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魏籮時時刻刻盯著大夫的表情,見狀心裡跟著一緊,忐忑地問道:「怎麼了?」

孫大夫正了正色,問了魏籮幾個常見的問題。譬如每次來月事時是否會小腹墜痛,冬季是否會手腳發涼等等,魏籮一一點頭道是。

孫大夫問完以後,心裡大約有了一個底,對魏籮和趙玠道:「回稟王爺王妃,王妃此乃宮寒之症,氣血兩虛,若想受孕,恐怕比一般的女子要難上幾分。」

魏籮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身下的褥子,下意識看向趙玠。趙玠比她更鎮靜一些,問道:「可有調理的辦法?是否會對身體不利?」

孫大夫畢竟是專門給婦女看病的,這種病症對他來說手到擒來。一邊手娟帕,一邊道:「調理的辦法自然是有,對王妃的身子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補血養氣,只會讓王妃更加康健才是。」孫大夫賣夠了關子,見魏籮一臉緊張,這才笑著道:「王妃首先應當注意保暖,莫要再受寒涼。其次每日用熱水泡腳,泡兩刻鐘左右。再者,若能每日用艾條溫灸氣海穴和關元穴兩個穴位,效果會更加顯著。」

魏籮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

孫大夫起身伏在一旁的朱漆翹頭案上又寫了一副調養的藥方,「這服藥王妃每日配合鹿胎膏一起服用,切記一日兩次,不能多也不能少。」

魏籮讓金縷接過藥方,忍不住問道:「若是我按照大夫說的做了,就能懷孕麼?」

孫大夫笑笑,「自是可以,王妃還年輕得很。」

魏籮又問:「那得多久呢?」

孫大夫道:「此事因人而異,老夫也說不準確。若是王妃身子調理得好,應當很快就能有小世子了。」

旁的人魏籮都不放心,便命白嵐跟著孫大夫一塊回去拿藥材,另外付了診金。送走孫大夫後,魏籮時時刻刻記著孫大夫的話,立即吩咐金縷去燒熱水來,她要泡腳和溫灸。王府沒有擅長溫灸的大夫,還需去外頭尋找。魏籮眼巴巴地看向趙玠,趙玠接觸到她的目光,踅身去了門外,叫來朱耿和楊灝。

「王爺。」兩人齊齊應道。

趙玠道:「給你們一日時間,去將盛京城內所有擅長溫灸的大夫都找來。」

兩人怔了怔,一天時間把盛京城走一遍都困難,更別說還要找溫灸的大夫了。然而抬頭一見趙玠面容嚴肅,沒有絲毫玩笑之意,便低頭道:「是,屬下這就去。」

趙玠走回房間時,魏籮已經坐在美人榻上開始泡腳了,見他回來問道:「去找了嗎?」

趙玠頷首,坐到魏籮身邊,「這下放心了嗎?」

魏籮彎了彎眼睛,點了點頭。很快又惆悵起來,擰巴著小臉兒問趙玠,「你說,若是我調理不好,依舊生不出孩子呢?」

趙玠握著她一隻手,拿到手心裡把玩,理所當然道:「那就不生。」

魏籮不可思議地瞧著他,「可你沒有孩子怎麼成?皇后娘娘想抱孫子想很久了。」

趙玠偏頭,抬眉看著她。

魏籮的雙手撐著榻沿,思忖許久,才下定決心道:「你不要納妾,也不能有別的女人。」她抿著粉唇,聲音有些哽咽,「若是你真的需要子嗣,必須碰別的女人,那就先別讓我知道,也別讓我看見她,等我們和離了,你再把她接到府裡來。」

屋裡安靜得厲害,許久沒有聲音。

直到魏籮忍不住抬頭,才發現趙玠神情陰冷,臉色難看得駭人。他咬牙切齒地問:「你說什麼?」

魏籮第一次見趙玠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以前他只會對別人這般,對自己永遠帶著三分笑意,即便心情不好,也捨不得對自己說一句重話。如今他這個表情,讓魏籮的心跟著一縮,「我……」

「不可能。」還沒說完,便被趙玠狠狠地打斷。

趙玠的手緊握成圈,憤怒得幾乎想緊緊地握住這小姑娘的脖子,生啖她的肉,生飲她的血。她到底還是沒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在乎她能不能生育,只要是她,這就夠了。可是她說什麼?為了這件事要跟他和離,還容忍他娶別的女人?趙玠真想撬開她的腦殼兒,瞧瞧她腦子裡想的什麼東西。

魏籮說完就後悔了,不安地伸手抓住趙玠的手,「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那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要生氣。」

趙玠一動不動,更沒有反手握住她,只閉了閉眼頗為疲憊道:「我去外面走走。」

魏籮知道他生氣了,若真讓他出去,不把誤會清楚,拖得越久積怨越深。她忙站起來拽住他的袖子,「不要,你不能出去!」

哪知卻忘了自己正在泡腳,雙足踩在木盆裡,踉蹌了一下就往前跌去。魏籮閉上眼,心道完了,這下肯定會摔得很疼。可是她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很溫暖,一抬頭,趙玠正面無表情地瞧著她,輕啟薄唇:「不要以為投懷送抱我就原諒你。」

魏籮扁扁嘴,順勢緊緊地摟著他。「你不許出去。」

趙玠看著她沒說話,少頃,抱著她坐回美人榻上,取來一旁的花梨木高面盆架上的巾子,握著她的一雙玉足,垂眸替她擦去上面的水珠。魏籮望了他一會兒,「你還在生氣嗎?」

趙玠沒說話,只抬了抬眼皮,那意思明顯是「你說呢」。

魏籮自認理虧,默默地承受著他的怒氣。

洗完腳後又金縷端來一碗熬好的藥,正是孫大夫開的補血養氣的藥。魏籮一邊喝一邊對趙玠道:「好苦。」

趙玠坐在床頭,手持一本《金匱集注》書,彷彿沒聽見魏籮的話。

魏籮自討沒趣,喝完藥和鹿胎膏後,洗漱一番便爬上了床,一骨碌爬到床的內側。趙玠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真小氣。魏籮抬頭瞧著他,伸手拽了拽他的手臂,仰起雪白真誠的小臉,「你不要生氣了。」

趙玠這回終於肯看她了,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繼續看手裡的書。屋裡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床頭黃花梨雕花嵌象牙方桌上的一盞白瓷燈,光線昏黃。

魏籮坐起來,看著趙玠嚴肅道:「我剛才那番話不是真心的,大哥哥這麼好,我怎麼捨得讓給別人?你只能是我的,誰要是敢肖想你,我第一個不放過她。你也不能跟別人生孩子,就算皇后娘娘逼你,你也絕對不能答應。你要是敢答應了,就算那個女人懷了孩子,我也不會讓她生下來的。」

趙玠看著她,這是越說越沒譜了,好端端的認錯怎麼被她扭曲成這樣。

魏籮也發現跑題了,不管不顧地往趙玠懷裡一撲,「反正我最喜歡你,對不起,你別生氣。」

趙玠再硬的心腸聽到這句話都軟了。

魏籮奪過他手裡的書,放到眼前看了看,「這是什麼?你剛才就一直看著它,有這麼好看麼?」她拿的恰好是趙玠看的那一頁,只見題目赫然寫著「婦人妊娠病脈症」。她錯愕了一瞬,旋即心裡又一暖,趙玠就算跟她吵架,心裡也是想著她的。魏籮摟住趙玠的脖子,腦袋埋進他的頸窩,百感交集地說:「大哥哥……」

話沒說完,便覺得脖子一陣劇痛。

她「唔」一聲,下意識掙扎,可是趙玠卻牢牢地箍著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趙玠這一咬用了狠勁兒,雖心存怒火,但到底沒捨得弄傷她,很快便鬆開了她。

魏籮淚眼汪汪地摸了摸脖子,心想自己可真夠可憐的,上回被李頌咬了一回,這次又被趙玠咬了,她的脖子真是命途多舛。只是若能讓趙玠消氣,她也就忍了。

趙玠咬完以後,伸手碰了碰那塊牙印。魏籮以為他還要再咬,往後縮了一縮,見他瞇起眼睛,又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趙玠道:「魏籮,下回再敢把我讓給別人試試?」

魏籮知道這會兒不能跟他對著幹,身子湊上去,臉蛋貼著他的臉蹭了蹭,「我能把你讓給誰呀?你脾氣那麼不好,動不動就喜歡訓人,也就一張臉能看了。除了我,誰能消受得起?還是我好,不嫌棄你,我就喜歡這樣的你。」

趙玠彎了彎唇瓣,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盯著她的眼睛道:「乖,再說一遍。」

魏籮笑道:「你不生氣了?」

趙玠壓在她身上,把她圈進懷裡,許久才道:「阿籮,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

魏籮乖乖地躺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道:「我只是太擔心了,我怕自己生不出孩子,到時皇后娘娘肯定會對你施壓。雖說皇后娘娘現在對我很好,可若是時間長了,肯定也會怪我的。」

「不會。」趙玠安撫道,「就算沒有孩子,我也可以從九弟那裡過繼一個。況且大夫不是說了麼,只要你按照那些法子調養身子,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身孕的。母后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不會對你有任何偏見的。」

魏籮稍微有些安慰,揉了揉眼睛道:「咱們早些睡覺吧。我瞌睡了,明日還要去昭陽殿給母后請安。」

趙玠的手從她的月白色寢衣裡鑽進去,握住她滑膩的肌膚,吻了吻她的唇瓣道:「只睡覺可生不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