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乍現的那一瞬,在場眾人的心裡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這般凶橫,但有不如意便拔劍相向的女修,實在是生平僅見。因此在墨天波駭然轉身之際,眾人竟然還能牢牢地坐在席中,只冷眼看著墨天波向後退去,剛剛拋出一枚玉玦,卻被那劍光輕易劈成了碎片。
那劍光筆直地向著墨天波的雙腿斬去,卻在墨天波已然絕望之際,自他的身後,突然便是靈光彈在了劍光之上,只一聲脆響,劍光便被擊散,化作了無數細碎的靈力飛射開來。
攻擊被抵御,墨沉舟面上一變,向著那殿外看去。就見得自那殿外,緩緩地走進一名中年。身上是普通至極的青色衣袍,臉色冷淡至極。這中年剛剛進入此殿,眾人便忙不迭地站起,向著這中年微微俯身。
墨沉舟眼角看著墨寧與墨時都恭敬站起,望向那中年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揣測。墨天波面上更是狂喜,脫口喚了一聲「父親!」再看向墨沉舟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得意。
墨沉舟卻不管這些,只看著這中年冷笑道,「怎麼,兒子沒有本事,倒叫父親前來張目不成?」這中年與空明氣息相近,恐怕便是一位太乙玄仙。然而就算不敵,墨沉舟也不會在自己的敵人面前低頭。
她言語之中帶著莫大的敵意,那中年卻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卻是也對墨天波的呼喚置之不理。目光似乎是落在了那便是他出現,依舊在具案大嚼的蛟龍的身上,許久之後,方才沒有半分情緒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見得墨天波張口欲言,他竟是看都沒看,只指著墨天寶道,「你說。」
雖然這位伯父與自家老爹不睦,然而到底並沒有對他做過什麼,墨天寶便恭敬地施了一禮,之後便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簡練地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哪怕是這中年的面上全無表情,卻依舊是叫墨天波出了一身的冷汗。及到最後,墨沉舟冷眼看了許久,方沉聲道,「若不是為了祖宴,今日之事我們兄妹也不會這般簡單作罷!這世道,可沒有誰的臉,能叫人這麼踩的道理!」她倒是表現出了一副顧全大局的樣子,然而墨天波的臉色已然鐵青,搶聲道,「父親,不是這樣!」
「這麼多人,誰還能誣陷你不成?」出乎墨沉舟的意料,這中年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將墨天波斥到一旁,這中年便對墨沉舟頷首道,「我是墨戰,這似乎,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誰知道從前的那個真郡主見沒見過這人呢?墨沉舟便只頷首。卻見得墨戰又輕聲問道,「方才你們是在作甚?」
墨沉舟臉色微變,然而卻依舊冷淡道,「祖宴並未結束,這般離席不大合適。方才我已對墨天波說過,膽敢踏出此殿半步,便斬了他的雙腿!」
「你對自己的族兄下手?」
「敬我一尺,本郡主向來還人一丈!」墨沉舟的目光一厲,森然道,「誰敢招惹我半下,我也不是好性兒的,由著他扇耳光!方才墨天波種種行事,可將我兄長當做自己的族弟?!在場族人這般多,難道我墨沉舟有病,只管去找墨天波的麻煩?」說到這裡,她便是募地一聲冷笑,譏諷道,「若是真有本事,欺負人也就罷了!這般無用,還敢一再在我們面前囂張,真是個蠢貨!」
自己父親面前,這墨沉舟竟然半分不肯收斂,墨天波心中恨極,然而卻還生出了一些的興奮。自己的父親,向來不喜旁人在自己面前張揚。這墨沉舟竟敢在眾人面前將他的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想,父親都不會咽下這口氣。
正待自己等著父親出手之際,墨天波卻聞得父親淡然道,「你說的是。」
在墨沉舟與墨天波皆是一怔之際,便見得一道靈光向著墨天波而去,轉眼間,便是血光一片,一聲慘叫之後,便是墨天波踉蹌倒地,一雙大腿自他的下半身被連根斬下,眼見得墨天波在一旁哀嚎打滾,這墨戰竟然還淡淡說著,「不知輕重,確實要好好教訓,你說得很有道理。」
墨沉舟都做好了這家伙護短的準備,竟沒有想到這墨戰行事竟然這般果斷。聽著墨天波的嚎叫,就覺得十分的牙疼。
這墨戰的面上從始至終都是冷淡之際,便是親兒子都沒有叫他動容。如今竟然還能下這般重手,目中竟然對自己沒有半分怨恨。不過也是,墨沉舟如今,也不過是個天仙,便是戰力驚人,可是對上位太乙玄仙,那也是白給。若是墨戰真的惱怒與她,也無需這般作態,一巴掌拍死也就完了。那麼他如今這般行事,就說明,他也認為,這墨天波應該教育教育?
墨家長輩的這種風范,就叫墨沉舟忍不住望天無語了。
停了許久,直到墨天波已然沒有什麼力氣了,墨戰方才將他身上的創口封住,喚了幾名侍女將墨天波架到了一旁的條案上,也不去看他那張蒼白的臉,只淡淡道,「歌舞呢?」
你兒子小命都快沒了你還想著看歌舞?!
眾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然而如今手掌墨國大權的人中,墨戰是其中領頭之人,這些小輩哪裡敢說什麼說惹他不快?墨沉舟那般的愣頭青還是少數的,便都老老實實地做出了一副醉心歌舞的表情。
待得此殿之中樂聲又起,一隊隊嫵媚嬌艷的女子在這大殿之中翩然起舞之後,墨戰便將冷漠的眼睛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條案上一瞬,見得其上已然被蛟龍禍害的狼藉一片,也不惱怒,只吩咐道,「換席。」
他的話倒是極有用,幾乎是瞬間,眾人的案上便又是全然一新的酒菜。對於這些修士來說,這般也不過是點綴罷了,然而卻也十分應經,又兼墨戰在一旁,便都招呼了起來,竟也有幾分熱鬧。
墨沉舟與身旁眾人滿頭霧水地坐在了座位上,就想不出這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特別是墨戰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便叫墨沉舟心中生疑,忍不住對墨天寶問道,「這家伙究竟想要做些什麼?」別是憋著什麼壞主意吧!
「我怎麼知道。」墨天寶就撇嘴道,「我這位伯父,特別討厭我爹,對我也沒有好臉色。」而且小時候,連自己老爹都捨不得逼自己修煉,這一位卻每次見都會提一次修煉之事,就叫墨天寶見了他繞路走。
墨寧在一旁默默皺眉,墨時卻沒啥感覺,只撿著自己面前一些稀罕的菜餚,挑起來往懨懨地在自己衣襟裡探出頭來的白虎的小嘴巴裡塞,若是白虎不要,便執著地將食物放在它的嘴巴前,默默地看著。許是被墨沉舟打擊得自暴自棄了,白虎幾次下來,便認了命,只要面前出現食物,便機械張嘴,由著墨時喂食,木然的小眼神兒,便是墨雲影在一旁頻頻側目,殿中還有無數的美人,都叫白虎激動不起來了。
這貓生啊,都是各種悲劇組成的,只要一認命,那什麼都是浮雲!
聽著耳邊墨沉舟還在笑道,「看起來他們相處的不錯。」白虎也只是轉動了一下小眼珠,沒有心情悲憤了。
不過,它是真的後悔了。
早知道會落個這般下場,當年它就不會因為那些和尚的嘮叨就忙不迭地和南賢溜了出來。不和南賢翹家,它就不會倒霉地被封印了修為,在一處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乾巴巴地過了萬年。不是這般過了一萬年,它不會想著出來尋點兒熱鬧。不是為了尋熱鬧,它不會遇上墨沉舟這個壞蛋,也不會如今這般j□j淨利落地賣掉!
話說,它堂堂白虎星君,就只值四件仙器麼?
怎麼著,也得值六件哪!
小心靈被傷害到了極致,墨沉舟還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貓兄,本郡主是為你好呢,你說說,除了墨時,誰會對你這般盡心呢?憐取眼前人哪!」
憐取眼前人?這話是應該用在這裡的麼?!
白虎委頓著看了這壞家伙一眼,「喵嗷」地一身躲進了墨時的衣服裡,小身子蜷成一團不動了。白虎不開心了,墨時摸了一下那處的那一小團熱乎乎的小突起,看向墨沉舟的目光便陰森森的。
墨沉舟只是與眾人說笑,卻心中極為不耐墨戰的打量。墨天波此時已然緩過來氣。到底是玉仙之體,便是受了這般創傷,竟然也恢復的極快。此時躲在角落,咬著牙看著墨沉舟,真是如同看著自己的殺父仇人。然而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就又透出了一絲獰笑來。
有了墨戰坐鎮,這席上一時竟然還十分和諧了起來。也不管是真情假意,反正眾人皆是一副熱情的嘴臉,口中也對著墨天寶恭維不停。已然在方州被奉承了十多年的墨天寶,早就修煉出來了,只端著一張假笑的皮子在那裡與人周旋,竟然還真有幾分水准。
眾人便松了一口氣。
與墨沉舟說話,實在是壓力太大。能和墨寧墨時混在一起的家伙,只怕也是那種一旦得罪便要宰人的煞星,還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好了。不過這墨天寶倒是一個驚喜,這紈褲立起來,竟然也十分地叫人另眼相看了。
正待眾人緊著與墨天寶聯絡感情之時,便見得墨天波突然起身,咬了咬牙,便對著墨戰一躬身,大聲道,「父親!」見得墨戰只是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墨天波心中恨極,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在面上現出恭敬的神色來,大聲問道,「敢問父親,我墨國的祖宴,可允許有外姓入內?!」
他的目光,正落在盤在一處條案上大口吃肉的蛟龍的身上,墨寧見他的目光頗帶惡意,而墨戰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辯解道,「雖然祖宴不允許外姓入內,然而靈獸卻並不在此列。」
墨天波聽了,就是一聲冷笑。他本想留著這秘密在日後給墨天寶最後一擊,卻沒有想到這次祖宴,幾人聯手竟叫他顏面無存,此時為了報此大仇,便再也隱忍不住,只傲慢地看了墨寧一眼,便冷笑道,「誰說是這孽畜。我說的,是她!」
他的手指,筆直地向上方目光陰冷的墨沉舟指去,高聲道。
「就是這人!冒充我墨國重華郡主,其罪當誅!」
這話出口,滿堂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