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此時,竟有窮途末路之感。
他自修煉開始,便被金仙修士收入門下,可謂是天之驕子。卻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竟然會被一名女修逼迫到這個地步。飛遁出了數萬裡之後,他便已然力竭。來不及重新修復手臂,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的精血慢慢地溢出,雖然心知這是千年的苦功,然而此時他也來不及心疼,只用盡全力逃走。
卻在此時,便感覺到身後一陣的毛骨悚然,轉頭一看,便見得一道巨大的劍影貫空而至,向著他的方向怒劈而來,口中絕望地怒吼了一聲,他卻也是個心狠之人,轉身便將身旁的一名天仙往著那劍光一拋,但見得那目露恐懼的天仙被瞬間斬做了虛無,而那劍光已至,心中一狠,翻身便向著那劍光迎去。
便是瞬間,宋風便感覺到一股摧枯拉朽的劍意在體內一陣橫掃,肺腑之間頃刻間便被攪成了碎片!口中吐出一口混雜著黑色碎塊的血水,宋風踉蹌了一下,卻是在被飛到他身旁扶助了他的修士的幫助下站穩了腳跟,之後見得那已然在他眼中猶如厲鬼的女修再一次做出了揮劍的動作之時,突然驚恐張嘴大叫道,「你不能殺我!」見得那女修目光漠然地抬手,他便飛快叫道,「你知不知道我師尊是誰!你殺了我,我師尊絕對不會放過你!」
墨沉舟卻只是森然一笑道,「待得你死了,我再等著你師尊來報仇!」
見她無動於衷,宋風又是心中駭然,腦中飛快轉動,生死就在眼前,他的思緒便轉的飛快,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什麼一般,大聲道,「重華郡主!」如今在他眼中,墨沉舟已然是能夠與他相提並論之人,因此稱呼竟也恭敬了起來,匆忙道,「方才所言,是我宋風之錯!那秘府之地,便劃與你墨國方州如何?!從今以後,我司水國修士,不得允許,絕對不會跨入其中一步!」
他雙目赤紅,幾乎是在恐懼一般等待著墨沉舟的答復。卻見得那女修沉思半晌,卻突然再一次抬起了劍鋒。眼見得如此退讓都不能叫這人動容,宋風幾乎要哭出來了。然而見得那巨大的劍影再一次出現,卻是向著眾仙前方狠狠斬下。
這一劍霸道異常,卻是自那高空沖擊而下,罡風不絕之間,重重的山巒雲層皆被強行斬斷,其後勢如破竹,向著諸仙腳下的那片大地橫掃而去!天搖地動之中,諸仙便見得諸峰傾頹,大地開裂,卻是筆直地被這劍光斬出了一道幽深的峽谷來。這一道大地的裂紋無邊無際,一直延伸到了極遠之處。而此時,帶著幾分逃出生天慶幸的宋風,便見得那女修指著這條巨大的裂縫冷道,「以此為界!此界以東,皆為我方州領地!爾等膽敢越界,」她的聲音一陣陰厲道,「別怪我翻臉無情,叫爾等身死道消!」
宋風此時渾身顫抖著看著這條裂縫,許久之後突然尖叫道,「不!你不能!」他喘息著,只覺得會被司水國的那些長老給撕碎,「這已是我司水國的國境,你不能劃歸到方州去!」
「死!」墨沉舟厲聲道,指著目光閃爍的諸仙斬釘截鐵地說道,「還是讓出此地,你說了算!」
宋風四顧,便見得身旁的修士皆偏開了頭去不敢看他。然而到底長老們的憤怒比不上這女修的生命威脅,許久之後,他方才咬緊了牙關,頷首道,「我們願意。」說完了這話,他便仿佛渾身的力氣都失去了,只呆呆地立在原地,目中現出幾分迷惘。
墨沉舟嗤笑著看了這人一眼,戲謔道,「你倒是頗有‘決斷’!」若是墨沉舟自己,寧願戰死也絕對不會出讓自己的土地。不過此時,她卻是分外喜歡這樣貪生怕死的修士。不然,巨大的地盤卻是從哪裡搶來呢?目中帶著幾分滿意,墨沉舟便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卷軸,展開來,赫然是方州的地形圖。之後手中一點,那蜿蜒的邊境便變化了起來,轉眼間便將她方才劃出的那一片土地收入了其中。
待到這時,墨沉舟方才將這卷軸往著呆滯中的宋風的面前一甩,冷聲道,「還請道友做個見證!」有權變更邊境的修士,只要雙方將精血點入地圖,事情便算成了。便是日後司水國反悔,便要受到這其中血契之力的束縛,到時會付出的代價,只怕這麼點兒土地可不夠。
宋風的眼角抽搐了許久,最後還是認命在此圖之上點上了精血。之後語氣暗淡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麼?」這一次,若不是他受重視,怎麼可能會得到探尋秘府的好事。沒想到好事沒得找,竟然還出讓了土地,宋風都可以相像,回到國都,自己會受到怎樣的責難。
見得此時墨沉舟點頭,宋風便轉身帶著諸人就走。卻在此時,他身後又是一陣靈力乍現,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見得一道淒厲的劍光自身旁的一名玄仙的身上橫切而出,之後一絞,將那玄仙的仙嬰攪得粉碎。
那玄仙的血帶著溫熱落在他的手上,宋風幾乎是驚怒到了極點,轉身質問道,「道友這是何意?!此地已然送你,為甚還要殺我同道!」然而心中已是恐懼不已,生怕這女修是翻臉不認人。
墨沉舟卻是撫著戮血劍冷笑了一聲,指著那玄仙說道,「方才我承認的,可只是放了你!這人!」她眼中一瞇,冷道,「膽敢襲擊我的同族,還想要活命?!錯了主意!」她厲聲道,「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傷我之人,也就罷了。可是誰敢傷我身邊之人,我墨沉舟,就要與他不死不休!」
之後眼中一轉,見到宋風渾身氣得哆嗦,卻是輕輕一笑道,「看起來,道友倒是恨極了我。」見得聞聽此言,那宋風打了一個寒戰,墨沉舟臉色淡淡地說道,「既是這般,本郡主如今倒不敢這般放你走了。放虎歸山這種蠢事,我墨沉舟是不會做的。」
「你要反悔!」宋風幾乎是在怒吼了。
「算不上什麼反悔,不過是想要請道友立個誓。」墨沉舟瞇起眼,一手指天道,「請天道見證,若是來日,我與我的同族但有危險,便要道友的性命來抵,如何?」她微微一笑道,「本郡主,可是很擔心道友的師尊呢。」
雖然也是打著日後找回場子的主意,然而宋風還是憤怒到不能自己,怒吼道,「你的仇人那麼多,便不是我,若是你們有個什麼,難道還要我來陪葬?!」好無恥的女修啊!宋風自覺這千年以來,竟然都沒有見過這般的人物!
「我的仇人多少,便無需道友操心了。」墨沉舟眉毛都不動地淡淡說道,「至於道友,也只能自求多福,祈禱本郡主萬壽無疆了!」
見得此時,廣流仙君已然飛到墨沉舟的身旁,眨著明眸看了過來,宋風雙手顫抖,卻還是忍住了心頭的詛咒,點著精血立下了誓言。眼見得一個散發著紅光的陣圖在宋風立誓之後,轟然破碎,之後晴天之中,一道霹靂而下,墨沉舟這才滿意。
見得宋風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走,墨沉舟便老神在在地喚道,「道友請留步!」
宋風身形一歪,簡直再也受不了墨沉舟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復,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恨道,「你還要如何?!」還是殺了他吧!不帶這麼折磨人的!
墨沉舟呵呵地笑了,歎了一口氣道,「都說墨國與司水國向來交好,本郡主一直以來也是這般想。不過方才,道友真是叫我開了眼界,實在是破壞了本郡主心中的美好感情,這麼著,道友是不是給本郡主點兒補償呢?」
宋風看著墨沉舟,幾乎一下子就老了幾百歲一般,沉默了許久,這才有氣無力地自手上抹下了一個儲物戒來,又見墨沉舟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幾名仙階修士的身上,又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血,這才一個一個地將那些幾乎要哭出來的仙人手上的儲物戒扯了下來,往墨沉舟的方向一拋,也不說話,掙扎著消失在了天邊。
墨沉舟接過了這幾枚儲物戒,這才帶著幾分感慨地遠目著宋風的背影道,「怎麼就這麼急著走呢?本郡主,是真的沒有什麼要求了啊。」搖了搖頭,覺得宋風這廝真是不懂得什麼叫友好鄰邦,墨沉舟的目中就是一亮,之後卻是向著那被她斬落的玄仙的方向一抓,抓出了三枚寶光盈盈的儲物戒,眉開眼笑地撫摸了起來,還笑瞇瞇地說道,「小流,這出門一趟,還是很劃算的麼。」地盤變大了,還有人上趕子送儲物戒,這樣的仙生,可真是不錯麼。
廣流仙君嫉妒地看了她手中的儲物戒一眼,便不屑道,「你這手法也太糙了!」一邊說,便一邊向著那玄仙之處一指,便見得那玄仙身上的腰帶配飾等物皆是飄了起來,之後一個打轉兒,便落在了廣流仙君的手裡,這青年卻是與墨沉舟炫耀道,「不浪費,你懂麼?!」
柳辰鈞已經站在旁邊許久了,然而見得此時,剛剛還凶神惡煞般的女修,此時卻是面上帶著幾分「淳樸」的喜悅,與那美貌青年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竟有種立在這二人身邊便很丟臉的感覺。目光抽搐了許久,柳辰鈞卻是口中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徑直揚長而去。
「什麼東西!」墨沉舟在他的身後呸了一聲,這才扔給廣流仙君一個儲物戒,冷道,「這司水國,怎麼會知道此地?」
「當年南賢從不會對大天帝隱瞞任何秘密,」廣流仙君拍著墨沉舟的肩膀說了一聲夠意思,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大天帝知道的事情,他的心腹知情也不算什麼。不過這一次,你也算是得了便宜了,還是不要計較太過。」
「計較太過,這幾個王八蛋都得給本郡主留在這!」殺氣騰騰地說完,墨沉舟便突然就是一怔,之後卻是在目中,閃過幾分喜悅來。廣流仙君見了,便疑惑道,「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但見得日光下,這紅衣女修的目光,慢慢地變得溫和,以及淡淡的憂傷。她往著遠方,輕聲道,「我的宗門,終於再次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