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籮怔怔地,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看向趙玠,臉上頭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她來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只想為常弘出氣,她太生氣,以至於連自己的腳傷都顧不上。可是如今有人站在她面前,擔心地關懷她的腳傷,她覺得有點感動。她吸了吸鼻子叫道:「大哥哥……」
趙玠低低地「嗯」了一聲,小姑娘眼睛紅紅的,他還以為她腳腕疼,正準備把她抱起來。誰知她張開雙手,看著他囔囔地說:「抱抱我。」
趙玠的心一下子軟了,憐愛得無以復加。他說好,俯身把她抱進懷中,一手摟著她的腰肢,一手按著她的腦袋,緊緊貼著他的胸口。
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他怎麼會不答應?何況他早就想抱她。
小姑娘的身體又香又軟,眷戀地縮在他懷中,以一種絕對依賴的姿態。這一瞬間,趙玠幾乎以為她懂了他的心思,甚至跟他渴望她一樣,她也渴望著他。可是沒一會兒,懷裡的嬌軀動了動,抽身而出,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沒事人一樣道:「好了,吸飽精力了。」
懷中驀然一空,只留下她的香味和一點餘溫。趙玠心中遺憾,面上卻絲毫不顯,對她的戲謔饒有趣味:「什麼精力?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她一手攀著他的肩膀,支撐半個身體的重量,「話本子上看到的。」
那些靈異話本上都有類似的情節,女妖吸走了男人的精力,男人就會力竭身亡,只剩枯槁。趙玠摸摸她的頭,眸色轉深,她真的知道什麼叫吸取精力麼?她若想吸走他的精力,一個擁抱遠遠不夠,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以後她就會知道,可不是抱一抱那麼簡單。
趙玠不捨得她站太久,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往另一邊自己的院子走去。
魏籮順勢摟住他的肩膀,見方向不對,忙提醒他:「常弘,大哥哥,我要去看常弘。」
趙玠頓了頓,只好調轉方向,帶她去見常弘。
路上,魏籮躺在他懷裡,看到他目視前方,語速緩慢地問:「阿籮,你為什麼討厭李頌?」
魏籮垂眸,想起剛才簪子刺入李頌胸膛的那一瞬,她的聲音冷下來:「他總是傷害常弘,常弘是我弟弟,誰都不可以傷害他。」
從她小時候起,好像就跟李頌牽扯不斷。以前是小打小鬧,如今長大了,再糾纏下去終究不好。趙玠不語,他剛才站在門口,看見魏籮踮起腳尖磨蹭李頌耳朵的那一幕,那麼親密,讓他一瞬間升起殺了李頌的心思。他知道魏籮不可能喜歡李頌,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佔有慾。
魏籮是他的,除了他以外,誰都別想沾染。
魏籮輕聲問他知不知道今天獵場上發生的事,他頷首:「方纔下人跟我說了。」
李頌射傷魏常弘,好在傷口不在要害,沒有生命危險。他覺得事情不像表面看著那麼簡單,李頌小時候雖然欺負過魏常弘,可是如今卻沒有射殺常弘的理由,而且還是在那種眾目睽睽、百口莫辯的情況下。趙玠瞭解李頌,他雖桀驁不馴,但不是那種衝動魯莽之人。這其中的內情,還有待追究。
趙玠一邊走,一邊安撫懷裡的小姑娘:「日後再有這種事,先告訴我。本王幫你解決,不要自己一個人行事。」
說話間已經來到常弘的院子,他抱著她走入正室後面的花廳,把她放到黑漆楠木八仙椅上,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腳腕問道:「疼麼?」
魏籮往後一縮,「剛才疼,現在不怎麼疼了……」她歪頭看他,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輝,寫滿好奇:「什麼都幫我麼?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幫我?」
趙玠覺得她模樣太可愛,忍不住掀唇一笑,捏捏她嫩呼呼的小臉蛋道:「什麼都幫你。」
她看著他,既詫異又驚奇,似乎很不相信他的話。
可是他卻沒有多解釋,起身讓院裡的人去廚房端一盆熱水來,給她敷腳腕。
魏籮腳腕上的淤血未散,方才又走了那麼多步,目下更是腫得厲害。趙玠替她熱敷以後,又用昨晚的藥酒給她揉了一圈,她這才疼痛緩和多了。
她準備自己穿鞋,可是趙玠卻按住她的小腿道:「別亂動,我來。」
可是他什麼都做了,連穿鞋也要幫她,是不是不太好?他是王爺,總是為她做這種事真的好嗎?魏籮下意識尋找朱耿,讓他勸一勸趙玠,誰知道朱耿早就背對著他們站在門口,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
魏籮拿著白綾襪兒,固執道:「我自己來吧……」
趙玠見她堅持,便笑了笑,鬆開她道:「好。」
她彎腰套上鞋襪,總算鬆一口氣。先到接著還要去內室看常弘,頓時又犯了難,她的腳不能再下地走路了,該怎麼過去呢?
趙玠立在她面前,噙著笑,見她抿起粉唇,忍不住問道:「你自己過去,還是本王抱你?」
她抬眸,不說話。
趙玠低聲一笑,最終還是來到她跟前抱起她,帶著她往內室走去。
*
內室,兩個大夫已經為常弘處理過傷口。血是止住了,就是人還沒醒,大夫說夜裡可能會發熱,到時候餵他喝一碗藥,第二天一早醒來便無大礙。
梁煜一直守在床邊,見趙玠抱著魏籮進來,忍不住愣了愣,抱拳行禮:「參見靖王殿下。」
趙玠把魏籮放在花梨木繡墩上,想了想,為了她的清譽,還是解釋道:「阿籮的腳崴了,不能下地,本王便抱她過來。」
梁煜恍然大悟,也沒有多想,退到一旁把位置讓給魏籮。
魏籮看著躺在床上的常弘,鼻子一酸,忍不住握住他放在身側的手。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擋在她面前向她控訴趙玠,誰知道一天的工夫就變成這樣……她偏頭在袖子上蹭了蹭淚花,動作稚氣,與剛才拿簪子傷人的狠勁兒判若兩人。
到了夜裡,常弘果真發起熱來,渾身冒冷汗,嘴裡還說胡話。魏籮擔心得不得了,趕忙讓下人去煎藥,親自看著他喝下去才放心。
好在喝完藥後他就好多了,繼續睡過去,第二天早上才醒。
這一夜把魏籮折騰得夠嗆,她幾乎一整夜沒闔眼,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邊,生怕他出什麼意外。趙玠在一旁陪著,好幾次讓她回去休息,她都固執地搖頭,說什麼都不肯走。直至晨曦微露,山掩微黛,她才終於體力不支趴在床頭睡著了。
趙玠上前,將她打橫抱起,看了看床上已經清醒的常弘,沉聲道:「你好好養傷,阿籮本王先帶走了。」走之前補充一句:「大夫說你身上有傷,不宜移動,等明日一早,本王再安排人送你們回府。」
言訖,踅身離去。
常弘躺在床上,俊臉蒼白,望著趙玠抱起阿籮離去的背影,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
今年狩獵比賽的勝者是梁煜,其次是李頌和另一位御史大夫的兒子,昨日已上報給皇帝。
狩獵比賽結束後,景和山莊的其他人陸續回府,只有魏常弘和魏籮多停留了一天。
李頌沒有逗留,帶著傷回到汝陽王府。
汝陽王府前堂。
汝陽王和高陽長公主得知他受傷,既驚駭又心疼。高陽長公主憂心忡忡地問道:「往年都不曾受傷過,這次是怎麼回事?誰傷的你?」
李頌坐在圈椅中,緊緊握著雲紋扶手,不肯回答。
高陽長公主只好轉頭問他的侍從,侍從欲言又止。剛要開口,被他一個眼光狠狠地瞪過來,立即噤了聲。
他垂眸,緩慢道:「沒有人傷我……是我自己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