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咬人的狗它從來都不叫。
別看墨天波在都城蹦躂的歡,也真的叫不少人害怕,然而真的遇上事兒,還是墨時這人叫人肝兒疼。這位猛人心裡生氣與否,是不是記恨了你什麼,那是從來都不說。
他就是做。而且,做的還都是實事兒。
連給人磕頭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一旦這一位不樂意了,大家便自求多福,祈禱能落個全屍好了。
因此墨沉舟沒來國都之前,這墨時殿下算是小輩之中頭一份兒的狠角色。哪怕墨天波再橫,被他剁了幾名手下以及手下的全家,也不敢隨意招惹與他。便是如今有了墨沉舟橫空出世,然而到底在國都經營日短,除了與之見過的幾人之外,凶名不顯,此時國都還是以墨時最為出名。
當然,這可不是什麼好名呢
果然,墨時一入此殿,便有隱隱的吸氣聲出來。
墨時就有些木然地立在殿中,由著那些膽怯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來回逡巡,許久之後,陰沉著臉用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這一次,就是已然抽搐許久的墨沉舟倒吸氣了。
便見得這俊秀青年一身黑衣,卻從黑衣的前襟之中,彈出了一顆看起來無精打采的白色的貓頭。這貓崽子兩者毛茸茸的前爪有氣無力地搭在自己的頭的兩側,露出了衣襟。整個貓都似乎被什麼打擊的不輕,頗有些無力。叫墨沉舟忍不住哆嗦的,卻是這貓崽子的小頭上,還像模像樣地綁著一顆滾圓的大珠,仙氣湧動,竟然是一件頗為稀罕的仙寶。這貓崽子頂著這大珠,整只貓都似乎有身份了起來。
那墨時,此時就摸著手下的兩只毛爪子,死死地看著這殿中的一處不說話。
也不知這幾天來,在白虎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墨時摸著自己毛的時候,白虎也只是眼睛濕潤,「喵嘎」地叫了一聲,便憑著墨時作為了。
不知怎地,墨沉舟竟然從墨時的眼裡,看出了一絲滿足。將這詭異的感覺拋出腦海,墨沉舟便向著墨寧道,「你們怎麼來了?」
墨天波丟人現眼這種事,他怎麼能不圍觀一下呢?心中這般想著,墨寧便微笑中帶著幾分擔憂道,「方才在殿外聽到這殿中的歌聲沒了,我還以為是那些歌者又不聽話了,想著呵斥幾句,卻沒有想到,竟是重華再與兄長切磋。」
聽著這個家伙這麼說,在座眾人的頭便埋得更低了。
真是睜眼說瞎話啊!這是切磋麼?這是殺人好麼大哥!
然而看了溫文而笑的墨寧,眾人便都沒有敢說話。
說起來,這也是一條不喜歡叫的……猛地看著墨寧的目光掃來,眾人就一抖,心裡什麼想法都不敢有了,只任由殿中這幾位神仙打成一團,只祈禱千萬不要殃及自己這些池魚。
眾族人不說話了,墨天波已然被氣得暴跳如雷。好不容易將斷臂接上,墨天波便聽著了這個,一時竟然忍不住心中一陣心血湧動,指著墨寧厲聲道,「墨寧!誰給你的膽子,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與我?莫非你是忘記,五十年前被我踩在腳下之事了麼!怎麼,你還想再來一次!」
被當眾提起之前的恥辱,墨寧看向墨天波的目光更冷,然而片刻,便目中冰冷地笑道,「兄長說得言重了,長我百歲,兄長勝了我豈不是天經地義?只是墨寧無才,卻也不是誰都能隨意欺凌的。」他的目光落在墨時身上,卻見得這族弟全部的目光都落在衣襟前的白虎的身上,面上無奈,便淡聲道,「若是兄長非要與我一戰,弟弟也只能接下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完,便將怨毒地看著自己的墨天波扔在一旁,含笑道,「這次倒是巧了,我正想要與重華商量些事情,這殿中倒是還有些地方,不差我與阿時兩個人,是不是?」
他看似征求意見,然而誰敢說個不字呢?胖子已經乖巧地在兩旁有放了兩張條案,墨寧含笑謝過,便拉著墨時往著墨沉舟的身旁一坐,後者冷哼了一聲,又看了墨時懷中的白虎一眼,卻見得這一眼竟叫墨時警惕了起來,反手將白虎整個小身子都按進了自己的懷裡,任這貓崽子在自己的衣服裡拼命撲騰,看著墨沉舟的目光竟有些陰郁。
「這是什麼意思?」能和墨沉舟做「你猜我猜」這種無聲溝通的,這世道也就只有一個秦臻罷了。和這個家伙沒處出來這等高階技能,墨沉舟也不煩惱,只臉色不善地對墨寧道,「不是你說,會將白虎還與我麼?」別說想賴賬啊!郡主殿下現在心情不好,可千萬別招她!
墨寧果然就有些尷尬了,堆笑道,「重華,你先坐。」
「坐你……個頭!」這小子還湊合,墨沉舟便忍下了話頭,只不快道,「我說,做仙可不帶這麼言而無信的!」
墨寧就看了低著頭誰都不看,只捂著胸前一塊凸起不說話的墨時一眼,咳了一聲道,「重華,就是一只小崽。」
「哼……」
「別這麼小氣!」
你來我往幾次,白虎終於掙扎出頭,淚汪汪地盯住了墨沉舟,做可憐狀。
落到了這陰沉青年的手上,星君大人才終於發現,這個世界上,落在墨沉舟與廣流仙君這樣的壞蛋的手上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落在了這種對毛茸茸有著難以抗拒的熱情的自閉小青年兒的手上。三天以來的遭遇,都能叫白虎含淚寫出一本三尺厚的回憶錄來了。如今的夢中,也總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毛兒上來回地撫摸,時不時地,這個家伙還要把自己的臉埋在自己的皮毛裡,幾乎要壓死星君大人了。
如今見了墨沉舟,白虎哪裡還有從前的傲嬌,只仿佛見到了親人!不敢出聲,以免被哪個厲害家伙認出痕跡來,白虎的口中,就是一陣「喵嘎喵噶」的叫喚,卻沒有想到它這般掙扎的小模樣,就叫墨時的目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光亮,拎著它的腦瓜皮送到自己的眼前,偏著頭看著它四只小毛爪子拼命在半空抓撓。
太慘了!
墨沉舟實在是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家伙,於是更堅定了解救它的念頭,便寒著臉道,「沒得談!趕緊將白虎交換,不然,要你好看!」
墨寧撐著頭,真是覺得無妄之災。這其中真是沒他什麼事兒好麼?可是為甚,這些邪火都向著他來了?默默詛咒了一下墨時與墨沉舟的祖先,又挫敗地想起,這兩個家伙和自己是一個祖宗,墨寧幾乎端不住臉上的笑了,只無奈道,「不然,我用東西與重華換!」真是喵了個咪的!為甚墨時要貓崽子,倒叫他墨寧破財?!他們有那麼熟麼?有麼!
心中怒吼,墨寧便忍著小心疼地說道,「兩件仙器,如何?」
墨沉舟突然不做聲了。掙動著的白虎就覺得有幾分不妙。回想起這家伙在方州一件一件的「光輝史」,巨大的危機感陡然降臨,白虎偏著腦袋,果然見得墨沉舟目中閃過幾分猶豫,然而下一刻,卻是皺眉道,「不行!」正待白虎心中一喜,便聞得墨沉舟帶著幾分正氣地說道,「這可是神獸幼崽!兩件仙器你就想換,是不是吝嗇了一些?!」她伸出手比了一比,斬釘截鐵地說道,「四件,不還價!」
墨沉舟!本星君真沒看錯你!你真是個王八蛋!
森森覺得自己被出賣了的白虎淚流滿面,再也沒有力氣掙扎,自暴自棄地耷拉起了爪子與尾巴,憑著墨時拎著自己在半空晃悠,猶如被制成了風乾貓。
墨寧就猶豫了,沉吟道,「四件。」許久,就一咬牙道,「四件太多,我還沒有,不過,三日之內,必將仙器奉上。」喂!你總得也出點血吧!墨寧目視了一下對身旁一切都不大感興趣的墨時。
墨時沒有看到。
墨寧就感覺自己想要怒吼,正待他眼角抽搐,想要狠狠地捅墨時一劍之時,便聞得一聲咆哮,卻是墨天波已然暴怒而起。
脾氣再好的人,被人無視到這個地步,都不會有好心情。墨沉舟與墨寧呼啦啦地聊上了,這叫還立在大殿中央的墨天波情何以堪!真是覺得這四周都是嘲笑蔑視的目光。心中本就恨極,此時再也隱忍不住,墨天波便怒道,「你們欺人太甚!」
「這話,你今日都說了幾遍了?真不覺得煩?」墨沉舟冷漠地看著墨天波,說道,「墨天波,本郡主可是給你留面子了,你也千萬別給臉不要臉!滾去給我坐著,今日這事咱們就算是揭過了。不然,就叫你知道厲害!」她眼帶殺意地一掃,這一次,便再也沒有人抬頭了。
蛟龍見了這個好機會,卻是忙不迭地竄到了眾人的桌上,撿著好東西就往嘴裡塞,一張蛟臉撐得鼓鼓的。自己吃還不算,它還叫身後的小鯉魚也吃,小鯉魚對肉沒有什麼興趣,卻十分懂事。拼命在一旁將眾人身前條案上的肉往著自己頭上的一顆小小的晶球之中填塞,準備給自家娘親做零嘴兒,看起來就十分會過日子。
它的這番動作,就叫墨沉舟的目中透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深深覺得這最初敗家到引著自己一行人還要去掘自家祖墳的小鯉魚,已然在自己與蛟龍的熏陶之下,飛快地進步起來,實在是值得表揚。當然,也希望這小東西再接再厲,爭取攢下更多的肉,那就更完美了。
不過在場中的人中,也只有墨沉舟覺得滿意。其余眾人皆是木然地看著蛟龍與小鯉魚掃蕩,真心是想要掀桌而起,給這兩個家伙一些好看,不過想到上頭的那幾位大神,便是忍氣吞聲了起來。
此時這殿中,已然是火藥桶一般。誰敢在這個時候炸刺,便別怪這幾位先將他給剁吧了!
一時間,這殿中就是蛟龍吧唧吧唧的大嚼聲,不多時,眾人的條案上便都是一空,真是淒涼無比。
而此時,死死盯住墨沉舟的墨天波,卻是再也隱忍不住,怒笑了一聲,甩袖便往著殿外走去。
這般卻也是有意為之。他可不相信,墨沉舟會真的斬了他。都有封號,若是這女修敢對他下殺手,最先領教的便是小印的威力。而若是此時被這女修的氣勢震懾,只怕他這幾年積累的威望都會不穩。
誰都不會願意去追隨一個屁都不敢放的膽小鬼!
他想得理所當然,卻不見他身後的墨沉舟的目中,已然是一片血紅,之後輕嗤了一聲,抬手便是一道凌厲的劍光貫空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