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葉抒微拉著貝耳朵站起來,在夜色下的天臺,和突然闖進來的學生面對面。

「你們不是我們學校的。」男學生態度不耐,「到天臺來幹嘛?」

「聊天。」葉抒微說。

「大晚上爬到這裡來聊天?誰信?」男學生不屑道,「我們學校禁止外來人觀光,你們趕緊走。」

葉抒微不緊不慢:「首先,你好像無權趕人,再者,如你所說,大晚上來這裡聊天沒有人相信,那你們是來做什麼?討論作業嗎?」

男學生被噎了一下,眯起眼睛:「你管我們來做什麼,這是我們的學校,不是你的。」

「是你學校沒錯,不過很明顯,你違法了校規。」葉抒微說,「非但逃了自習課,還費盡周折帶女孩子來這裡,企圖對她動手動腳,說出去並不是光彩的事情。」

「你……」男學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女學生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先閉嘴……他們看上去有點眼熟。」

貝耳朵在心裡「呃」了一下,想不會那麼巧吧。

女學生靠近了一步,借光認真一看,恍然大悟:「你們好像是搜娛那個愛情真人秀上的嘉賓,身高差很明顯的那對……」

她的話未完,貝耳朵已經下意識拉住葉抒微的手臂,說了聲「我們走」就飛快地和他們擦肩而過,閃出鐵門,往樓下跑。

直到離開教學樓五十米遠,貝耳朵才鬆開葉抒微,呼了一口氣:「天臺也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葉抒微看著星空,慢慢地說:「除了酒店,很難找到沒有第三人的地方。」

「我才不會和你去開房。」貝耳朵無奈地提醒,「趕緊走吧,否則等下了晚自習,學生一窩蜂地出來,我們被發現就不好了。」

葉抒微卻無視她的提醒,站在原地,身姿清頎,若有所思地欣賞夜色下的校園。

「你在想什麼?還不走?」貝耳朵疑惑。

「剛才來天臺打斷我們的那對是情侶?」他問。

「很明顯是的。」

「他們才成年沒多久吧。」

「對,不過那有什麼奇怪的?高中生戀愛很常見,難道你讀高中的時候沒見過?」

「好像沒有目睹過有男女出雙入對。」

「基本上高中的戀愛是很隱秘的,在私下進行的。」貝耳朵說,「你沒發現也屬正常,你本來就有一種特殊才能,可以對周遭的一切選擇性遮罩。」

葉抒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你私下進行過嗎?」

貝耳朵搖頭:「沒有,高中的時候除了讀書我把時間都用在看漫畫上了。」

「有男同學追求嗎?」

貝耳朵回憶了一下,如實點頭:「有,還不止一個,說出來你別以為我在吹牛,其實高中三年我行情很好,還是班花來著。」

葉抒微似乎有了興趣:「哦?你和那時候長得不太一樣?」

「你少毒舌。」貝耳朵瞪他,「那時候我很瘦,皮膚的膠原蛋白是現在的十倍,頭髮也比現在長,勉強算得上是美女。」

說出口,她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於是自嘲地補充:「當然,輝煌已經過去了,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提不提了。」

夜色下,葉抒微的黑眸持續地凝視她,看得她不自在,問他:「你到底在想什麼?」

「哦,我突然發現高中生談戀愛沒想像中的那麼無趣。」他還是看她。

「……」難道他是被剛才那對刺激到了?

「走吧。」他收回目光。

原路返回,偷溜出後門,葉抒微隨手撣了撣衣擺,又抬臂摘下貝耳朵腦袋上的樹葉。

「改天找個時間把你高中時候的照片發給我看。」

「為什麼?」

「想目睹一下往昔的班花模樣如何。」

貝耳朵聳了聳肩:「可以啊,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也要把你高中時候的照片發給我。」

「可以。」

貝耳朵心念一動,其實她是有個小目的,她想看他穿校服的樣子。

他們重新上了車,趁學生魚貫而出之前離開。

在車裡,貝耳朵想起剛才在天臺的一幕,思緒逐漸從混亂中清醒,他說的那些話雖然不直白,較為迂回,聽著令人費解,但逐句分析,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在迎合鬱總的提議。

難道是鬱總私下給了他雙倍的好處?貝耳朵暗地裡琢磨,但他不缺錢啊,還是說他有什麼把柄落在了鬱總的手上,或者是,鬱總的視頻網站也有他的部分投資?畢竟他們是親戚,他在幕後一定的持股也說得過去,因為有這一層的利益牽扯,他才……

「剛才我說的,你聽懂了嗎?」開車的葉抒微問。

貝耳朵停止思考,說:「如果沒聽錯的話,你是支持鬱總的主意?」

「對。」鬱升找他,沒有多說什麼,唯有一句,你想不想多一些機會和貝耳朵近距離接觸?

「因為郁總許了你某些好處?」她試探。

「這樣說也沒錯。」他承認。

果然是這樣,貝耳朵覺得自己猜對了,他和鬱總一定有休戚相關的利益,所以他才會同意這個安排。

車外的路燈一盞盞後退,暖黃色的光暈在貝耳朵的臉龐上暈染開,她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在認真權衡這件事的利弊。

現在,他願意和她假扮情侶,在大眾面前製造焦點,雖然是因為鬱總的關係,但他點頭了,多少表明他對她的存在不排斥,這成了她唯一能「合情合理」和他繼續見面,密切往來的機會。

誠如唐栗所說,既然她對他有感覺,那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機會。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這一層的關係,以他的個性,很有可能連話也懶得和她說。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在追求上沒有技巧,甚至連怎麼邀請他看電影都不知道。

事實是,除了走捷徑,她沒有其他辦法靠近他。

「你的想法是什麼?」見她長久時間的沉思,他開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能再考慮和別人談戀愛。」貝耳朵確認,「這樣你也沒有問題?」

葉抒微連眼皮都沒抬:「我不是正在和你談嗎?」

聽到他直白,不含情緒的回答,貝耳朵眨了眨眼睛,他果然是入戲迅速,公事公辦的人物,凡事直奔主題。

「假如你爸媽問起來,你會和他們說實話嗎?」

「我父母不太過問我的私生活。」葉抒微說,「但真的問了,我會和他們說實話。」

「那我願意。」她說出這四個字。

他按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地使了使力,語氣鄭重:「你既然答應了就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能和我以外的異性有接觸。」

「這是當然的。」她點頭,「既然合作了,我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職業操守?」他重複她四個字,然後用輕淡的口吻糾正,「我指的不單是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你不能瞞著我和別的異性有聯繫,包括心裡所想的也不行。」

「……」他的準則果然嚴苛。

「懂嗎?」

「……我儘量。」畢竟思想有時候是不受人控制的,看美劇的時候也會幻想一下大叔的搓衣板腹肌。

「儘量?」正好一個紅燈,他停車,側頭用目光問她,看似平靜,卻暗藏銳利。

貝耳朵指了指窗外的巨型看板,上面有一個穿超短裙,露出修長美腿的嫩模,甜美的笑容可以感染任何一個異性。她解釋:「就像這種,男人或多或少會看一眼,再想一想某些安慰人心畫面,我對此很理解,因為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思想上偶爾的走神在情侶間是可被允許的。」

葉抒微的目光越過貝耳朵,朝看板瞟了一眼,像是看一個沒有生機的盆栽,頃刻沒趣地收回目光,評價道:「很膚淺。」

「你不覺得她的腿又長又直,超美的嗎?」身為女同胞,貝耳朵都要流口水了。

「沒有。」葉抒微直視前方,「和你的腿差不多。」

貝耳朵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兩條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諷刺?看板上的兩條腿比她的長十公分吧……

「人家臉型很完美。」

「下巴太尖了,缺少美感。」他態度淡漠,「還不如你。」

貝耳朵下意識伸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原來葉抒微偏好圓潤的下巴。

紅燈轉綠燈,車子跟上之前,葉抒微說了一句:「貝耳朵,我不會對這些走神,所以你也應該做到思想上對我忠誠。」

貝耳朵:「……」

回到家,貝耳朵和唐栗通電話,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早知道你不會拒絕的。」唐栗賊笑,「放心,我會盡力幫你吃他豆腐。」

笑聲激起了貝耳朵一身雞皮疙瘩:「具體內容是?」

「拍情侶寫真啊,讓他抱抱你,喂你吃飯,耳鬢廝磨,情話綿綿之類的。」

「太做作了吧,就沒有自然一點的?我覺得循序漸進比較……」

「別說你心臟會受不了。」唐栗打斷她,「既然要炒,當然要越像真越好,情侶之間這些太正常了好吧?你膽子那麼小,怎麼追他?他的悶騷程度可是古董級的那種,你不下猛料不成,一小步一小步慢吞吞的來,最後只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貝耳朵反駁:「說的你很有經驗似的,你自己都覬覦鬱總多久了,怎麼還沒表白?」

唐栗歎氣:「你懂什麼,我不去表白是因為他的身份,他不會同意辦公室戀愛的。」

「僅僅如此?」

「還有,我見過他前女友的照片,身高一米七二,長髮及腰,豔光四射,氣質絕佳,根本不是我能比的。」

「愛情不是這麼比較的吧?」

「但看他的前任就能知道他的品味。」唐栗說,「我和那種類型相差太遠了。」

電話這頭的貝耳朵安靜了一會,然後說:「其實不一定,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我看得出鬱總對你很關心。」

「他對誰都這樣。」唐栗說,「不像葉抒微,對誰都很冷。」

「是嗎?」

「重點是葉抒微的感情史是一片空白,可以任由你來塗改。」唐栗笑了笑,由衷地說,「說真的,喜歡他挺值的。」

貝耳朵想說什麼,最終只是簡潔的「嗯」了一聲。

「好了,具體的燈安排了我會通知你的,你記得下周來我們公司簽一份補充合同。」唐栗說,「我剛回到家,還沒有吃晚飯,快餓死了,先掛了。」

唐栗掛了電話,去廚房的冰箱找吃的,正準備拿食材做湯麵,門鈴響了。

她去接了玄關處的電話,是鬱升。

「剛才和客戶吃了飯,幫你打包了一份湯。」郁升表明來意。

唐栗誠惶誠恐地開門。

說起來,她搬進來後的第三天才知道一直作風低調的鬱總就住在對面那幢樓。

言下之意,他們之間只隔了幾百米的步行距離。

鬱升上來後,把湯遞給唐栗,讓她趕緊喝完。

唐栗請他進來,幫他泡了茶,然後在他的監督下,一口一口地喝湯。

兩人聊起天來,提及葉抒微和貝耳朵這對官配。

唐栗很義氣,未經貝耳朵允許沒敢透露她對葉抒微的那層意思,只是含蓄地表示貝耳朵挺欣賞葉抒微的。

「欣賞葉抒微的女人一直很多。」鬱升說,「只是都望而卻步。」

唐栗點頭:「也是,葉抒微長相,身材出眾,氣質絕佳,又有學霸,是很多女人的菜,無奈看上去比較高冷,不好接近。」

要知道連從來沒有喜歡過男人的貝耳朵都對葉抒微心動了,正想方設法地接近。

鬱升眼裡的笑意更深,慢慢鬆開手裡的煙盒,推至一邊,溫和地問唐栗:「那他也是你的菜嗎?」

唐栗嘴裡的一口湯差點噴出來:「鬱總,你這麼問的意思是?」

鬱升貼心地遞過紙巾給她,友善地建議:「誠然,葉抒微條件百裡挑一,人有魅力,但並不一定適合做男朋友。」

「為什麼?」唐栗擦了擦嘴角。

「從小到大,他喜歡一個人獨處,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玩遊戲,不太搭理人,如果做他的女朋友,很有可能被他冷落。」

「是嗎?」

「對,還有我上次說過,他喜歡研究動物標本勝過研究女人。」鬱升告誡,「他不懂絕大多數女人喜歡什麼,自然也不擅長浪漫的那一套。」

「嗯,還有嗎?

「他擅長烹飪,也會做家務活,還能照顧小動物,再賢慧的女人和他比都相形見絀。」

「這個,好像是的。」

「他還有不輕的潔癖,如果女朋友一天不洗頭,可能不行。」鬱升微笑,「他很自律,工作日都早睡早起,如果你賴床,可能會被他批評。」

關於這點,唐栗嚴重同意,因為她很喜歡賴床,工作日常常是踩點到公司的,幸好郁總寬容,對於這種情況基本睜一眼閉一眼,從沒有為此扣過她一分錢,相比起來,她的鬱總和藹可親很多。

「這麼說來,和葉抒微一起生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總體來說他出類拔萃,是難得人才,我也自小欣賞他,當他是一個學習目標。」鬱升說著喝了口清茶,姿態優雅地撇清剛才對舅舅的暗貶,恢復自己的風範,「只可惜人無完人,和那樣的人一起生活會有壓力。」

唐栗皺眉。

「你好像在擔心什麼。」對面的鬱升聲音更溫和了,卻帶著一點危險。

「沒什麼。」她搖頭。

葉抒微怎麼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她是替貝耳朵擔心,擔心好友的抗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