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質疑

墨天寶臉色大變。

他雖然這幾年頗多歷練,然而卻沒有遇上過這般事情。又被人說穿了心中的隱秘,便有些坐不住,只求救地向著巋然不動的墨沉舟看去,然而見得墨沉舟半分都未曾動容,竟在心中生出幾分安穩,定了定心,便斥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不知曉?」墨天波冷笑道,目光不自覺地瞥向墨戰,卻失望地發現,這中年的面上,竟是一片淡漠,絲毫沒有波動,目中一閃,便大聲道,「眾所周知,你向來與你那妹妹關系疏遠,卻為何,這一次回來,竟然就這般要好了起來?」

「到底是同源血脈,相依為命十幾年,有了感情也並無不妥。」墨寧的心中驚疑不定,然而見得墨沉舟淡定,腰間的重華印還在搖擺,便出言道,「族兄這是何意?莫非是盼望著族人家事不寧麼?」

墨天波冷哼一聲,指著墨寧道,「墨寧,你少在那裡囉嗦,莫非勾連此人,你也有份?」見得墨寧因他之言頗為惱怒,便呵斥道,「給我閉嘴!不然長老殿裡,你也要同罪!」說罷便轉向墨戰道,「父親,這女修狠辣歹毒,哪裡是被幽禁的族妹所能養出的性情?只怕是她勾結了墨天寶,暗害了寶珠,自己李代桃僵!」

「那麼,重華印又如何解釋?」墨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緩緩問道。

墨天波一滯,又開口道,「再是我墨國的小印,也不過是一見仙寶,便是這二人自有手段瞞過小印,也並無不可能。」

「這般說起,你是在質疑老祖宗的煉器手段了。」墨戰漠然說道,在墨天波臉色一白之中,仰頭向墨沉舟問道,「他說的話,你可認?」這話音竟隱隱有偏幫墨沉舟之意,便叫墨天波的心中不知為何,無法安寧。

墨沉舟看都不看眾人一眼,只冷淡道,「什麼認不認,只叫他自己去問重華印!」她惡意地一笑道,「問問它,是不是我殺了墨寶珠取而代之!」她並未承認,也並未否認,全憑眾人揣測,然而之後,便冷哼道,「不過說我不是重華郡主,這點猜想,是不是差了點兒證據?莫非墨國長老殿,就是這般靠猜的治罪?那墨天波,我猜你也不是墨國的血脈,你也是罪大惡極了!」

自己的父親在此,這墨重華就敢顛倒是非,質疑他的身份?!不是墨國血脈,豈不是指桑罵槐,直指他母親紅杏出牆,自己是個野種?!墨天波忍不住咆哮了一聲,怒道,「你血口噴人!」

「滾去死!」方才還是淡定的墨沉舟,突然便是暴怒而起!一把便將身前的條案狠狠掀飛,拖過墨天寶的條案便向著墨天波的腦袋掄去,口中喝道,「賤人!真當我不敢殺你!」

那條案本就是高階靈玉雕成,如今被掄得呼呼發出聲響來,帶著霹靂之勢瞬息而至。墨天波面上一變,卻在見得墨沉舟目中的血紅之色時一怔,竟然沒有躲開,便在一片驚呼之中,迎面被這條案擊在了臉上,瞬間整張條案粉碎,而他的頗有幾分英俊的面上,卻已是血肉崩碎,可怖到了極點。

哪怕是那條案飛至,坐在墨天波身側的墨戰竟然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渾沒有想到接下這攻擊護住墨天波。此時墨天波也是一抹臉上的血跡,扭曲著臉龐,不敢置信道,「父親!為何不護我!」

傷人不傷臉。對於修士來說,哪裡受傷都無礙,可是被打到了臉,實在就是在結仇了。一心怨恨,墨天波便大聲道,「父親為何不為我張目?」就算素日裡再冷淡,可是也不該這般對自己唯一的兒子!

然而墨戰卻只淡聲道,「不是你,質疑她的身份在先?若是沒有證據,便是殺了你,我亦無話可說。」

墨天波如今,竟有種被捨棄的感覺。然而定下了心神,卻冷笑道,「證據?這人便是最好的證據!」他指著墨沉舟道,「你可敢,與我去溯源殿走一趟?!」

眾人聞得這話,便都忍不住在下方怯怯私語。那溯源殿,是墨國最為神秘之處。其中供奉著墨家祖上的一件血脈仙器,而那仙器的功用之一,便是凝測子弟的血脈,血脈越純粹,那仙器引發的共鳴就會越深。每一名墨國子孫剛剛出生之時,都會被送往溯源殿,測定是否墨國的血脈。

然而這墨重華這麼大了,還要被質疑到要去溯源殿,明顯便是侮辱了。到了此時,便是這墨重華不顧血緣斬殺了他,誰都不能再說些什麼。

墨沉舟的目光,便落在了臉色微變的墨天寶等人的身上,忖思了片刻,只冷道,「莫非就是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便要聽命不成?」她冷笑道,「你可知曉我的身份?一州掌州,是你幾句話便要往自己身上攬髒水的?錯了主意!」

「你不敢?」這般言論,墨天波越發覺得墨沉舟心中有鬼嗎,便緊逼道。

「是覺得不合算。」墨沉舟淡聲道,「若是不是你墨家的血脈,我墨沉舟也由著你們。不過若是,」她意味深長道,「你又要如何?」

「我會向你道歉!」墨天波極快地說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的道歉,可沒那麼值錢!」墨沉舟昂然道,在墨天波氣得發紅的面上,陰聲道,「咱們賭命,如何?!」她飛快道,「若是我是假的,你便可以來斬我。若我不是假的,我就要你的命!」她突然厲聲道,「這等恥辱,也只能用鮮血來償還!」當然,郡主殿下這些話中的模稜兩可,便無需與外人道了。

就算她被發現是冒牌的,只要墨天波有那個本事,隨時歡迎他前來,不過到時候是誰死在誰的手上,那可就不好說了。

墨天波正在遲疑之時,卻見得墨戰臉上一動,緩緩站起道,「可以。」在墨天波怔怔的目光中,他淡淡道,「若是他確實污蔑了你,你隨時可以取他的性命。」

這位老大,你得有多恨你親兒子啊!沒看你兒子此時都開始翻白眼兒了?

墨沉舟再一次覺得,這墨戰行事頗有些不對。

難道這是相信墨天波絕對沒有說謊?看樣子竟然有些不大像。這墨戰,竟然似乎是在維護她墨沉舟一般。

心中猶疑,墨沉舟便見得墨戰轉身便走。身後被墨天寶哆哆嗦嗦地拉了一把,墨沉舟便見到了一張白白的小臉兒,心中一軟,便輕聲安撫道,「沒事的。」便是有事,她也不是白給的,想要她的命,便是個金仙在此,也絕對不會輕松。

「沉,沉舟,你快逃吧。」墨天寶也顧不得身旁之人了,帶著哭音道,「你不知道溯源殿的厲害,進了裡面可就出不來了。」墨寧等人臉上變色的同時,墨天寶流著眼淚道,「是我一時貪念害了你。趁著這個時候,你快逃!不然,不然可就晚了!」

若是墨沉舟方才想逃,便是墨戰都攔不住她。然而想到自己逃離之後墨天寶會陷入怎樣的困境,猶豫了許久,墨沉舟還是決定前往溯源殿求得一線生機。

方才在墨沉舟翻臉掀桌的瞬間,坐於她身後的墨雲影,便暗暗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精血在後面融入到了墨沉舟的身體之中。便是如今,墨沉舟見得墨雲影了然卻不吃驚的目光,這才發現,或許很久之前,這冰雪聰明的女子便猜出了一些端倪,卻誰都沒有說。

便是她的親生兄長,都沒有透露半句。

對墨雲影一頷首,墨沉舟又警告地看了墨寧一眼,卻見得這青年雖然此時面色凝重,卻沒有半分離開的意思,便說道,「既然聽到了,你們便離開吧,免得到時被我連累。」

「既然已然與重華聯手,便沒有半途退出的道理。」墨寧微微一笑,和聲道,「否則,豈不是要我與阿時被旁人恥笑?」一旁的墨時沒有說話,只陰沉著臉立在原地。胖子冒著汗一把捂住了墨天寶的嘴,威脅道,「你今天怎麼廢話這麼多!」還有不少人呢大哥!

墨天寶反應過來,卻還是看著墨沉舟哭。墨沉舟被他哭得心煩,索性不理他,只向著墨戰的方向而去。此殿之中的眾人,方才便被墨雲影及時放開的一處禁制隔離開藍,此時只見得墨天寶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而墨沉舟也往著溯源殿而去,互視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墨沉舟跟上了墨戰一言不發,墨戰側頭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道,「無須擔心。」墨沉舟一怔,便見得這人已然將目光落在極遠之處,竟仿佛方才的話不是自他的口中說出一般,便皺緊了眉頭。

這年月,莫非還真有親爹不向著自己兒子向著外人的?

不能夠吧?

多說無益,墨沉舟便懶得開口。身後無數的墨氏族人向著此地飛來。祖宴上的變故,便是所處的殿室不同,然而眾人也得知此事。此事都有些好奇地跟了上來。許久之後,墨沉舟便見得眼前一處十分古老的殿宇出現在面前,其上無數的繁復古樸的紋路,現出了帶著幾分塵埃的滄桑。

心中祈禱墨雲影的精血能夠好使,墨沉舟已然默默催動了丹田之中的靈力。墨天寶已然落在了後面,身邊跟著阿古。若是一旦拆穿,蛟龍便能卷起墨天寶就逃。至於旁人,不過是受到了他們的蒙蔽,並不會多有麻煩。

將這一切相同,墨沉舟便帶了幾分坦然。這般神色,便是墨天波都有些詫異,頗覺得在這關頭還不害怕,可就是死硬份子了。

墨戰帶著眾人徑直而入此殿,才一進殿,便見得那殿中,一名白胡子老頭兒正端坐在殿中,看著弱不禁風,然而眉宇肅穆,自有脫塵之氣。墨沉舟卻是臉色一變。這老者,竟然是一位金仙修士。

眾人也在此時恭聲道,「見過老祖!」

這老者這才張開眼,懶洋洋地看了眾人一眼,頗沒有形象地說道,「老祖老祖,本大爺就是被你們這些小王八蛋叫老的!」他拖著一把白胡子吹胡子瞪眼道,「有事說事兒!別給我在這裡浪費時間!」說完,就是哼了一聲,一彈衣角兒,似乎是想要換個姿勢,冷不丁地,就從他的袖中掉出了一只肥大的,烤的油光嶄亮的雞腿兒來。

而這老頭兒,卻是手忙腳亂地將這雞腿兒往懷中一揣,見得眾人眼睛脫窗的震驚樣子,老臉紅了一下後,一本正經地咳了一聲問候道。

「今天,你們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