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貝耳朵之前和裴樹野有過一面之緣,對她印象很好,這一回在後臺見到她更覺得可親。

卸了妝的裴樹野一臉清爽,只抹了一層淡色的唇彩,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戴上鴨舌帽後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他們出去吃夜宵,瀟灑丟下了正在和樂評人聊天應酬的老公木堤。

吃夜宵的餐館木堤已經幫忙訂好了,是離星赫劇場不遠的一家粵菜館。

菜呈上來後,裴樹野就不顧形象地大啖,那架勢嚇到了貝耳朵。

「她從小就是大胃王,一天最少要吃四頓。」葉抒微把果汁放在貝耳朵面前。

消滅了一碗蔥油雞飯的裴樹野聞言抬起頭,對貝耳朵說:「除了音樂和吃,我對別的都沒有什麼興趣。」

「可是你很瘦。」貝耳朵的目光落在裴樹野兩條纖細的胳膊上。

「體質的關係,我新陳代謝太快,一直吃不胖,加上玩音樂很費體力,體重從沒超過四十五公斤。」裴樹野很坦然,沒有半點炫耀之意。

「如果我能像你這樣就好了。」貝耳朵不由地羡慕。

「我不喜歡你太瘦,那樣並不健康。」葉抒微夾了一塊魚肉放在貝耳朵碗裡。

裴樹野笑了出來:「是啊,千萬別像我,瘦歸瘦,五臟六腑的功能卻不怎麼樣,有時候熬個夜就會胸悶發熱。」

「別仗著年輕消耗健康。」葉抒微叮囑了一句。

「你有資格說我?分明自己就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如果不是現在交了女朋友,約你出來吃頓飯你都沒時間。今天也不是特地來為我捧場的,只不過借看演唱會的機會,想和女朋友浪漫一回,是吧?」

葉抒微不屑理會她,貝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頭吃魚,吃了一會轉移話題:「你老公什麼時候來?」

裴樹野看了看表:「快了吧,他還沒吃過飯,估計現在也餓扁了。」

「對了,他今天沒陪你上臺?」

「嗯,是我不讓他上去,怕被他搶了風頭,他最近紅得太誇張了,下課後走廊上有一排的粉絲等著要簽名。」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身天藍色亞麻襯衣的木堤推門進包廂,笑著打了聲招呼,坐到老婆身邊,攬住她的肩,聲音溫柔:「你在說我什麼?」

裴樹野用叉子取了一個蝦餃堵住老公的嘴:「說你人氣越來越高,馬上要比我紅了。」

木堤略顯無奈:「為夫萬萬不敢有那個心,能做你背後的男人已經圓滿。」

裴樹野捏了捏他的臉。

貝耳朵看著他們的互動覺得很有愛。

木堤如傳言所說一樣是個氣質很好的美男子,身材清瘦,皮膚白皙,琥珀色的眼眸很漂亮,微笑起來兩頰有淺淺的酒窩,聲音又輕又溫柔,一看就是脾氣特別好的男人。

裴樹野卻不客氣地拆老公的台:「其實他性格很倔,遇到原則性的問題絕不會退讓,如果不照他的意見行事,他就對我冷暴力。」

木堤依舊微笑,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

貝耳朵問:「是嗎?看上去完全不像,不過,原則性的問題指的是什麼?」

裴樹野手背抵著小巧的下巴,對貝耳朵說:「當年他向我逼婚,我才二十四歲,事業正在上升期,前途無限,他偏要在那年結婚,若我不答應的話他就和我分手,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木堤笑言:「那是因為我怕你紅了後會甩了我。」

「還有,他要求我結束這一次的全國巡演就老老實實在家養身體,準備給他生孩子,我起初堅決反對,他每天一聲不吭地擺臉色給我看,直到我受不了主動向他妥協。」

木堤解釋:「趁我媽還年輕,能幫我們帶孩子,太晚生對你身材的恢復也不利。」

「藉口。」裴樹野撇了撇嘴。

木堤看向葉抒微,看似謙遜的模樣:「葉大哥你怎麼看?」

葉抒微說:「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裴樹野搬救兵一樣拉了拉貝耳朵的手:「聽了我說的事實,你有沒有覺得他的控制欲很強?哪個女人願意二十四歲就結婚,結婚才一年半就當媽?」

貝耳朵正要張嘴說話,余光察覺葉抒微的視線已經過來了,於是她掙扎了一下:「我明白你的壓力,不過現在早婚早育越來越多了,也許做了母親後你會發現人生的更多精彩。」

裴樹野鬆開貝耳朵的手,失望道:「一看你就是被我表哥洗腦了。」

貝耳朵語塞。

「我表哥看起來特立獨行,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骨子裡很傳統,是戀家型的。」裴樹野說,「我看你估計是逃不出三年抱兩的命運了。」

貝耳朵:「……」

「戀家的男人有什麼不好嗎?」葉抒微反問。

裴樹野低頭吃碗裡的腸粉,知道自己在辯論這方面贏不過表哥,索性放棄了。

葉抒微低頭看貝耳朵:「那你覺得呢?」

「因為我爸爸就是很戀家的男人,所以我能接受。」貝耳朵回答。

葉抒微點了點頭,取了一塊鵝肉放在貝耳朵碗裡作為獎賞。

事至此,裴樹野完全醒悟了,她怎麼敢妄想表哥的女朋友會站在自己這邊?

以葉抒微那臻于完美的洗腦術,他的女朋友怎麼可能還維持獨立思維?

……

回去的路上,談及裴樹野和木堤,貝耳朵表示很羡慕他們的恩愛,尤其是木堤對老婆很溫柔。

「溫柔?」葉抒微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不溫柔?」

貝耳朵對他的問題略感無語:「你知道什麼是溫柔嗎?」

他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身邊人的腦袋:「這樣算嗎?」

「算是一種,不過這是表面形式,真正的溫柔是發自內心的。」

「具體而言?」

「善解人意,寬容大度,知冷知熱。」

「很巧,這些正是我具備的特徵。」

「……」

「難道你沒有感覺到?」

貝耳朵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中肯地說:「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不需要追求面面俱到,只要心意在,溫不溫柔什麼的不重要。」

葉抒微沉默不語,心裡想的是,原來在她心裡,他並不是溫柔的男人,甚至可能是和溫柔相反的類型。

貝耳朵沒有察覺葉抒微眼裡那深一層的情緒,她只是隨便一提,當然也不會去較真他是不是足夠溫柔。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開始在意這一點。

貝耳朵剛上樓,要開門的時候,包裡的手機響起來,她匆匆進屋,沒看是誰的來電就接了電話。

「貝 耳朵,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竟然和男人去上那種網路節目?!還公然摟摟抱抱,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你談戀愛了?二十四歲第一次戀愛你以為你很光榮啊?你想過後 果嗎?要是你和他最後掰了,你該怎麼辦?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徐貞芬的厲聲如同利刀刮在玻璃上,直刺耳膜。

貝耳朵皺眉,回嘴了一句:「你說過不會再管我了,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

徐貞芬咬牙切齒道:「我倒是差點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有勞你提醒!」

說完掛了電話。

貝耳朵放下手機,輕輕揉了揉自己發脹的耳朵,徐貞芬的嗓門夠大的,幸好沒開擴音,否則整層樓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位武斷專橫的母親永遠不懂得什麼叫做溝通。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徐貞芬一定會按捺不住,估計明天就會親自上門來揪她耳朵。

算了,反正現在她和葉抒微是真的了,她不怕徐貞芬的質問,再說徐貞芬自己都在和小男友談戀愛,也沒什麼底氣可以訓教她。

貝耳朵安然睡下。

後面的幾天,徐貞芬沒有動靜,貝耳朵猜想估計是她暫時還拉不下臉。

週六那天,葉抒微照常上班,貝耳朵一個人待在家裡,直到傍晚時分,她接到葉抒微的電話。

「我在你樓下。」

貝耳朵立刻換好衣服飛奔下樓,葉抒微站在車後廂的位置,見她出來,讓她過來看看。

貝耳朵湊過去一瞧,車後廂放著不少東西,有燒烤機,錫箔紙包的食材,密封的保鮮盒和一瓶金燦燦的香檳酒,哦,仔細一看還有一對蠟燭擠在角落裡。

「這是什麼?難道我們要去野炊?」她隱隱有所期待。

「和野炊差不多,我帶你去河邊吃晚飯。」他凝視著她,刻意放緩了語氣,「我親手做給你吃。」

貝耳朵開心地要跳起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趕緊走吧,我快餓死了。」

他抬手輕輕蹭了蹭她的頭。

就在打開車門,正要鑽進車裡的刹那,貝耳朵聽到一個親切熟悉的真實聲音,憨厚的,暖人的,帶著點疲憊的中年男聲。

「耳朵。」

貝耳朵站直身,回頭一看,拖著行李箱的貝衡安就站在幾米之外,身穿駝色的薄外套,戴著一頂灰色的鴨舌帽,對上女兒的眼睛時,笑得很慈祥。

貝耳朵愣怔一會,立刻飛撲過去喊爸爸。

貝衡安鬆開行李箱的拉杆,穩穩地接住了女兒,和以往無數次一樣。

葉抒微長身玉立在車旁,第一次目睹貝耳朵對自己之外的異性撒嬌,出乎意料的,心裡浮現一些不易察覺的情緒。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貝耳朵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風景差不多都看完了,我現在想看的是自己的女兒。」貝衡安抱著她。

貝耳朵感動得快哭了,她太久沒有見到爸爸,想念的時間長了反而錯覺記憶裡的感官不太真實,而此時此刻,他懷裡的溫度,身上的氣息都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她像是流浪已久的老貓回到童年時常常待的老沙發上一樣,陷入其中,舒適得恨不能閉上眼睛睡一覺。

「對了,耳朵,他是誰?」貝衡安一眼就看到了葉抒微。

貝耳朵這才想起忘記介紹男朋友了,趕緊從爸爸的懷裡出來,主動去拉來還在車邊的葉抒微,向爸爸介紹。

「這是我的男朋友葉抒微。」貝耳朵抬頭看葉抒微,眼神依戀,「抒微,他是我爸爸。」

「叔叔您好。」葉抒微很自然地欠身,態度恭敬。

貝衡安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就是你,我回來之前已經聽耳朵她媽媽說了,她交了一個男朋友。」

「原來是她告訴你的。」貝耳朵嘀咕,突然明白了爸爸這麼快趕回來的原因。

「很帥很高的小夥子,很高興認識你。」貝衡安依舊笑眯眯,「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河邊野炊。」貝耳朵主動告知。

貝衡安抬腕看了看表:「現在時間好像不早了,你們還要去河邊啊?今天溫度也偏低,晚上會起風,耳朵可能會著涼,要不換一天?」

「沒事的……」貝耳朵要解釋。

「那就換一天吧。」葉抒微接話,態度正直大方,「耳朵,你和你爸爸很長時間沒見了,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今天我不打擾了,改天再帶你去玩。」

說完準備告辭。

貝耳朵要去挽留,已經被貝衡安一手拉住了,他笑著看向葉抒微:「你開車慢一點,注意安全。」

就這樣,目送葉抒微開車離開,貝耳朵陪貝衡安上了樓。

進屋後,貝衡安摘下帽子,第一句話就是:「耳朵,你媽媽好像很不贊成你現在談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