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直面天官

「七七,為何你總看著對街那神算老頭?」 朱佳琪甚是納悶。

我還不待回答,宮離便接過話頭,「那老頭就是你日日念著的美男帥哥。」

「不會吧。」她雙眼瞪得圓溜溜的。

「教你件事,生前人不可貌相,死後更為如此,」宮離說話間便變了張臉,「容貌是最不靠譜的。」

「這是什麼法術?我要學。」她倒越發來了興致。

我便問她,「你想變誰的容貌?」

她報了幾個我不知道的名字,約莫是我死後才冒出頭的女星。

「以你的法力,變幻容貌只能維持十幾日。」變回原樣的宮離瞬間撲滅她的熱情。

「那也就是說,阿八大哥的法力很高強?」

阿八大哥,我回回聽見這稱呼就好笑,「嗯,應是不弱。」因而至今我也沒見過他本來面目。

談話間,蘇毓收攤過來一同坐下。

夏日午後的行人很稀少,生意清淡。

「那天宮呢?天官長得也和我們一般嗎?」朱佳琪對幾日之後的天府地府聯誼很感興趣,幾乎每個話題都往那上扯。

我對此也只能搖頭,「我從未沒見過。」

宮離卻指了指換回蘇毓容貌的某人道,「與他容貌相當,天官都是天姿絕色。」

「哦?」蘇毓聽聞後轉向我,「原來你幾日後要見的,就是這麼一群天官。」

我裝傻,可以預見他會很長一段時間不讓我見他死魂的原貌了。

「天吶,俊男美女!」吞咽口水的聲音很明顯。

「墨鏡用得如何?」我問陷入臆想狀態的朱佳琪。

為解決她的怕血,我想出的主意就是戴墨鏡。

「很酷,很死神。」看出去都變了色。

「那就好。」總算解決了這個問題。

蘇毓遞過來杯酒,是他施法得來的,酒味的確非常醇厚。

「那聯誼,鬼官能不去嗎?」他不問我,倒去問宮離,笑的不經意又無邪。

宮離帶著笑意地瞥我一眼,卻板起臉回答他,「地府規定鬼官必須出席。」

有這規定嗎?原來外表實誠的撒起慌來才可信,蘇毓不疑有他,我暗自偷笑。

「七七,」宮離提醒我,「定魂時辰到了。」今日她跟我定魂時辰、地點都相同,看來是場血案。

「嗯,我走了。」我起身對蘇毓說,卻見他略帶郁悶的模樣,沖動之下,忍不住飛快俯首吻過他的唇。

他是古人,對這種大庭廣眾的親熱自不敢為之,我則是害羞,不願將親密外道。何況他歷經百年,仍能將喜怒哀樂對我真實流露,此刻不做作、不掩飾的孩子氣,讓我倍感可愛。情到濃時,總會做些平日不做的傻事。

××××

宮離取笑我,「怎麼,這時才覺得臉紅?」

我們倆人隱去聲音、身形坐在定魂地點旁,我搖頭笑道,「不是,只覺愉快。」

「快樂是一種會上癮的感覺,上了癮便戒不掉,不擇手段也要再得。」她輕歎一口氣,「你看這些人,都在執著什麼?他們這樣也快活嗎?」

「不曉得。」我並不了解這種民族仇恨,「天地會」這名詞也只在金庸書中見過,從未如此接近。「等等就有官兵來圍剿?」

「應該是。」她有些唏噓,「都很年輕啊。」

他們壓低聲量叫囂著口號,帶頭的是幾個文弱書生,一共也就十二個人,卻都表情嚴肅,仿佛從事著最光榮神聖的事業,盡管這事業很理想。

我為他們的結局惋惜,我扇面上有四個人,宮離扇面有三個人,剩下的呢?即便是被抓,也不會有更好下場,古代刑罰出了名的慘無人道,沒准到頭來還落在我手上定魂。

「人總是要有個向往的,」她看著官兵蠻橫地沖入這屋子,手起刀落,七條人命便沒了。被捕的也都鮮血淋漓,僅差一口氣罷了。

我倆各自定完魂後,屋內早已滿目瘡痍。

「七七,你想過和阿八以後該如何過嗎?」她突然出聲問我。

我一愣,目光落在她一雙白布鞋上,踏在黏稠血液上仍白得惹眼。

「我不清楚他與你的警示環是否有關,可你會離開他嗎?」

「不會離開,」這是對蘇毓的承諾,「四年後,我會繼續留下,直到不能相守時,再一同去投胎。」

她手指撫摸著屋內的燭火,使得燭火忽閃忽暗,「每五年都膽戰心驚,只怕被分開,這種日子我曾經歷過,很無望。」

「而投胎呢?」她笑的飄忽,「天下如此多生靈,又有不同時間隔斷,能湊在一起,何其困難,與生生分離又有何區別?」

「七七,我曾憐憫一個被遺棄的嬰兒,守護他長大、娶妻、生子,足足過了四十一年,其中八次申請,即便趕早交上申請,我也有兩次被迫離開。地府中從無規律可言。」

原來她就是鬼頭大哥曾跟我提過的,母性很強的鬼差。「你祈求天府,讓你下輩子投胎見他一面,沒有成功?」

「天府與地府交界處,我得空便去跪著祈求,沒一次遇見天官。」她面容慘淡,「我不過想再見他一面,他死的那年,我不在,是我不聲不響拋下了他。」

世事若能得結局完滿,便不再會有遺憾懊悔。正如當初若我告訴蘇毓我不會回去,他也不至於等上百年,僅僅差一句未來得及出口的言語。

「你……生前是否也有個孩子?」

她有些驚訝,隨即苦笑,「是啊,生前我孩子被拐走了,至死也沒找到。」

失蹤……比起死亡而言,對母親來說是不相上下的痛。

「我曾在交界處遇見蔣鬼使,他告訴我,三日後的聯誼是個契機。」她拉住我的手,「七七,我不想見你有朝一日與我相同境遇。讓他做鬼官也好,讓你們一同投胎也好,這是最好的機會。」

「機會?」她眼中有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直面天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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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一雙手環上肩膀,「別告訴我是想那豬鬼差。」

「不是,她纏我是因為怕血,如今不會了。」

「我不介意施法讓她渾身染血,以毒攻毒,徹底根治。」

一絲血腥味飄來,「你別嚇她。」

蘇毓想起什麼來,低頭悶笑,「七七,你居然在青天白日下如此孟浪,是我小瞧你了嗎?」

「嗯,你真的小瞧我了,」我點頭,靠入他懷中,「其實我很貪心,很貪心。」

「有多貪心?」他戲謔。

「若能得千年相守就好了。」

「果然貪心。」他俯下身軀。

此刻心亂無序,是因為他的深吻,也是因為三日後的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