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將時間的軸線拉長,儘管練武的時光諸多歡樂、諸多汗水。
在未來的兩年中,白天師父去行俠仗義,黃昏我跟阿義放學後,不是創劍、就是練掌,乙晶若是沒有補習,就會跟我們一起聽師父說些顛三倒四的武林軼事,哈哈大笑。到了深夜,我跟阿義戴起口罩,便開始在城市中飛簷走壁,或在電線桿上練殭尸跳,踏遍城裡每一吋銀色月光。
每到假日,師父就帶著我們到海邊踏青。
或者應該說,師父跟乙晶踏青,我跟阿義則在海底拾荒。一邊拾荒,一邊在怒濤中練掌練劍。
其實這也滿有趣的,海底世界真是奇妙無比,有一次我跟阿義還碰上一頭超級深海大烏賊,我一時興起,便用麻將尺跟它鬥了起來,想將它拖上岸吃掉,無奈卻被噴得一臉漆黑,差點瞎了眼睛。
但阿義就沒這麼幸運了,倒霉的他被大烏賊的吸盤爪死纏住,硬拉進海溝裡,我只好瞎著眼跟牠來場聽潮辨位,在海溝中砍斷它的兩條觸手後,便抱著死了一半的阿義上岸。阿義吐了半天,手中倒還緊抓著那兩條被我砍斷的烏賊腳,於是四個人便開心地坐在沙灘上,用內力將兩隻大烏賊腳煮了吃掉。
在漫長的暑假中,別的學生都在玩救國團的白癡露營,而我們功夫四人組,卻組成一支叢林特訓隊深入花東深谷,闖入毒蛇猛獸的陣營練功。
白癡救國團在跳「第一支舞」時,我跟阿義則在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上,一同「崩」出難忘的回憶。
另,為什麼我說是「功夫四人組」?因為,師父收了乙晶作他第一個女弟子,開了凌霄派的首例。
不過乙晶受訓的份量很少,我瞧這並不是師父有什麼陳腐的重男輕女觀念,而是他不好意思做出拿毒蛇咬乙晶這類沒品的事來。到底師父還是有溫柔的一面。
在叢林裡,我跟阿義施展飛鴻冥冥的輕功,追殺每天的餐點,乙晶則跟在師父旁邊學導引內力。其實叢林最可怕的部分,就是無數的毒蛇、種種毒物,但我跟阿義早已習以為常,即使被黑白分明的雨傘節咬到了,我也只須花兩分鐘就可以將毒完全清出。
因此大抵上,叢林沒有海底那麼可怕,我所遇過最強的猛獸,也不過是台灣黑熊。
那一天,乙晶跟我在躲避蜂群時,意外看到兩隻台灣黑熊,那兩隻黑熊親暱地偎在一起,捧著我抱著乙晶練輕功時,不小心踢倒的蜂窩(註:蜂窩是種練輕功時,很容易踢到的危險物品)。
這對黑熊情侶對從天而降的佳肴卻之不恭,愉快地捧著甜美的蜂窩一同分享;乙晶跟我都為他們感到幸福,我們倆便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兩隻大黑熊吃情侶大餐。
就這樣,因為我根本不怕黑熊的關係,所以我同乙晶在叢林裡逛久了,便自然與這兩頭黑熊當了稱兄道弟的好朋友..雖然我跟他們兩個叢林之王,結結實實打了兩次狠架。
乙晶說:「雖然他們不是寵物,但是也該有個名字吧,我瞧他們一隻比較大,一隻比較小,就叫他們大大、小小吧!」
的確,為黑熊命名並非將他們視作「寵物」,因為大大跟小小也為我跟乙晶命名了。我叫「吼吼」,乙晶則叫「吁吁」。很公平。
有一個突如其來的下雨天,大大跟小小在我們身旁抱在一塊打啵兒,那情境實在撩人,於是,我便摟著拿著荷葉遮雨的乙晶,在大雨中獻出我的初吻。
國二升國三的暑假,我摟著滿臉飛紅的乙晶,在大雨裡。
那個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告別了大大跟小小,告別了滿山的毒蛇,我們功夫四人組度過一個歡樂與汗水兼具的暑假,向繁重的國三課業無奈地報到。
此時因為毒蛇難逮,所以毒蛇的「量」已經不適合當作我跟阿義的內力指標,而改為跟師父對掌的次數。阿義能夠跟師父對掌十一掌不倒,我則能夠撐到六十二掌。
但劍法的進步就無從評判了。因為我們都擋不了師父驚天霹靂的一擊。
而師父對我們都感到滿意,他說:「過幾天,師父帶你們涉足真正的江湖,擊殺貪官惡霸!」
我擔心的一天,終於來臨。
※※※
天黑了,一群穿著黑色西裝、嚼著檳榔的平頭男,從理容院中魚貫走出。
走在這些人中間的,是個油光滿面、咧嘴大笑的大胖子,手中還摟著一個低著頭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紅紅腫腫的。
「就是他。」師父蒙上口罩。
我跟阿義則分別戴上「原子小金剛」跟「剛彈勇士」的塑料面具。
躲不過的正義裁決。
躲不過的內心煎熬。
躲不過的,害怕。
學功夫,為的是正義。
等的,就是這一刻。
但,到了這一刻,我卻不禁要問:什麼是正義?
如果等一下即將發生的事情能稱作正義,為什麼我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師徒三人,躲在理容院旁的黑暗小巷中,等待著下手的機會。
為首的大胖子,肥手黏在少女的臀上,抓著。
大胖子的四周,大約有八個刺龍紋虎的壯漢,看起來不堪一擊。
但,靠在大胖子身旁的兩個壯漢,腰上卻是鼓鼓一包,我猜是手槍,這點倒是相當棘手。
「師父,真要殺了那頭死肥豬?」面具下的阿義,跟我一樣迷惑。
「這要瞧你們自己。」師父說。
師父的答案包含了無止盡的推卸責任。
「師父,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我的聲音也在發抖。
殺人,不管為了什麼理由殺人,對一個國三生來說,都是太沉重了。
為了正義也好,為了復仇也好,殺人,就是殺人。
師父不再說話,因為師父的話在一個小時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一個小時前,大破洞。
「我們凌霄派這次的任務,是要殺一個叫黃士峰的地方惡霸,他平常仗著幾個臭錢跟竹聯派的惡徒為伍,欺壓良善、作惡無端,糟蹋姑娘的清白更是時有所聞,師父已經盯他一段時間了。」師父簡單說完。
簡單說完,一個人應該被殺的理由。
「殺一個壞人,就這樣..就這樣簡單?」我腦子一片空白。
其實,我壓根不想殺人。
就連王伯伯,我也不想真殺了他。
但要是跟師父開口說「我不想殺人」,豈不白費了師父傳承武術的苦心?
「要是你們不想殺人,也由得你們。」師父淡淡地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
「為什麼?師兄怕殺人,我可半點不怕。」阿義堅定說道。雖然,一個小時後的他,完全判若兩人。
師父愀然不悅,說:「殺人是件可怕的事,能留一手自是最好,怕的卻是賊人死性不改、變本加厲。」
師父看著地上的口罩與面具,又說:「學武功,不為修身、不為養性,更不是為了參透生死道理,不為勘破人生迷霧。學武功,求的是很實際的東西,那就是正義!社會沉淪,奸邪當道,需要能負擔得起正義的俠客出現,這個俠客必須明是非、斷善惡,更需要有執行正義的勇氣,這就是正義的擔當。」
師父突然回身出手,手指插進水泥牆上。
「有時候,正義需要有取走別人性命的覺悟,需要有擁抱無窮罪惡感的強大勇氣!只因為,正義不是獨善其身的!」師父的眼神綻露光芒。奇異的光芒。
這幾句話,天崩地裂般衝破我的心防。
沒錯。正義不該是獨善其身的。
只要誅所當誅,殺人的罪孽,不該迴避。
這是大俠的宿命。
「不過,師父,殺人不就犯法了?雖然那些壞人是很該殺啦!」阿義突然冒出一句。
師父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社會律法,保護的是誰?」
這個社會奸商巨賈當道,於是我說:「保護有錢人……也許,也保護壞人。」
師父苦笑,說:「或許你說的沒錯,但律法真正執行的話,它保護的,真真切切是善良的老百姓,律法可說是弱者的武器,弱者用來對抗強霸者的工具!」
我腦子有點混亂。既然律法好,可以保障社會弱小,那大俠為何要觸犯律法殺人呢?
師父接著說:「但,我們不是弱者。」
阿義的眼睛一亮,說:「所以,強者不需要法律!」
師父摸著阿義的頭,說:「不錯,律法是為弱者制定的,它為弱小良善者出頭,為他們爭一口氣,這樣很好!但,強者不需要法律,強者可以自己對抗邪魔歪道。」
好一個「強者不需要法律」!
但,我仍舊問了一句近乎白癡的話:「這樣..這樣沒有關係嗎?」
師父一愣,說:「這就是我教你們輕功的原因了。」
「啊?」我也一愣。
師父微笑道:「被抓到,就有關係。不被抓到,當然就沒關係。」
阿義咧開嘴,笑說:「師父放心,飛簷走壁逃命的功夫,我們師兄弟已經滾瓜爛熟啦!」
師父拿起口罩,端詳了一會兒,說:「最好如此。逃不過,被捕快抓走也罷了,要是被賊子的子彈追上,就得留下一條命。」
留下一條命……這個代價,不管對誰來說,都太高了。
※※※
而,一個小時後的我,站在黑巷中,卻無法逃出正義沉重的壓力。
阿義也不能。因為阿義的殺氣混亂且牽強。
師父當然察覺得到我們兩人不安的心情,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對師父來說,大俠是沒有年齡限制的;此刻的師父,並不是要求兩個國中生殺人,在他的眼中,戴著面具的,是兩個將要展現大俠氣魄的初生之犢。
車子旁,一個戴著墨鏡的平頭男為大胖子打開車門。
「就是現在!」師父低聲說道,殺氣一現。
不管那麼多了!
我跟阿義一擊掌,便從巷子中衝出,兩人縱身長躍,跳上大胖子身旁的黑頭車!
砰!車頂發出劇烈的撞擊聲,幾個壯漢還來不及反應,我跟阿義已經出手!
目標:兩個身懷手槍的棘手傢伙!
一個滿臉鬍渣的瘦子看著自己貼著地面飛了起來,然後撞到商家的鐵捲門。他根本沒有掏槍的機會。
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則把剛剛吃進肚子裡的雜七雜八,全吐了出來,他腰上的手槍,則被我甩向路邊的郵筒。
「幹!」
「靠么!」
「衝三小!」
「吼伊細!」
其它人一邊咒罵,迅速拿出明亮亮的刀子,但他們眼中的狠戾,卻遠遠超過刀身上的暗紅血腥。
四把尖銳的壽司刀同時刺了過來!
卻也同時飛上天空!
乙晶劍法!閃電般的出手!
四個惡漢瞪大著眼睛,慢慢地軟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是阿義神出鬼沒的怪劍。
「你們想怎樣?是哪個堂口的?」大胖子緊緊抓著顫抖的少女大聲問道。
大胖子的前面,還有兩個握緊拳頭的保鑣。
「嗯……我想一下……」我腦中混亂,竟然結結巴巴。
「我們要你的命!」阿義衝口說出。
大胖子的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彷彿對阿義的答案不感興趣。
「你們要多少錢?」大胖子從懷中拿出一本支票簿,冷靜地說:「你們的身手不錯,考不考慮跟著我?我出比別人多三倍的錢。」
性命受脅,卻還想拿錢砸死人,果然是個土豪劣紳。
我擔心巡邏的警車馬上就會趕到,於是大跨步上前,雙手輕輕一推,兩個小山一般的保鑣如彈珠般地射向理容院門口。
這時,大胖子的臉色終於蒼白。
阿義拿著麻將尺,指著大胖子的鼻子,說:「下輩子,記得當個好人。」說完,阿義舉起麻將尺,眼看就要將大胖子劈死。
但阿義的麻將尺,只是停在半空中。
久久,腿軟的大胖子、嚇呆的少女、我、阿義自己,全都瞪著這把即將奪人性命的麻將尺。
但麻將尺自己,卻一直在猶豫著什麼。
「師兄,我看還是你來吧。」阿義居然這樣說。
我手中的高音笛,卻也在發著抖。
「我……我不知道。」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我完全沒有取人性命的準備。
突然,一種厭惡自己的情緒湧上心頭。
我厲聲喊道:「你幹嘛要當壞人!」高音笛猛然劈向車尾,行李蓋碎出一個小洞,高音笛尾巴登時噴裂。
大胖子愣住了,他的褲子突然濕了。
「對……對……對不起……」大胖子口齒不清地說。
我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會死!」手中的高音笛再度劈向車尾,車尾燈嘩啦一聲爆開。
大胖子眼淚流了下來,說道:「請給我一次……一次機會!我會重新做人的!」
我壓抑不住心中的矛盾與恐懼,手中的高音笛劃破空氣,嗚嗚作響。
「你會改嗎!」我斥聲大吼。
「喂?你在幹嘛?」阿義用手指輕輕刺我了我一下。
「你會改嗎!」我歇斯底理大叫,看著大胖子雙膝跪下。
大胖子把自己的頭用力撞向路磚,拚命磕頭,嘴裡哭喊著:「我一定會改的!會改的會改的!會改的會改的!都是我不好!我會改的!」
我一笛劈向路燈,高音笛飛碎四射,我的怒氣稍平。
「那就好好改啊!」我看著拚命求生存的大胖子大叫。
一個人,一個壞人,在這樣性命交關的時刻,承諾與誓言對他的意義是什麼?
是求饒的同義詞?
是權宜之計?
還是根本謊話連篇?
難道,竟會是真心誠意的頓悟?
其實,都不是的。
雖然我當時年紀尚輕,但,我知道都不是的。
承諾在這種時刻,跟昆蟲式的刺激╱反應沒有兩樣。
承諾變成一串意義不明的符號,是毫無意義的。
我並不天真。
但,有時候我願意天真。
也許,我並沒有選擇,不是嗎?
我既然聽到他的答案,聽到他的承諾,我就失去了正義的立場,如果我執意結束他惡貫滿盈的一生,我往後的日子就會沉溺在不斷懷疑自己現在抉擇的正當性。
如果殺了他,他將永遠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人人都需要這個機會。
「你打算?」阿義囁嚅地說。
「饒了他。」我靜靜說道,看著狗一樣乞憐的大胖子。
也許,這種無法前進的處境,是我自己故意造成的。
更或許,我打從一開始,就決定原諒他了。
我的軟弱,似乎不能肩負起大俠悲痛的命運。
「也好。你記得重新做人啊!不然我們還會來殺你!」阿義也鬆了一口氣。
「別忘了你說過的話。」我說,聽見遠方傳來警笛聲。
我跟阿義對看一眼,又看了看躲在黑巷中觀看一切的師父,兩人拔身而起,躍上路燈飛踏離去。
微弱的月光下,霓虹昏暗地迷醉,街上只剩下一群昏死的流氓,以及一個磕頭磕不完的大胖子。
希望大胖子頭上留下的疤,可以提醒他,記住當下無意識的承諾。
我跟阿義站在大佛頭頂。與師父事先約好的會合點。
「你為什麼放他走?」阿義坐在我身邊,嘆氣。
「你下得了手?」我沒好氣說。
「要是你不放過他,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一下,我就下得了手。」阿義果斷地說。
「就是因為你需要考慮,所以你也下不了手。」我說。
阿義本想開口,卻又把話吞了進去。
「你說說,師父會不會生氣?」我忍不住問。
阿義抓著腦袋,大概也在煩惱這個問題。
「不會!」
師父像隻敏捷的黃雀,輕輕跳到我倆身旁。
我簡直不敢直視師父的眼睛。
「師父說過,你們有你們自己的正義觀,師父絕不勉強你們。」師父席地而坐。
阿義又嘆了口氣,說:「殺人比想像中難。」
師父笑道:「你錯了,殺人一點都不難,難的是:你如何判斷一個人當不當殺?」
也對。
難就難在這裡。
決定一個人該不該殺,是該由人來決定?還是該由神來決定?
人類找不到神來審判,只好搬出法律,讓法律來決定人的生死。
但師父顯然把法律踢到一邊,發展出一套「正義超越法律」的論調。
我看著孤淡的弦月,落寞地說:「師父,雖然你以前說過,警察跟壞人總是一夥的,但是這個世界好警察還是很多的,為什麼不把壞人抓去警局,讓法律公斷一個人該不該殺?」
「如果這是你的決斷,師父也不能說不。」師父笑了。
師父的笑,有點譏嘲,卻也有些同情。
「師父,你殺人時,難道都沒有一點愧疚?」我問。
我是有些生氣的。
「師父,你殺人時,難道都不會考慮再三?」阿義也問。
師父大笑說:「師父殺人殺得坦坦蕩蕩,絲毫愧疚也無,若說考慮,師父的確是再三思量後才動手的!」
我搬出人性理論,說:「師父,可是被你殺的人,怎麼說也是別人的老公、別人的爸爸啊!」
師父冷然說:「這就是正義所需要的勇氣。」
我開始對師父的答案不滿,又說:「那你把人給殺了,那不就是把他改過遷善的機會給剝奪了!」
師父點點頭,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所以師父會估量那些混蛋改過的誠意。」
阿義冒出一句:「怎麼估量?難道真的天天盯著他?」
師父聳聳肩,說:「情節稍微輕的,多觀察幾個月也未嘗不可,畢竟是條人命。」
阿義又問:「那超級大壞蛋呢?他想改過自新怎麼辦?」
師父自信地笑了笑,說:「當場就殺了他。」
我動了火,說:「為什麼不把他關起來?關在監獄啊!關個十幾二十年的,總可以關到他洗心革面吧!就跟師父說的一樣,人命就是人命啊!」
師父搖搖頭,說:「真正的大壞蛋,是無藥可醫的。早早送他回老家,對大家都好。」
我認為師父完全不可理喻,果然是從野蠻的明朝跑來的古代人類。
我大聲問:「你怎麼知道!那我問你,剛剛我們放過的大胖子,是情節輕的,還是情節重的?!」
師父拉下臉來,鄭重地說:「出手的要是我,半點不猶疑,立刻摘下他的腦袋。」
我也拉下臉,說:「為什麼不多觀察他兩天?到時再殺不遲!」
師父一掌拍在大佛的腦心,斥聲道:「等他再犯!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在你原宥他的期間,他所傷害的每一個人你都有責任!到時候再去結果他,不嫌太晚嗎!」
師父動了怒,我卻只是大叫:「但要是他真心真意要改過,你就是錯殺一個好人!」
師父紅著臉,大叫:「我管他以後改不改!我殺他的時候,他是個該殺的壞蛋就夠了!」
我粗著嗓子叫道:「你殺了一個可能改過的壞人!」
師父的聲音更大,喊道:「他沒可能改過!我殺了他,他還改什麼!」
我生氣道:「那是因為你不讓他改!」
師父抓狂道:「大混蛋根本不會改!」
我大吼:「你不可理喻!」
師父長嘯:「你姑息養奸!」
阿義緊張地大叫:「不要吵了!」
我跟師父瞪著彼此,中間夾著個窘迫的阿義。
「你們兩個都對,也都不對,所以先……先不要吵!」阿義臉上寫滿尷尬。
「我哪裡不對了!」師父瞪著阿義。
阿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流氓脾性馬上就要發作。
我看著師父,深深嘆了口氣,說道:「師父晚安。」
師父一愣,看著我一躍而下,沒入八卦山的黑密林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