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據說要當爹的男人都會很傻

  牛崢上前,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抬手搭在葉榆肩頭使勁按了按,頷首讚賞道:「好小子……」說罷,又笑的一臉得意,對一旁地尤策道:「你們班的程放可是認輸了,老尤你認不認?」

  尤策面上不善,擺擺手道:「輸了就是輸了,不佔你這個便宜!」說罷把他手下侍衛班的人全部都叫了過來,眾人站成一列。由尤策打頭,毫不含糊的抬手開始把衣袍往下脫,一個個赤了膀子。

  葉榆在一旁頗感詫異道:「侍衛長,他們這是幹什麼?」

  牛崢心情大好,對葉榆也很是親暱,耐心解釋道:「這是老規矩,不管春夏秋冬還是下雨下雪,輸的侍衛班光著膀子圍著校場跑十圈。」

  雖然跑的圈數不多,但勝在丟人啊……

  葉榆輕笑,這倒是有幾分意思了,看來侍衛處也不是想像中那麼無聊嘛。

  陳仲彥在一旁道:「老牛,這贏也贏了,有些話是不是得兌現一下?」

  牛崢嘿嘿笑了兩下,抬手招過班子裡的人,規規矩矩站在葉榆面前,一個標準的彎身,道:「葉侍衛,老牛在這給你道歉了!方才的話是我不對,你可千萬別記在心上。」後面的人也應和著紛紛道了歉。

  葉榆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這些人不是他的上司就是他的同僚,自然也不能託大。故而他挨個將人拉起來,好言示意無妨。

  陳仲彥只覺得皆大歡喜,侍衛處的老人向來不服權貴家的公子,但卻是敬佩手上有真功夫的。葉榆既然能得了牛崢讚許,今後過個打成一片的小日子是沒大問題的。見兩廂無事,陳仲彥自有要務再身,也不再多做停留,別了眾人後,往回走了。

  郭承之是牛崢班子裡的侍衛,也是葉榆如今的同事,他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在侍衛處當差有三年了。葉榆看著他把自己臂上裂開的傷口重新包紮好,頷首道了謝。兩人一言一語,七拐八拐,竟然還拐出了點親戚來。不過這親戚有點太遠,屬於八竿子都敲不著的。耐不住郭承之熱情,一口一個表弟叫的歡快,葉榆也就只好認下了這個表哥。他們被分屬到清宵內門,其實也就是站站即可,倒也是清閒的很。

  待到了中午,這才換班,眾人往屋裡頭去用午飯。牛崢拉了葉榆一起坐,對他道:「若是比鬥贏了可還能得一好處。」

  葉榆問道:「還有?那是什麼好處?」

  話應該落,外頭就有人挑簾進來,葉榆往那處一看,見是尤策班子裡的兩個侍衛,抬了一隻烤全羊進來。這羊肉烤的噴香,外面一層瞧著已經酥了,滋滋冒著熱氣,倒叫人跟著目不轉睛了起來。

  牛崢擺手示意道:「擱這擱這,成了你們回去吧,哎對,別忘了跟你們頭說一聲,謝了他的全羊哈哈……」

  原來侍衛處每日的餐食都是有定額的,每五日一休沐,這五日裡的全羊卻是一個班只有一隻,成年的烤羊,一隻足夠整個班子用了。今個兒正巧是輪到尤策班裡領,結果輸了比鬥領完就只能乖乖給送到這來了。

  牛崢率先切下羊腿上的一大塊羊肉,擱在葉榆盤子裡,塞給他一個小彎刀。

  葉榆道了謝,用彎刀削下薄薄一片來,蘸了佐料往口中送去。肉質鮮嫩,外面烤的略有焦脆,裡頭確實鬆軟,好吃的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

  牛崢見葉榆吃的滿意,心裡頭也是暢快,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道:「小葉你也太斯文了,敞開了吃!」

  葉榆被這一巴掌拍的差點沒吐出來,咳了半晌才緩下去。雖然心頭好笑,但也慶幸能分到牛崢這個班隊來,跟這群直爽的人相處,總要比跟一群權貴家公子相處要來的愉快的多。

  ※

  周氏從玉蟬手裡接過青瓷小碗,裡面盛著剛煨好的小米粥,粥熬的黏稠,聞著也是香甜。周氏端著碗正待要走,卻被玉蟬扯住了袖口,小聲道:「娘,姑娘她這是怎麼了……」

  周氏瞪了她眼,搖頭道:「莫要多問。」

  玉蟬不解道:「可是這是大好事啊,姑娘怎麼瞧著不開心?」

  周氏看著自己閨女一臉不解的模樣,輕嘆道:「姑娘沒有不開心,只是一時間想不清楚罷了,快別多問了,好好伺候著,精心著點。」

  玉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往外頭打水去。周氏是陸問薇的奶娘,也是陪嫁時候帶到葉家的房人,在陸問薇園子裡也是個有體面的,丫鬟們見了也都喚聲嬸子。

  陸問薇半坐在床榻上,長髮散下,遮住了小半邊臉,讓人巧不清楚神態,垂著頭似乎是在發呆。

  周氏過去替陸問薇拂開長髮,輕聲喚道:「姑娘,都躺了一天了,來喝點粥。」

  陸問薇皺了眉頭:「奶娘,我這會兒有些不太舒服,總有什麼壓在胸口上似得,透不過氣來,你去把窗子開開吧。」

  周氏搖頭道:「好姑娘,這天色晚了,外頭風涼著呢,可別開窗子了,萬一受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陸問薇無奈只得點了點頭。

  「姑娘,你心裡頭有事就跟我說說吧,她們幾個小丫鬟年輕又都是沒成家的,都不懂。姑娘跟我說說,也好過壓在心裡頭不是?」周氏悉心勸慰道。

  陸問薇嘆了口氣,不是不同自己奶娘說,而是複雜心緒不知如何說起。正一時難言之際,卻聽道外頭傳來響動聲,讓她心一下子就跟著提了起來。

  葉榆從外面進來時,正巧撞見玉蟬。小丫鬟驚呼一聲,忙湊到前頭去,笑的一臉璨然道:「姑爺回來了!」這小丫頭活潑,葉榆也是知道的,但這一臉難掩的開心神色,倒叫他有些莫名其妙。不只是玉蟬,隨後青漪苑的丫鬟們個個都神色激動的看著葉榆,一臉掩不住的歡喜之色。

  葉榆莫名的一陣感動,這出去一天,大家忽然都變得好熱情……

  待推門之後,葉榆將外袍脫下遞給一旁的青芽,轉而開始去看陸問薇上哪了,結果見她面色蒼白的坐在床上,不禁皺眉道:「怎麼了這是?早上讓你吩咐人去請郎中瞧瞧,郎中可有說什麼?」他從周氏手裡抽過碗,輕抬起陸問薇臉來,見她眉頭緊鎖,心裡也是咯登一下。

  陸問薇從上午就盼著葉榆回來,一直盼到現在,可真正看到他的時候,卻不知要說些什麼。當對上葉榆滿是擔憂的眼神時,她只覺得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忙垂了頭,卻是忍不住紅了眼圈。都聞說有了身子的女人情緒難以捉摸,莫不是因為如此,才這般失態。

  玉玦幾個丫鬟在一旁站著,原本還面上歡喜,見陸問薇這般神色,也悄悄斂了笑意。

  葉榆把一旁的粥碗放下,環住陸問薇在懷,輕聲安慰道:「好端端是怎麼了,同我說,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玉蟬口快,小聲道:「姑娘今個兒可是昏倒了……」

  周氏瞪了玉蟬一眼,玉蟬馬上噤聲不敢再言語。

  周氏見這小兩口相依偎的場面,心頭也是一暖,笑著對陸問薇道:「姑娘別難受了,這是好事,快跟姑爺說啊。」

  陸問薇從葉榆懷裡悄悄抬起頭來,環看了眼滿屋子的丫鬟,不知怎麼的卻是臉有些發燙,張了張口道:「你們……你們都下去吧。」

  周氏輕笑出聲,到底是年輕面皮薄,她起身招呼了屋子裡丫鬟們都出去,順帶上了門。

  葉榆凝眉道:「出什麼事了,怎麼會昏倒?我再去把郎中叫來一趟,你先歇著。」說著便要起身卻是被陸問薇拉住了袖口。

  「沒有……我,我有事要同夫君講。」陸問薇小聲道,她不禁悄然握住自己撒在膝頭的頭髮,不由得有些緊張。半晌才小聲道:「今天請郎中來瞧過了……」

  葉榆頷首道:「怎麼說?」

  陸問薇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偏移:「說是已有兩月餘身孕……」

  葉榆眨眨眼,似沒明白般,又問了一遍:「什麼?」

  陸問薇輕咳兩聲,反握住葉榆的手,道:「到底是我不經心,差點誤了事……」話還未完,只見對面人唇角已經揚了上去,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一樣。

  這使得她一怔,心下也是一軟,輕聲道:「我們要有一個孩子了。」

  葉榆也不言語,止不住的笑了起來,也難為他能把那麼文秀的一張臉,笑出十足十的傻氣。

  玉蟬在外頭踮著腳尖往裡面瞧,肩頭被玉玦拍了一下,嗔道:「瞎看什麼呢……」

  玉蟬嚇了一跳,拍了拍心口,小聲嘟噥著:「怎麼沒動靜呢……」話音未完,只聽得裡面爆出一陣開懷笑聲,嚇得她一抖。

  隨而聽到陸問薇的聲音道:「噓,小聲……」

  「好好好,小聲小聲……」

  玉玦等人皆是相視一笑,各自退了下去。

  陸問薇好笑的看著葉榆握著粥碗的手還在抖,只得自己接了過去,被他這樣一嚇似乎連胃口都給嚇好了。

  葉榆揚起的唇角一直沒有落下,像是在跟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這麼快呢,還想著等兩年,沒想到這小傢伙這麼心急了。以後可由不得你往日那樣忙了,手頭上的事都給我放下來,別做了,好好養身體才是正經。」

  陸問薇乖順點頭,問道:「侍衛處那怎麼樣?」

  葉榆揉了揉她髮頂,道:「挺好,不要分心管東管西了,剛剛說的可聽見了?」

  陸問薇應了聲,不由得也跟著揚了唇角,悶在心裡一天的愁緒也漸漸消失了。在這之前,她有那麼多憂慮,怕自己不能做一個合格的母親,怕養不好這個孩子……可如今,她卻是放寬了心思,無論如何,這孩子都有一個那麼疼愛他的父親在。

  夜色,涼如水。

  葉榆肩上披著外袍,今日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把陸問薇哄睡著後,自己反而睡不著了。

  他到了院子裡,見玉玦手中抱著水盆,在院中倒水,便招手示意她過來。

  玉玦詫異的看了眼主廂,問道:「姑爺還沒睡呢?」

  葉榆點頭,攏了攏肩上的袍子,壓低了聲音免得吵醒屋裡人,道:「今個兒早上是怎麼回事?」

  玉玦一怔,有些猶疑道:「姑爺怎麼這麼問……」

  「她就是這樣子,什麼都喜歡往心裡頭悶,你是她的大丫鬟,若是跟她一樣,豈不是只能看著她把事往心裡頭壓?說說吧……」

  玉玦抬眼看著葉榆,見月色投遞在他身上,反而使得整個人溫和的有些不真實。她想了想,垂首道:「姑爺,今個兒姑娘是在祥樂居昏倒的……」她把孫氏的話大致說給葉榆聽。

  葉榆眉頭微皺,抬手對玉玦道:「知道了,平日我不在都要靠你看顧著些,特別是如今你家姑娘已有身孕,不好再應對。」

  玉玦忙道:「姑爺嚴重了,這些都是奴婢該做的。」

  葉榆頷首示意玉玦早些回去休息,院中靜悄悄地,月透芭蕉疏影,他獨自一人站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