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目擊定魂

自復活節後,小倩本來就很三八的個性,變得更開朗。對於她那書生也不再執著,將其評為「明朝第一賤男」,聊以自娛。

我閒閒靠在軟塌上翻書,最近愛看歷史書,比起以前讀書時那慘淡的歷史成績,現在無壓力下翻閱各種古代趣聞,倒覺得有趣了很多,尤其是明代的,看著現在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歷史事件,只覺得事事難料一說,確屬事實。

明朝百姓還是照常過他們的日子,而百姓之一的蘇毓也照常開著他的回春堂。隨著回春堂的聲名遠播,常有一些「武林人士」來就診看病,這倒是蘇毓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鳳陽城地理位置在中原中部,應算是交通便利,可惜長久以來,除了是朱元璋的故鄉之外,就不再有其它特別的優勢,商貿往來並不頻繁,就是偶爾落腳的鏢局鏢師,也是暫住一宿,隔日啟程。

於是就有鏢師趁著這一宿時間上面來求診。

樓下不甚溫柔的敲門聲傳來,擾亂一室平靜。

蘇毓帶著阿毛去大戶人家出診了,而這下雨天的,歐陽父女也沒來,整個回春堂只有二樓縈繞的隱約燭光顯示有「人」在家。畢竟古代火燭不比現代電燈,很費銀兩,沒人會出門了卻留著燭火。

「開門!」敲門人一聽就知道必是孔武有力,這門「咯吱咯吱」地呻吟。

真吵!我坐起身子,這都近傍晚了,還讓不讓人歇息了?

沒隔多久,居然開始用腳踹門!

為了蘇毓那可憐的木板門著想,我還是起身下樓去開門。

「請問兩位有何貴幹?」我打量門外兩人,都是練得肌肉發達的類型,渾身濕透,其中一個受傷了,「現時蘇大夫不在,若是看診,請明個盡早。」

說完便想關門,那沒受傷的漢子卻不許,一手把住門,「明日我們便要啟程趕路,有其它大夫在嗎?」他顯然是天色灰暗看不清我,「或者,這位小哥會不會醫術,能否幫我大哥看看?」

小哥?我直覺這人真是狗眼瞎了,就算是雨天天色灰蒙,也不至於把我當成男人吧。即使我胸部扁平,還披著蘇毓幾年前的青布衣衫。

「我不會看病。」

那漢子想了想,問道,「蘇大夫何時回來?」

我如何知道?「他出門看診,指不定何時回來的。」

「那我和大哥就叨擾了,我們在這裡等蘇大夫回來。」說著,就自說自話地進門了,顯然是個粗人。

我氣結,事到如今也不好意思以「男女授受不親」來回絕他們,畢竟他們壓根就把我當男的處理。

於是扶著那傷員躺到檢查的床塌上後,就大眼瞪小眼,互相傻看。

「小哥,你怎麼稱呼?」

說了你也記不住,我煩惱著如何回答他,更沒啥好臉色,可惜他看不到。

門再度被敲響,今天還真的是它的劫數。

「有人嗎?開門!」

我無奈踱去開門,好家伙,雨水沾濕衣裳完全貼在身上,又是個練健美的,肌肉發達。

「蘇大夫出門了,有事明天請早。」

「這位小哥,我前些年搬重物傷了腰,每到下雨天便酸痛不已,正好鏢隊今日在這裡落腳一宿,想過來讓蘇大夫給看看。」也是自動自發進屋,「我就在這等蘇大夫回來。」

又是小哥!我無語。

××××

原來同行之間是有競爭的,我不會天真到以為所有同行之間都和蘇毓與歐陽大夫一樣,不是你招安我,就是我招安你,但這樣□裸地對罵,也是頭回見著。

「我們威廣鏢局行走大江南北,誰家不給我們幾分面子?」

「威廣鏢局算什麼,我長風鏢局才是走遍中原最大的鏢局。」

「笑話!就一群蝦兵蟹將,看你那大哥還躺在那呢!」

「我大哥是為我擋了那梟匪一刀,這才受傷的,是鐵錚錚的漢子,是兄弟!」

「原來那是要砍你的,你倒是會躲,躲在你大哥後面!」

「你說什麼?你自己還不是抱怨酸痛,大丈夫哪有無病無痛的,一點小傷就忍不住,像個娘們一樣!」

「胡大牛,你說我娘們?你有種和我打過再說。」

「朱強,你以為我怕你來著?」

胡大牛?朱強?

等等,我打開我的扇面放在燭火下照著看了看,這不就是我等會要去定魂的兩個人?鳳陽大街?再看看時辰,還有不到一刻時間。

「那個……」在他們出手之前,我忙出聲打斷他們的對吼,「這裡畢竟是醫館,你們……要不要到大街上去打過比較爽快?」而且也不容易連累到旁人。

兩個怒火中燒的鏢師立馬沖入雨中,亮出家伙對決。

沒等多久,一切便消停了。

我拿著扇子走入雨中,扇間輕點兩具死屍,看著他們怒張的魂魄重新回到軀體中,若要打的話,就等鬼吏來接你們的時候再打吧。

「你在幹什麼?」一旁蘇毓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回頭看他立在雨中,他何時回來的?雨水透過紙傘上的破洞滴到他眼梢,讓他反射性地閉眼,連帶掩飾住了情緒,這是他長大後第一次見我定魂。

我還保持蹲著的姿態,雨水流過我身上,卻僅僅浸濕我衣裳,沒在我頭髮皮膚上停留,便沿著扇間一路劃出去。

這雨下得很大,很磅礡。

「為什麼用扇子點死屍?」

我的眼神越過他,看向他背後的小身影。阿毛正奇怪地看著我們,他對我的印象很淺,完全記不清我剛剛做了什麼動作,又有什麼值得他師傅注意的?

就比如我以前上學時,記不得同伴每天都穿了什麼衣服,即便只是衣服顏色,一是不會留意,二是記不得那麼許多。

人的記憶只占大腦一角,只有在意,才會留意。

蘇毓只是盯著我的扇子,「阿毛,進去照顧裡面那病人。」他說的是那個在床榻上很想爬過來看胡大牛屍體的受傷鏢師。

我慢慢站起身,「蘇毓,我在做……」

想了很久,我才啟口,「我只是在做我的差事。」

此時,從紙傘中滴落的雨水已經將蘇毓的衣襟全都染成大片大片的水跡,他渾然不怎麼在意,只是突然開口說道,「我又了解你一些了,是不是?」

說完他便自顧自笑了,走回醫館。

這個意外讓我發覺,原來我還是一直在保護自己,從沒讓蘇毓走進過我的世界,盡管我已涉足了他生活的大部分時間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