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在我十八週歲,每逢假期,我就出門打工,為了掙學費。
在意大利這邊,假期出門打工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零君甚至連生活費都是半工半讀自己掙的,因為他家教如此,在他成年以後連一分錢都不會給他。
正好一個月有兩三天休息的時間,我就和遠在外地工作的零君約好了,那個時候一起去遙遠的海邊城市住上兩天,過二人世界。
在此之前我有寄一套衣服給零君,是紅格襯衫,以及牛仔短褲。
一下班,我拿了前些天整理好的衣服,飛奔到巴士站。
他早就在那兒等著了,不知是何居心,穿的就是我買給他的新衣服——說實在話,他真的很合適穿襯衫。平時戴銀絲細邊眼鏡就飽含讀書人的儒雅氣質,搭配上襯衫就更顯得溫柔了。
我三下並兩下飛撲到他的懷裡,零君錯愕之餘,手裡抱得更緊,把我結結實實擁到了懷裡。
「小心一點。」零君無奈地說。
「嘿嘿嘿,你穿這個特別好看。」
「你喜歡就好。」
我們乘坐夜班的車,過了好久才到了在這附近有名的海邊城市。一到夏天,就有各國人遠道而來,在海邊度假,所以這裡的海灘街每晚都熱鬧非凡,店舖從街頭開到街尾,閃爍的燈火燒了整整一條砂石路。
零君領著我尋了一間四星賓館,因為是第一次同住,即使貴,他也想盡力辦到最好,不留任何遺憾。
我比較靦腆害羞,零君假裝海外遊客,用英語和意大利人交流。不得不說,意大利人的英語普遍很爛。他們聽不懂美音,只能聽懂英音。
等到談妥當了,出示證件時,我和零君一齊掏出意大利住址的身份證,這個畫面就很尷尬了。我們渾然未覺,強裝鎮定,依舊披著外國遊客的人設上了樓。
那天晚上,我酒癮上來了,趁零君洗澡,一個人偷開香檳喝,結果渾身起了紅疹,險些嚇死零君。我對咖啡和酒水有輕微的過敏反應,等酒勁下去,那些反應又會自動消失不見了。
可能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睡,零君險些招架不住我踢被子的習慣。
據他所說,我不但磨牙,還會說夢話。動不動滾到被子外頭去,他再撈我進被窩,如此反覆,循環了整整一個晚上。
隔天,我依舊傻白甜地問他:「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零君咬著後槽牙,慢條斯理地回答:「沒什麼,查了一點資料就晚睡了。」
「哦。」我不以為然,沒心沒肺地回答。
再補充一個,零君說之前睡覺,我睡到一半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這廝以為我醒了,就撐著頭,和我聊了半天,隔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我是在說夢話。
他哭笑不得,不知是該罵我,還是該揍我。
【151】
猶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是我天天黏著零君。一天一個電話,連環奪命CALL。
零君的弟弟是個小毒舌,冷冷地喊:「那個女人又來電話了!」
臭小子,嫌命太長是不是?
當然,他怎麼都沒想到……他當年最討厭的女人,現在成了他的嫂子。
【152】
以前在零君家午睡,我閉著眼睛,又累又困,可實際上並沒有熟睡過去。
突然,我察覺到額上一熱。似乎是零君回家了,偷偷摸摸親了我一下。
我心底一甜,果然吧,沒有人能抵抗我甜美的睡顏!
【153】
我每次從零君家回家,都會給他打一個電話報平安。
有次半路被我媽媽堵上了,就陪她逛街,忘記發零君短信。
逛了一圈,我抬頭,突然見某一處巷口站著一個人,正是零君。
因為那時候是地下戀,我沒敢吭聲,和他擦肩而過。
事後,才聽零君說:「我見你沒發我短信,嚇得要死,騎車滿大街找你。幸好找到了,所以就待在那裡,偷偷看了你一會兒。」
就這樣簡短的一句話,讓我的心臟似被手掌握住了,半天都透不過氣來。
這個世上,怎麼會存在這樣讓人心疼的男人?
【154】
零君媽媽對他的要求很嚴格,從小就不是鼓勵式的教育。
零君七歲就踩著凳子自己做飯,小時候考了全班第一,是98分,他媽媽也不會誇獎他,只能抱怨為什麼失去了那兩分?等到他真正考了一百,他媽媽也只覺得他理應如此。
所以,在零君高二的時候,他媽媽問他能不能考上重點大學?
零君的分數上Z大沒什麼問題,但是他以為她媽媽的要求是B大這種,沒有完全把握,只能回答:「不一定。」
於是,他媽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幫他辦了退學,讓他出國做生意。
零君直到被老師告知退學的最後一刻都還在學習,像其他高中生一樣為了理想的大學而奮鬥。
可以想像到他有多少的不甘心,之前辛苦奮鬥的一切說沒就沒了,還要去另外一個陌生的領域重新爬起。
來到意大利以後,零君依舊沒放棄學業,在沒有任何意大利語的基礎以及經濟來源的情況下,憑藉自己打工掙的錢堅持重讀了意大利高中還有大學。
那段期間,親戚朋友不支持他,因為家裡世代經商,覺得他不是留學生,學校裡不會給他特殊的待遇,學業標準是和其他意大利人一致的。又沒語言基礎,即使有天賦,讀書也不太現實,甚至是父母也揚言要逐出他出家門。鬧得厲害的時候,零君連火車站都睡過。
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到了現在,一切都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要說的話,零君這麼堅持也有一點原因,是我在和他戀愛初期,就和他說過:「我家人喜歡高文憑的讀書人,所以想抱我回家的話,就努力下去吧。」
也許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他認了死理,偏執到現在。
不難看出,零君對我的愛有多深。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慚愧,我何德何能,讓他為我死心塌地到這個地步。
前些日子,零君試駕遇到了考官的歧視,遭遇了不平等的待遇,導致沒過。
零君媽媽冷嘲熱諷,覺得他在找藉口,並且不會提供之後學車的費用,只能讓他自己想辦法。
零君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我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就湊過去,把下巴抵在他的發頂,低聲說:「別擔心,我們再考一次。」
話音剛落,他的眼淚就下來了。
我故作輕鬆地笑話他:「怎麼突然就哭了。」
零君沒有抬頭看我,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褲腿上,陷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小坑。
他悶聲悶氣地回答:「被你溫暖了。」
我在心裡笑他傻。
即使全世界與你為敵,我也會陪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