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魏籮昨夜睡得不太好,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來過,床畔一陣淺淺的冷梅香,像她前陣子給趙玠縫的那個香囊的味道。後來還有人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又有軟軟的東西爬上她的舌頭,她當時以為是做夢,可是夢裡的感受也太真實了。

直到今天早上醒來,魏籮都分不清昨晚是不是真的有人來過。

然而也沒時間讓她多想,她剛一睜開眼,金縷和白嵐便端著銅盂從外面進來,打濕了巾子給她擦手道:「小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太夫人和幾位夫人一會兒才過來,您還可以再睡半個時辰呢。」

魏籮搖搖頭道:「我睡不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金縷道:「回小姐,卯時一刻。」

魏籮看一眼窗外的天色,晨曦微露,庭掩青黛,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來,只露出一點點光輝。她這會兒委實睡不著了,索性披上一件淺黎色纏枝靈芝紋褙子坐起來,吩咐金縷和白嵐伺候她洗臉。

金縷取出一個五彩小瓷瓶,往銅盂裡倒了一些珍珠玉容散,用手攪了覺化開,「小姐,可以洗臉了。」

那珍珠玉容散是魏籮自己調的,能增白肌膚,也能令人膚色光澤,比韓氏調的玉容散還好用。韓氏誇魏籮這方便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魏籮洗完臉後,用用青鹽刷了刷牙,口中又含了一篇薄荷葉,坐在南窗榻上自自在在地敷起臉來。她敷臉用的海棠蜜也是自己調製的,將紅秋海棠拌入一大杯白蜜中,將花瓣搗爛,蒸曬十次,便能上臉使用了,每天早上敷一次,能夠使臉色光鮮,容光煥發,冬天還能防止皸裂凍傷,尤其好用。

魏籮剛敷完臉,把臉上的海棠蜜洗乾淨,四夫人秦氏和大夫人李氏就過來了。

兩人後面跟著兩個穿紅色龜背綾比甲的婆子,想來是給魏籮開臉的。

大夫人笑道:「阿籮的臉色真是好,昨兒睡得好麼?瞧這小臉,哪裡還用得著塗脂抹粉,嫩得跟水豆腐似的。」

大夫人這是玩笑話,就算臉色再好,成親也不能不上妝的。只不過魏籮的臉色卻是不錯,大抵是先才敷了海棠蜜的緣故,一臉也不像個沒睡好的人。

秦氏扶著魏籮坐在雙鳳纏枝葡萄鏡前,也笑了笑道:「咱們阿籮本來就好看,今日定是盛京城最好看的新婦子。」

魏籮頭一次聽到「新婦子」這個詞,這才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一時間怔怔地坐在繡墩上,也沒接話。

那兩個穿紅色比甲的婆子上前,瞅了瞅魏籮,若說方纔還覺得秦氏的話太誇張,那目下便都忍不住暗暗點頭了。兩個婆子見過許多出嫁的新娘子,像魏籮這麼漂亮的倒不是沒有,只是沒有她身上的這股靈和嬌,一看便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姑娘,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兒,讓人既想牢牢地抓住她,又擔心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

其中一個婆子由衷讚道:「新娘子長得可真俊俏,未來的姑爺可有福氣了……」

秦氏聞言,自然是高興的,她素來把魏籮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如今魏籮要出嫁了,看著這屋裡屋外紅彤彤的燈籠剪紙,竟生生有種濃烈的不捨。只不過現在不是哭嫁的時候,秦氏便忍住道:「給新婦子開臉吧。」

兩個婆子來到魏籮跟前,一人一邊,拿著五□□線便往魏籮臉上絞。魏籮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臉頰一疼,輕輕地叫了一聲。

婆子安慰道:「姑娘忍耐一會兒,您臉上的絨毛少,一會兒就完事兒了。」說著又迅速地絞去了兩根,還笑道:「您不知道,前幾天我給另一家的新婦子開臉時,那絨毛才叫多呢,足足絞了半個多時辰,後來那新婦子看見我就覺得臉疼。」

不止魏籮被逗笑了,連一旁的大夫人和四夫人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氣氛總算活絡起來。

開了臉後,便要開始上妝梳頭。

魏籮規規矩矩地坐在銅鏡前,任由兩個婆子折騰自己,金縷和白嵐在一旁打下手。一個時辰後,魏籮坐得腰酸背痛,可算是弄好了。她仔細看了看鏡子裡的人,差點都不認識了。若說魏籮以前是一幅輕鬆寫意的流水圖,那目下便是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青色直眉,朱顏紅唇,眉心又點了四瓣魚鱗形的花鈿,當真是穠艷玉姿,嬌韻清。

金縷和白嵐扶著魏籮屏風後面換嫁衣,魏籮出來時,恰好太夫人領著二夫人和魏芽等人走進來。

太夫人上前把魏籮上下打量一遍,滿意地笑道:「咱們阿籮穿上嫁衣更好看了。」

魏籮紅著臉叫了聲「祖母」。

魏籮生得嬌小玲瓏,在同齡姑娘中不算高的,勉強算個中等個兒。這身嫁衣是為她量身定做的,針腳細密精緻不說,這麼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非但沒把魏籮襯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反而很適合她,嬌憨中不失端莊,生生提了三分氣質。

太夫人身後跟三位婦人,一個是定國公府的夫人,一個是平遠侯府的夫人,還有一個竟然是平陽長公主趙昕。這位長公主素來很低調,極少出席世家貴女的和場合,就連宮宴也偶爾才參加一次。聽說她品性和教養極佳,眼界也非常高,一般的貴女們都入不了她的眼,魏籮也只是宮宴時見過她一次而已。沒想到她今天居然會出現,照這情形看,應該是來給自己當全福夫人的,魏籮雖然詫異,但還是依次叫了人。

平陽長公主看了看她,不像旁人說得那般不近人情,拍了拍魏籮的手道:「生得真是標緻,跟長生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

平陽長公主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趙玠私底下求到她那裡去了。平陽長公主等閒不出面,既然侄兒難得求她一次,她自然不會拒絕的。何況她也想看看讓趙玠看上的姑娘是什麼模樣,趙玠從小就眼界高,不合他心意的東西,硬塞給他他也不要,很少見他對什麼事情上心過。如今聽說為了沒入門的靖王妃,連靖王府都重新翻修了一遍,新房更是佈置得妥妥帖帖,院裡的下人也重新換了一批,可見他有多麼在乎這個小姑娘了。

魏籮沒料到平陽長公主居然會誇自己,微微笑了笑,靦腆又大方,沒有接話。

魏籮小小的房間一下子圍聚了許多人,倒顯得有些裝不下了,太夫人便領著幾位全福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回堂屋等候靖王府的人迎親。四夫人和幾個小輩都留了下來,陪魏籮說話。

白嵐捧著一雙紅緞繡百子千孫圖案的喜鞋放到魏籮腳邊,脫下她的鞋襪為她換上新鞋,「一會兒迎親的花轎就來了,小姐換新鞋吧。」

一旁的魏芽見狀,稀罕道:「聽說阿籮的喜服和喜鞋都是繡春居的裁縫做的?那繡春居一年只做五套衣裳,我過年時讓身邊的丫鬟去預定,最後都沒定得上,你是如何辦到的?」

魏籮當然不好說是趙玠的意思,抿抿唇,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也不說話。

倒是四夫人秦氏替她解了圍,「還不是靖王殿下太有心,什麼都替阿籮準備好了,連嫁衣都不用她操心。」

魏芽聞言,臉上露出艷羨之色。

幾人說著話,聽外面的丫鬟進來道:「夫人,小姐,六少爺來了。」

魏常弘從門外走進來,他今日難得穿一身赤霞色錦服,比往常要正式得多。他走進裡,目光落在紫檀木雕雲紋榻上的魏籮身上,許久,才張了張口道:「爹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沒準備好的。」

說起來,魏籮和常弘有三天沒見了。這些天魏籮在內院,常弘在外院幫著魏昆主持事宜,晚上也都直接歇在外院,沒有回內院一趟。這是魏籮三天裡頭一回見他,彎起杏眼朝他笑了笑,「都好了,你放心吧。」

魏常弘點了點頭,但是卻遲遲沒有離開。他目光定在魏籮身上,也不介意太夫人和魏芽幾人在場,說道:「阿籮,若是以後趙玠欺負你,你便跟我說,我總是會幫你的。」

魏籮彎起的唇瓣沒有來得及收起,也不知道這句話觸道她哪塊兒柔軟的地地方,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反正是要哭嫁的,魏籮也沒有忍著,淚珠子撲簌簌落下來,伸手揪住常弘的袖子,仰頭道:「常弘,我捨不得你。」

魏常弘又何曾捨得她?只不過她總歸要出嫁的,自己不能因為一己私慾留住她,常弘摸了摸她的頭道:「別哭了,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越是這麼說,魏籮就越忍不住,眨巴眨巴扇子似的睫毛,一眨又是一顆眼淚。

常弘接過四夫人遞來的娟帕,附身細心溫柔地替魏籮擦拭臉上的淚水,「阿籮,我也捨不得你,那你能不嫁嗎?」

四夫人秦氏一驚,「常弘,你這是什麼話?」

魏籮認真想了想,都到了這個地步,自然是不能不嫁的。何況她也想給趙玠當媳婦兒,於是搖了搖頭。

常弘露出笑容,彷彿剛才的話只是一句玩笑,他道:「我讓人來給你補補妝,你都哭成小花貓了。」

說著捏捏魏籮的臉頰,又道:「別哭了。」

魏籮這才慢慢止住哭泣。

婆子進來給她重新補了妝,好在她哭得不太猛,妝花得也不厲害,沒一會兒就化好了。一炷香後,靖王府的迎親隊伍來到英國公府門口,鑼鼓聲一直傳到內院,吹吹打打,熱鬧喧闐。

靖王府的人進門催妝,一催二催,到了第三次時,新娘子便藏不住了。魏籮去堂屋向太夫人和父親辭別,又辭別了幾位嬸嬸,這才由魏常弘背著上了花轎。

魏籮頭上蓋著銷金蓋頭,看不清前面的光景,只知道坐上了花轎,還沒來得及跟魏常弘說最後一句話,轎子便晃了晃抬起來,往靖王府的方向去了。

魏籮坐在轎子裡,看不清周圍的景色,只能聽到四面八方的聲音。嗩吶聲、鑼鼓聲、喇叭聲和孩童的歡呼聲,聲聲入耳,她一路聽下來,心情也放鬆了不少,轎子搖搖晃晃,總算停在靖王府門口。

趙玠身穿大紅織金蓮花紋喜袍,花紋跟魏籮身上的喜服一模一樣,他翻身下馬,動作流暢自然。接過小廝手中的角弓,挽弓朝著轎子的門楣射了一箭,這才接過平陽長公主手中的同心結紅綢,牽著魏籮從花轎上走下來。

魏籮看不見路,他走得也不快,一路領著她跨馬鞍,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魏籮被一群人簇擁著送入洞房,直到坐在大紅喜被上,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折騰完了。

魏籮和趙玠的新房位於靖王府中軸線上,院子名叫章台院,院裡佈置得比起英國公府不遑多讓。到處都是扎眼的紅,紅燭、紅燈籠、紅被、紅帷幔,這樣的環境下,映襯得人的臉上也一層喜盈盈的紅色。

趙玠從喜娘手裡接過玉如意,緩緩挑起魏籮銷金蓋頭的一角。

魏籮抬起眼睛,先才握著紅綢跟著趙玠走了一路,目下總算能看見他的樣子了。半年不見,趙玠好像瘦了一些,只是眉眼也更分明了,英氣逼人,唇邊含著一抹醉人的笑,沖淡了他眉梢的冷意,給他添了一些人間煙火的味道。

屋裡還有別人,魏籮沒好意思多看,很快垂下眼睛。

倒是有一個婦人打趣道:「新郎官見新娘子太漂亮,眼珠子都不會轉啦。」

魏籮:「……」

趙玠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自在,旋即很快笑了笑,沒有反駁。

喜娘領著兩個丫鬟往魏籮和趙玠身上撒花生、蓮子等物,象徵著花開富貴好生養和早生貴子。末了又遞上兩杯合巹酒,魏籮和趙玠面對面喝了酒,喜娘這才肯領著丫鬟們下去。

趙玠還要去前頭應付賓客,喝完酒便離開了,留下魏籮和幾位婦人。

這些人都是趙玠的長輩,有的魏籮見過,有的魏籮沒見過,她不好開口問,便坐在大紅織金龍鳳紋喜被上,側耳傾聽眾人說話。

魏籮這會兒有些餓了,倒也沒怎麼聽進去她們的話,只低頭露出羞赧的笑容,恰到好處。

趙玠的姨母綏陽侯夫人是個熱心腸的,替魏籮一一介紹了屋裡的夫人們,魏籮便一一與她們打了招呼,這才發現趙玠的姨母姑母還真不少。

其中還有幾個跟魏籮差不多大的姑娘,因為不太熟,魏籮跟她們也沒什麼話說。

好在她們沒待多久便離開了,魏籮總算能好好的休息一會兒。

金縷過來問道:「姑娘,您要不要把衣服換了,梳洗梳洗?」

魏籮只覺得頭上的頭面和衣服便有二十斤重,累得她脖子都快彎了。她聽了金縷的話,去淨室洗了澡又洗了頭,重新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來。

正好白嵐提著紫漆食盒進來,一邊擺碗一邊道:「廚房裡還有不少東西,我撿了幾樣小姐愛吃的拿過來,小姐快來吃點吧,您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紫檀雕獅紋圓桌上擺了一碟蜜汁蜂窩糕,一碟椰香糯米□,一碗蟹黃豆腐和一碗椰汁紅棗燉雪蛤,並兩三樣小菜。魏籮坐在圓桌後面,剛喝了半碗紅棗燉雪蛤,便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白嵐出去看了看,回來道:「是王爺回來了。」

跟著趙玠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個皇室子嗣和世家公子,都想看一看這個被趙玠捧在手心兒裡的寶貝長什麼模樣。只可惜人還沒見到呢,趙玠便走進屋裡關了門,對他們道:「都散了吧。」

九皇子自然不滿意,伸出一隻手臂擋著,「二哥,你不厚道,說好的讓我們看看二嫂呢!」

趙玠皮笑肉不笑,「本王的媳婦兒為何要給你看?你沒有媳婦麼,回家看去。」

說起來,九皇子都成親半年了,他身為二哥卻才剛剛娶妻,也真是不容易的。

其他人也大為不滿,紛紛抗議,奈何趙玠居然連一個正臉都不讓他們看,砰地一聲便關上了門。

趙玠轉身,見魏籮站在他後面,頭髮披在身後,兩鬢用一對金累絲蝴蝶花鈿固定著,身上穿了一件桃紅色織金靈芝紋短襦和同色百褶裙,模樣嬌嬌悄悄,水汪汪的杏眼看著他,既不上前,也不說話。若非她臉蛋兒紅紅的,趙玠還以為她是嚇壞了。

趙玠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笑著問道:「餓了?」

魏籮點點頭,總算想起|點什麼,「你喝酒了,我讓人去準備醒酒湯吧。」說著便吩咐金縷去煮一碗醒酒湯端上來。

魏籮還是有些不習慣,兩個人的關係突然變了,趙玠明明還是趙玠,但是從此以後卻不再是她的大哥哥,而是她的夫君了。以至於她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趙玠其實不醉,他酒量一向很好,雖說今天喝了許多酒,但還不至於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不過他見魏籮緊張,倒也沒有拒絕,配合地在她對面坐下道:「醒酒湯一會兒才煮好,你先吃點東西,恐怕今天一整天都沒吃什麼吧?」

魏籮跟著坐下,埋頭繼續喝剛才的那碗紅棗燉雪蛤,「早上起來吃了一個蘋果。」語氣有些可憐。

趙玠雙眼含笑,方才掀蓋頭時礙於旁人在場,沒有多看她,目下只有他們兩個,他便開始肆無忌憚地盯著她。魏籮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抬頭問道:「你看什麼?」

趙玠以手支頤,慢吞吞地說:「看我媳婦兒。」

魏籮的臉一下子紅了,這還叫人怎麼吃飯?魏籮正要瞪他,金縷端著煮好的醒酒湯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趙玠跟前,「王爺。」

趙玠頷首,「都退下吧。」

這話的含義很明確,那就是王爺王妃不需要丫鬟伺候了,屋裡所有人都要出去。

金縷看了魏籮一眼,躬身領著白嵐和其他丫鬟一併退出屋外。

屋裡安靜下來,只剩下魏籮和趙玠兩個人,魏籮哪裡還吃得下飯,傻子都知道趙玠接下來想幹什麼。可是她還沒做好準備,只好低頭繼續慢吞吞地喝粥,希望能拖延一點兒時間。

趙玠倒也不著急,喝完醒酒湯後,就坐在一旁等她。

魏籮從來沒覺得吃頓飯這麼艱難過,她頂著壓力,吃完了一整碟蜜汁蜂窩糕,吃得肚子都撐了。她實在吃不下去,偏偏趙玠還故意把另一碟椰香糯米□往她跟前推了推,「阿籮,這個還沒吃完呢。」

魏籮:「……」

魏籮抬頭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兒,活脫脫一隻惱羞成怒的小松鼠,腮幫子鼓鼓的,滑稽中帶著可愛。

趙玠啞然失笑,坐到她身邊,捏捏她的臉頰道:「吃飽了嗎?」

魏籮把最後一口蜂窩糕嚥下去,老老實實地承認:「吃撐了。」

趙玠的手伸到她的肚子上,「讓我摸摸圓不圓。」

魏籮拍開他的手,「不許摸。」

趙玠是哪種讓他不摸他就不摸的人嗎?魏籮的力氣對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他在魏籮肚子上揉了揉,笑道:「看你下回還吃不吃這麼多?我是什麼渾水猛獸麼,你的眼睛都快黏在桌子上了,也不見你看我一眼。」

魏籮沒想到他都知道,「我看你了。」她補充道:「看了兩眼。」

趙玠輕笑,把她抱到腿上,一手輕輕揉著她的肚子,一手捏著她的小手,「不夠,太少了,你應該時時刻刻都看著為夫。」

為夫……

他居然這麼自然地就稱呼上了?

魏籮才不學他的沒臉沒皮呢。魏籮在他懷裡拱了拱,伸出雙臂摟著他的脖子,腦袋埋進他的頸窩喃喃道:「我不好意思。」

這一刻,趙玠的心驀地軟了,摟著她的手臂也緊了緊,想把她就此揉進懷裡。

頓了頓,趙玠抱著她走向裡間的花梨木紫檀鏤雕卷雲紋大床,掀起赤紅色銷金幔帳,將魏籮放到床上,聲音情不自禁地低了低:「阿籮,你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麼?」

魏籮一翻身滾到床榻裡面,背對著他:「我不知道。」

趙玠噙著笑,一條腿壓在床榻上,俯身勾住她柔滑烏黑的青絲,放在鼻端嗅了嗅,「你不知道不要緊,一會兒我可以告訴你。」

魏籮這下連耳朵根都紅透了,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趙玠口中的告訴,是用嘴「告訴」這麼簡單。

屋裡熄了燈,只剩下一對通臂巨燭緩緩燃燒,燭光照亮了一方天地,也照見了床帷內的景色。

魏籮的衣服沒了,臉上泛起紅潮,對下面的趙玠懇求道:「不可以這樣……」

趙玠抬起頭,俯身覆在她耳邊啞聲道:「我的阿籮哪裡都是香的,不僅身上香,嘴裡香,連這裡也……」

魏籮低聲啜泣:「不要。」

趙玠啄了啄她的臉頰,又親了親她的臉蛋,額頭冒汗道:「我只是想讓你好受一些,一會兒少受點苦難。寶貝兒,你不喜歡麼?」

魏籮扭頭,眼裡涵了一泓秋水,水光瀲灩,微微喘息,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話。

這一夜,魏籮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研磨。

她覺得自己像一塊束手無策的端硯,被墨石研磨,時輕時重,到最後研出墨汁兒,在大紅織金龍鳳錦被上留下一幅不堪入目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