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興不單是怨恨地看著墨沉舟等人,他的目光,甚至毫不掩飾地看著上首端坐的夜白。他這般有恃無恐,墨沉舟的目中就是一瞇。她當日,是見過周興的傷勢的,絕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破開夜白的血咒,還如如今這般沒有太大的妨礙。
如今這般,卻是能夠表明,這人的身後,另有高人出手。
想到夜白也是一位金仙,墨沉舟的心中便是戒備萬分。在場眾人哪個不是人精,只一想,便是神情劇變。
見得眾人變色,周興的目中便現出幾分得意來。正要將這幾個當日不將他放在眼中不說,還毀壞了他仙寶的家伙諷刺幾句,卻聽得那紅衣女修冷淡地說道,「這位道友說得錯了,你活著,方才是理所當然。若是你真的死了,倒叫本郡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見那周興一雙眼睛帶著幾分怨毒地看了過來,墨沉舟心中冷嗤了一聲,便繼續道,「當日城主看在你出身仙盟,本就未下殺手,饒了你一命,這是城主慈悲。可是如今,為何道友還心生怨尤,還敢對城主不敬?」說到此時,她的目中就是一閃道,「莫非仙盟就這般不將城主放在眼中?這第八天之中,莫非還要仙盟橫行霸道?!」
饒是夜白,也在墨沉舟一句句的挑撥之中一歎。
他當然曉得這小丫頭在挑撥第八天與仙盟的關系,這丫頭也半點兒瞞人的想法都沒有,明晃晃地表示她就是在挑撥了。可是就是這般,他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都是事實。這周興今日不將他一城城主放在眼裡,哪怕是因為有人撐腰,可若是他今日將他放過,日後第八天的聲望都要大跌,無數修士擊退妖族付出的那些代價也就完了。到時,恐怕是任何一個對第八天心生覬覦的勢力,都會湊過來咬他們一口。
這麼多年,之所以能夠叫第八天獨/立與仙界之外,也是因為此界中的修士行事向來強硬罷了。
周興聽了這,便是冷笑道,「墨重華,你別在那裡挑撥,我可不吃那一套!」說到這裡,他便得意地看了夜白一眼,說道,「便是不放在眼中,又如何?」
「看來,你是存心想叫萬仙宴開不成了。」墨沉舟冷笑一聲,振衣而起,緩緩拔劍道,「有什麼想法,盡可以說出來。別以為你有了靠山本郡主便怕了你!」她一腳將眼前的案桌踹到一旁,森然道,「今日若是本郡主怕了你,我就是你養的!」高階仙人又如何!便是死,她也絕對不會對任何人低頭!
眼見得殿中竟是劍拔弩張,座中的眾人皆是起身。此時的殿中已然在墨沉舟與戒嗔糾纏之時進來了不少的仙人,這些仙人也都是各有依仗,眼見得這雙方已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情狀,便有一名妖族修士皺眉道,「二位的恩怨,我等不願牽扯其中,若是萬仙宴作罷,我等便與城主告辭。」他對著夜白拱拱手,便領著眾人想要離開,還未到殿門口,便感到身後一陣凌厲的罡風,他心中一驚,剛剛轉身,卻被一座寶塔迎面擊在了胸口。
眾人便見得這修士仰天就是一口血噴了出來,被那小塔將一側的胸骨盡數擊碎,重重地砸到了殿中的冰柱之上,生死不知。正是駭然之際,便聽得那周興冷笑道,「誰說萬仙宴不開了?」他一指那抱劍而立的墨沉舟,嘶聲道,「待得斬了這人,便是此宴開席之時!不過,」他陰測測地看了在場俱都目光閃爍的諸仙一眼,陰聲道,「在此之前,誰敢亂走一步,便別怪我不客氣!」
他這般反客為主,不將夜白放在眼裡的模樣,就叫墨沉舟心中一樂,心說這哪裡來的蠢貨,囂張過了頭吧?敢與整個北地妖族對著幹的家伙,還真以為是吃素的不成?信不信,分分鍾這夜白就能叫出一堆的金仙大羅金仙咒死你的後台?
眼角瞥見夜白面上毫不動容,一雙眼睛中平靜得近乎死寂,墨沉舟心中安慰了許多,便含笑又看著那些各地的修士怨恨地返回自己的座位,不由心中感歎了一下。
這些修士,若是之前在那秘境機緣之前打起來,死多少都是與人無尤,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可是好端端地來赴萬仙宴,卻被這周興這般威脅,別看此時乖得不行,只怕是一出第八天,仙盟就有福了。
哪個進入第八天的青年仙人,沒點兒後台呢?
心中舒暢了許多,墨沉舟便拍著手冷笑道,「周興,你真是好大的氣魄!不客氣,你要怎麼個不客氣法,便給本郡主瞧瞧!若是你沒種,」她的聲音一寒,揚劍一指,目中的殺意竟叫得那周興心中一寒,冷道,「別怪本郡主送你上路!」
這般凶橫張狂的女修,真是諸仙生平僅見。雖然這仙界中女仙也有不少,然而如這般敢在諸仙面前開口閉口要殺人的,卻是鳳毛麟角。眾人便見那紅衣女修手中的長劍上,已然開始有細小的劍氣震蕩崩碎,都有些坐不住了。卻見得那女修正對著夜白俯身道,「城主,這人膽敢攪亂萬仙宴,若是城主允許,便叫晚輩將這歹人斬殺,以振聲勢!」
她的身後,便是眾人已然默默取出了法寶來,看著周興的方向目光冰冷。
還能說些什麼呢?
若是仙盟勢大,身為諸國子弟的眾人必然不能幸免。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同歸於盡。
周興已然是大怒,沉聲道,「墨重華,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是這般不知收斂!」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叫我收斂。」墨沉舟一哂,搖首道,「一介廢物,若是沒有人助你,你能傷我一根寒毛?周興,做仙可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閉嘴!」不知這句話中,哪一出觸了周興的眉頭,這人突然暴怒而起,一把將身後拉扯他的同伴甩在一旁,怒聲道,「墨重華,你信不信,我今日便能要你的命!」
「你也配!」墨沉舟也是突然厲聲,話音方落,腳下黑光一閃,已然瞬間到了周興的身前,一拳向著這人擊去!
那周興面上冷笑,反手也是一拳擊出。二者雙拳對擊一次,同時退後。一股暴戾的靈力在二者的中央轟然炸裂,向著四周震蕩擴散。整個大殿中竟是被破壞得滿目瘡痍。這二人同時冷哼,被這靈力沖擊得東倒西歪的諸人便聞得一聲巨響,便見得大殿頂端,已然是一片空洞,被掀了屋頂的大殿的上空,便是兩名仙人對持相向,下一瞬,便是一聲厲嘯,兩團刺目的光團再一次轟擊到了一處!
兩名太乙級別仙人的相鬥,若不是此峰也是無數第八天仙人耗費了無數心裡布置而成,說不得一擊之下就會徹底崩塌。還未等諸人心中的恐懼散去,眾人便聞得一聲憤怒的咆哮,卻是那女修身後的一名壯碩青年,此時一把釘耙架住了一名仙人的長劍,牢牢地將一名抱著兩只鳳凰的青年護在了身後,厲聲道,「你敢偷襲!」他雙目之中,竟滿是血色,凶厲道,「你敢偷襲我師傅!」
眼見得這面容憨厚的青年的目中,此時竟是血光一片,那仙人竟是心中忍不住地一寒,然而他到底是太乙玄仙,竟是只一猶豫,便揚手就是一劍,向著他身後掠去。
他倒是眼神極好,心知此地的南方諸仙中,除了這青年還算是有些本事,其他的一劍他能收拾一群,便避開了這青年,意欲將他身後之人斬殺。
卻不想這徹底是捅了馬蜂窩!
悟能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鳳羽,此時見這仙人不依不饒,仰天咆哮一聲,竟向著那仙人一釘耙當頭砸下,瞬間便與那仙人纏鬥在了一處,向著高空飛去。
眼見得這都打起來了,宋風便只能無奈地一歎,招呼了一聲柳辰鈞,幾人聚在了一處戒備地向著仙盟剩下的仙人看去。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向著死死盯著雲層之上的兩人默然無聲的秦臻招呼了一聲,卻未待得到回應,便將那青年揚手,向著雲空之中一劍揮出,一道冰雪般的劍光向著墨沉舟的方向直斬而去!
宋風簡直目眥欲裂,正要大聲叫墨沉舟小心,卻在此時,見得那劍光一轉,劈進了墨沉舟不遠處的虛空之中。一瞬間,便是血光乍現,一名仙人自那虛空之中踉蹌地退了出來,還未待面上的詫異消退,便見得眼前已然現出了一名面上漠然的青年。那青年手中揮動了數下,便見得這雲空之中,方圓十丈之內,竟是無盡的冰霜凝聚,高空之中,一道巨大的冰劍當頭劈下,還未得逃走,便被這冰劍斬做了兩段。
又是一簇冰劍交匯亂絞,直將那仙人的元神絞成了碎片,秦臻這才肅然而立,向著腳下的那面色大變的仙盟仙人看去。那雙漠無人氣的目光下,竟是每個人的心中,都生出恐懼之意。便是宋風等人都有些怔住了,顯然是沒有想到墨沉舟的這個師兄竟然能也這般彪悍,斬殺仙人竟是這般的輕描淡寫。
更叫人心中發寒的,卻是哪怕到了此時,這青年的面上,也是沒有半分情緒。
仙盟的眾人,竟是在這般震懾下不敢亂動,而塵緣子還在得意地說道,「如何?秦道友可是咱們東庭青年一輩數一數二的高手,對上這幾個小雜毛,簡直不要太輕松。」一邊說,一邊暗暗將背後生出的冷汗消散開來。
他這般說,宋風等人倒是無所謂,誰還嫌己方的高手太多不成?然而尤香綠綺的目中,卻生出了幾分不服氣來。眼見那秦臻高高在上,一副護持墨沉舟的樣子,綠綺的嘴角便撇了撇,對著尤香道,「倒顯出了他來!」
尤香的口中便冷哼了一聲,又抬頭看了那與周興此時越打越遠的墨沉舟幾眼,遲疑了片刻,便是腳下一踏,渾身一股令人恐懼的氣勢突然暴漲,向著頭頂的烈日直直地看去,雙臂高高豎起,仿佛要將那烈日擁在懷中。
眾人便感覺到身後一道毀滅的氣勢沖天而起,這一日連受刺激宋風駭然轉頭,便見得那嫵媚的女子此時一張面孔上帶著俯瞰生靈一般的冷漠,一雙眼瞳之中,竟是浮現出了一道金色的虛影,便在此時,那虛空之上,一道厲鳴聲震四野,宋風抬頭,便見得那輪烈日此時竟是生生轉動,向著這大殿當空照來。
而那烈日之中,一只巨大的金色的虛影,正振翅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