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問薇跟孟子嬌兩人上樓來的時候,三人正對坐品茗。
孟子嬌臉上帶著笑意,小臉紅撲撲的,親暱地挽著陸問薇的胳膊,彷彿是多年相交的閨閣好友一般。她鬢上帶了一朵精緻的鵝黃色宮紗絹花,襯的容顏愈發清美可人。而一旁陸問薇鬢上則是斜插著一朵海棠,半隱於發間,與之明豔容顏相應,平添嬌媚。兩人說笑著進來,倒是讓屋中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只是眾人不曾察覺葉榆手抖了一下,悄悄把手中的繪蘭茶盞往遠處推了推。可惜桌上滿共三人,他便是再推也不可能推到楚重華面前去,陸問薇視線淡淡掃過後,抿唇輕喚了聲夫君,隨即兩步上前,坐在葉榆身側靠後的位子上。
葉榆乾笑兩聲,試圖轉移陸問薇視線,道:「怎麼不多玩會兒?這絹花選的倒是極合適你,李掌櫃尋得那批秀娘很是不錯,做工上並無問題。」
陸問薇頷首點頭道:「李掌櫃是個心細的,做事向來認真,極少有過紕漏。」她雖是臉上帶笑,眸中則是略有幾分責備之色。
葉榆不動聲色的伸了手過去,在廣袖下握住陸問薇的手,在她手心輕抓了兩下,以求原諒。偷偷喝茶什麼,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陸問薇反手捏住葉榆的指尖,輕掐了一把,表示下不為例。
葉榆笑的愈發溫柔,看向陸問薇的眼神,也滿是旁人可看得出的情意。孟子嬌悄悄吐了吐舌尖,紅了臉蛋,卻是笑著看著兩人。而楚重華則是緩緩收斂了笑意,略挪開視線,他如何看不出葉榆跟陸問薇如今要比曾在陸家之時更為親密無間。
孟子嬌摸了摸自己鬢角的珠花,打量著屋中四周,道:「陸姐姐,你的店可真漂亮。本想著樓下已經很好看,沒想到這樓上竟然還別有一番天地。」方才她跟陸問薇逛了一圈店,兩人在買買買中產生了深厚情誼。孟子嬌雖是性情內向,卻已然將陸問薇當做好友,直喚她陸姐姐。
「別的房間跟這裡可是不一樣,下次來咱們便換上一間坐坐。」陸問薇說道。
孟子玉看著妹妹歡喜的模樣,神色也緩和許多:「上次聽聞葉公子說陸宅是葉少夫人所設計命人修葺,當時我還帶有三分懷疑,不敢相信,今日見這虞美人之巧妙,卻是深感信服了。葉少夫人果真是聰慧過人,獨具匠心。」
陸問薇忙道不敢當,謙讓幾句,神色中卻是落落大方,使得孟子玉心下頷首稱讚。這夫妻兩人確是不錯,無論是心性還是氣度,皆是上乘,與之結交,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若是葉榆品性不足,便是五殿下想要留用此人,他也做不到坦然以友相待。
陸問薇心知孟子玉品性,見他這般神態,心下也是歡喜。這個未來的丞相大人,若是能夠與之為友,那當然最好。想到此處,她又憶起葉榆所說的孟宅翻修之事,便略微一提。
孟子玉見陸問薇坦然直言,願意為孟宅設計園景,便也不在虛言推卻,開口邀道:「若是葉公子同葉少夫人有空,便去我孟府做客吧,到時候我定掃榻以待。」
孟子嬌亦高興道:「陸姐姐一定要來啊,子嬌無姐妹,哥哥又勞務繁忙。平日獨一人在家中,甚是無趣。若是姐姐能常來同我說說話就好了。」
陸問薇自然應道:「我既同阿嬌妹妹一見如故,自然願意去陪阿嬌妹妹說話。」孟子嬌性情可人,她並不厭煩與之往來。況且啊,這個小丫頭可是了不得,誰能看的出這樣一個說句話都會臉紅的小姑娘,將來會成為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只是宮闈陰私下,這樣單純的性子,便是是有哥哥跟今後的聖上護著,恐怕一路走得也是格外艱難。
一場茶話,在座每人都是心情愉悅。除了偶爾葉榆跟楚重華會跳到他們所不能瞭解的頻道進行涼颼颼的對話外,一切都顯得格外融洽。臨近別時,孟子嬌還有些依依不捨的拉著陸問薇的衣角不肯撒手,直到陸問薇再三保證,一定回去孟府做客,孟子嬌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同她道了別。
今日虞美人的開張,迅速的傳遍了上京的閨閣之中。都聞說有一店,形容精緻,別出心裁,既有滿目內造珠花飾品,又有百花雅閣使人流連,若是不去,則屬人生憾事。且罄竹社中姑娘皆去過虞美人,留下精妙詩賦數篇,個個皆稱讚其店之趣。此番下來,店中日日水洩不通,熙熙攘攘。李掌櫃遵著葉榆的意思,多加派了護院人手,必然不能使得店中女客受到分毫損傷。
這樣盛景之下,剛剛月初那樓閣的牌子就已經被全部預定一空,當然這定金自然不菲。已經有不少人家託人來打聽,下個月的牌子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預定,莫要到時候再被搶空了才好。陸問薇思量一番,便定下每月前五日售賣當月樓上的雅閣,用以那些太太姑娘們聚宴之用。至於挑選哪些時日和主題房間,則是先到先得了。
除此之外,每個月定要預留出五日五間空閒房間。畢竟總會有些特殊情況發生的。比如這家關係親近的來託人直接到陸問薇這裡討要一間去,若是對方身份太高,不好回絕,總要賣個人情的。這樣下來,不光賺足了人情費,更是能拓寬了陸問薇對京中權貴女眷這圈中的人際往來。
不過半月餘,虞美人之名已在上京內宅之中無人不曉了,眾人自然也明白這店面的東家就是葉家的大少夫人,隨即一打聽便知道,這葉家的少夫人當真是個厲害的。
其厲害之處有三:
一是掌家之術,獨攬葉家內務且將葉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二是攬財之術,一間店面其精妙構思使得人人皆贊,賺的滿斗金。
三是馭夫之術,便是紈袴浪子也能拉回頭。
說起這第三處,那可比前兩處更要駭人聽聞了。誰不知道葉家那大公子什麼鬼德行,一月三十天裡能有二十九天泡在花間船坊,溫香軟玉中不肯回家。一圈子狐朋狗友,沒一個自帶正能量的。從往上京的公子哥中,能混的沒他身份高,身份高的沒他會玩,會玩的沒他有錢,是當之無愧的紈袴中的翹楚。可如今呢,不僅僅再不流連花叢,反而是出落得有風儀,善容止,美姿容。據聞,葉大公子極懼內,家中侍妾全數被冷落邊角,再不看一眼,便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這是何等厲害手段,才能把浪子拉回頭,化成繞指柔?一時間陸問薇就像是傳說一般,在八卦中流傳著各式各樣的版本。
竟是有不少年輕夫人都想著能夠結識一下這傳說中的葉少夫人,也好從她這裡取取經。不過顯然陸問薇並沒有想要開一個關於如何馭夫知識講座,對於那些前來取經的夫人們,只是輕描淡寫給糊弄兩下,便轉了話題。越是這般令人捉摸不透,那些傳說就越是神乎其神。
直到有一日葉榆無比鬱悶的坐在陸問薇面前,抱怨道:「外面居然都說我懼內……」
陸問薇當時正統算著這月虞美人的額潤,聽到葉榆小聲的抱怨,淡淡道:「夫君只肖納上三五房妾室,保管他們閉了嘴。」
葉榆憤憤道:「那怎麼行!」
陸問薇抬首含笑:「如何不行?」
葉榆彎唇笑著湊近陸問薇,一雙手則是環住嬌妻纖腰,輕咬著她耳畔道:「誰讓我懼內呢……」
陸問薇臉上一紅,捏緊了指尖的筆桿,喃喃道:「那還真是委屈夫君了。」
葉榆輕笑,打橫抱起陸問薇置於榻上:「只要補償得當,倒也不委屈。」
陸問薇臉上通紅,強作鎮定道:「別鬧,那賬目還沒清算完。」
「待會兒我幫你算,財迷……」
陸問薇深感滿意,她也是偶然發現葉榆記賬的方法頗有不同之處。眼下記賬方式不過就是將收支賦稅列下,舊管加上新收減去開除,便是實在。後發覺葉榆記賬方式頗為不同,是由借、貸兩種符號方式劃分,不僅僅看起來一目瞭然,更重要的是能夠防止記賬時所產生的誤差或是記錯賬的情況。從那賬目上,便可清楚瞧出收益上所出現的小問題,以便於盡快進行整頓管理。
對這種奇異記賬方式,陸問薇找葉榆多次探討過,他也耐心逐次講給她聽。陸問薇自認為指速夠快,在術算上算盤珠子撥動起來恐怕極少有人趕得上。可若是她同葉榆兩人一起對賬,葉榆只肖提筆在一旁紙上抹畫兩下,精準數目便應聲而出。她既發覺葉榆這種特殊能力,自然也不會放一旁浪費,將手頭大把賬目挪交給了葉榆。
虞美人二樓眼下共有三十間雅閣,主要賣的是雅閣的使用權,自然裡面的上等香茗茶點費用另算。如今的價目一路往上飆,最終定下每間十兩銀的價目。而每間一天只會定出去一次,以避免時間安排上的衝突。這樣一個月下來刨除賦稅支出後,但二層樓的雅閣至少可淨賺六千兩銀,再加上樓下的內造珠花首飾的盈額,一間店面一月下來便是萬兩銀的紅利。
一間鋪子頂二十間普通米糧店舖的益潤,這賺下來如何使人不驚喜。
陸問薇歡喜之餘,越發覺得自家夫君才是攬財小能手,只可惜似乎意不在此,散漫了許多,若非是她常常追問,那些妙思之處,怕是要通通浪費掉了。
至於葉榆這邊,確實是意不在此。京中多權貴,他看的出陸問薇不僅僅是對經商有興致,那模樣似乎要在他處也攪上一攪。他雖順著陸問薇意思來,但到底還是希望能遠離京城朝堂風雲。如今卻也是開始琢磨如何才能攜妻歸去,尋一處好地方踏實過日子,依著兩人賺錢的手段,絕壁不用擔心過不好的問題。
只是眼下葉榆不曾知曉,這趟不趟這趟混水,是由不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