這遊園清秀精緻,卻是很合我眼緣,似行走於山水畫間。」

  葉榆其實也十分想給陸問薇鼓掌來著,要知道他也是今天早上才聽聞自家老婆大人還有這份絕妙才情。孟子玉的詢問和稱讚,讓葉榆莫名的感到幾分驕傲,這讓一旁的楚重華感覺十分的不舒坦。

  「孟大人的府邸想必也是精妙。」葉榆試探著問了句。

  孟子玉搖頭道:「不過是隨意辟了幾處園子,同陸園無可比擬。」

  葉榆聽罷後,展顏一笑道:「孟大人若是喜歡,想必拙荊也會十分欣喜能為大人府邸設計一番園景來。」

  楚重華聽聞此言一頓,待再看向葉榆的神色便複雜了三分,眉眼間帶了幾分並不明顯的不悅之色。他早就聽聞了葉家大公子眾多荒謬事蹟,令人細作打聽之後也深知其秉性確如傳言所說。只是今日一見,雖心生牴觸,如何看都不會順眼。可無論是言談還是行止都可圈可點,這也是不得不承認的。只是在孟子玉這一塊上,讓楚重華有些想不通透了,反觀葉榆的態度,更是讓人琢磨不清。離京多年,上京之事不甚清楚,還需多探聽才是。

  孟子玉聽聞葉榆的話,只是依然唇畔淺笑道:「怎好有勞尊夫人。」

  葉榆回道:「我夫婦二人,不勝榮幸。」

  楚重華唇角的笑意越發僵硬,一如寒星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葉榆的神色也透著危險的氣息。不管葉家是想跟孟子玉有何牽扯,他都不准許有人拿自己表妹做文章。可惜楚重華不知道,如此才是隨了陸問薇的心願。而他與陸問薇之間相隔的又豈止是四年。

  宴會之上賓客盡歡,所有的人視線都有意無意的往最中間那桌上瞄去。在座的大多是生意人,自然也有不少人知道江南楚家。前去楚重華身旁舉杯應酬的人很多,而楚重華則無愧是一肩挑起偌大家業的年輕商人,往來談吐間頗有儒商風範。跟楚重華舉杯敬酒的人不少,想要跟孟子玉攀談兩句的則是更多,這個皇帝身旁的紅人,年輕的官場新秀,自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孟子玉雖然性子有些清冷,但卻無非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若是有人尋他說話,他只安靜聆聽即是,少有言語。往來言談間雖極少回應,但面上並無不耐之色,讓人心頭舒緩。越發使人心中敬佩欣賞。

  此兩人除外,這桌上還有一人最是晃眼。陸家的女婿,葉家的公子,葉榆。也是今日裡最令人驚訝的人,聞說葉榆乃是上京紈袴中的翹楚,今日一見似與傳聞有些出入。不說別的,能跟孟子玉相談甚歡的人自然不會只是個無所事事的紈袴。葉榆身後那是什麼?那可是整個葉家。楚家雖了不得,到底遠在江南。孟子玉雖令人欽佩,但官商有別。葉家不一樣,既近在咫尺,又是商戶中最了不得的皇商,想結識一二那是自然。剛開始眾人還有些猶豫,但見孟子玉都能與之交好,這葉大公子必然也有其不凡之處。再不濟那也是葉家嫡親的兒子,將來的繼承人不是?

  不知是誰先上前去敬了一杯,隨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往葉榆那裡去。不過多時,此三人皆被來往交際應酬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商人本重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一場生日宴,眾商也不能忘懷自己為商之本,活活搞成了一場商人間的交際宴會。陸啟之也為商者,自然明白眾多人的心理,倒也不覺生氣。本能驅使,並非故意為之,就且由得他們去了。只是看到葉榆的時候不免想起上次女兒回門之時,葉大公子那副敷衍傲慢的模樣,相比之下似乎跟換了個人般,讓陸啟之驚奇不已。

  葉榆從無人問津忽然變成被眾人簇擁,一時間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待反應過來之時,已經不自覺得灌下了不少酒入腹。在往來三四番之後,才發覺為商之道傳承千百年,酒桌上拉感情談生意的傳統也是亙古不變。即便是酒量向來甚好的他,也有些不勝酒力的微醺了。只是眼下是岳父大人的壽宴,往來皆為陸家親友,葉榆自然也給足了面子一杯接一杯。

  宴至將末,葉榆面色略帶酡紅,一手肘支於桌上撐住額角,另一手執杯輕抵唇上,雙眸微闔。身側的楚家少東家楚重華也是人有微醺,一雙目光輕掃過眼前的葉榆,原本壓抑住的不快,也堪堪顯露出來。

  葉榆人是醉了,可感覺卻是靈敏,感受到不善的目光便順勢看去,正對上楚重華有些冷意的眸子。葉榆許是真的醉了,桃花眼似睜未睜,欲閉不閉,眼光流轉,唇畔浮起一絲笑意,將酒樽再度執起遙遙沖楚重華一舉,脖頸微仰一飲而盡。落在楚重華眼底,則滿是挑釁意味。

  楚重華起身,錦袍微晃,衣袂攪動了空氣中的酒香。半束長髮垂於腰側,正應了那句話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他兩步到了葉榆身側,俯身於耳語兩句,轉而向外走去。葉榆眸子輕眯,隨即丟下手中的酒樽起身隨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