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黑龍

那似乎很多年沒有開口的,低沉嘶啞的聲音慢慢地響了起來,這黑龍的目中,似乎能夠看穿空間屏障一般,仰著頭向著前方看去,許久之後,這黑龍帶著幾分難以壓制的激動喃喃道,「這味道……是,黑龍血?!」

它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陶醉地說道,「似乎,是頭雌龍?!」說到雌龍之時,這黑龍再也忍不住激動,一尾巴便將身後的一座高山徹底打碎,哆嗦道,「天可憐見,我敖海,還是真有些運氣的!這天地間,竟然黑龍還未斷絕,竟還有一條雌龍!這,這可不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麼?」說起了這個,他的尾巴尖兒便筆直地向著天空指去,大聲咆哮道,「這一次,咱們黑龍一族可是不能再滅絕了!我的雌龍喲!」它吃吃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的猥瑣與憧憬道,「到時候,咱們就生它幾百條!也叫那四海龍族看看,咱們黑龍,可是一個大家族呢!」似乎想到什麼美事兒,它便是一陣瘋狂的大笑,許久之後,方才有些呆滯地說道,「對了,還得先找到我老婆的。那個方位是……第八天麼?」

黑龍巨大的前爪向著前方一撕,便見得身前的空間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感受著這空間狂暴的靈力,黑龍二話不說便往著其中鑽去,一邊鑽,便一邊絮叨著說道,「親愛的,你可要等等哥哥我呀!你可不知道,」它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道,「身為,身為一條處龍,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似乎已經在想象未來的美好生活了,這黑龍哼著小調兒便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中。而在它消失的瞬間,方才那一切的山峰大海與景色,竟是全數慢慢褪色,最後竟是化作了一片的虛無消散不見。而此時的空間方才現出了真正的模樣,那暗沉的空間,四散的靈力碎片,此地哪裡是仙界抑或是三十三天中的哪一處,分明就是那無盡的外域邊境,便是連大羅金仙都不敢涉足之處!

就在這黑龍正向著第八天趕路之時,已然清醒過來的墨沉舟,卻帶著眾人被人跟攆兔子一般攆出了第八天。眼見得那第八天的修士咬牙切齒地將第八天的通道一一關閉,還有些虛弱的墨沉舟真想提醒這些道友們一下,作孽的打傷了夜白的家伙,可與她們木有半塊仙石的關系,為毛此時,竟有種她們買單的感覺?

然而第八天的修士卻深覺得作為外界修士,這群家伙半斤對八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將眾人踢出了第八天,這才能稍解心頭之恨!

墨沉舟真是好生無奈,然而也無可奈何。雖然那仙盟卻是幹的不是人事兒,可是在人家的地盤大打出手也確實很不是東西,捏著鼻子認下了這筆賬,如今被那仙人一道靈光自閻王殿拉拔了回來的郡主殿下只能與諸仙穿過了通道,返回仙界。

然而就是剛剛出了通道,墨沉舟便看著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那一開始進入時的無數的山巒高峰,此時竟是被盡數抹去,成為了一片廣袤的平原。無數的巨大的裂縫與大洞在那平原上縱橫交錯,還有無數的破碎的法寶與血跡,哪怕是全無一具屍體,然而那寸草不生的荒蕪卻也叫墨沉舟曉得,這一處,當時是爆發了怎樣的爭鬥。

心中一緊,墨沉舟便四下看去,尋找墨戰的身影。諸仙也同是在尋找各自的同門。許久之後,方遠遠地有人飛來,此後人數慢慢增多,眼見得其中一名中年面上冷漠地飛來,墨沉舟這才松了一口氣。

自她以外,諸仙便有人按捺不住,向著那些人影迎去。然而離開前,卻皆對墨沉舟頷首示意。這些仙人或許並不都是好人,然而當日的大羅金仙一擊,若不是墨沉舟護持,眾人早就沒命,便是單單為了這一份因果,諸仙也不可能對墨沉舟置之不理。

眼見得那些仙人與等在此處的長輩們面帶奇異地看了自己之後,方才消失在遠方,墨沉舟面上一片淡定的風范,然而心中卻是一陣破口大罵,直將這些白眼狼們詛咒得體無完膚。

救命之恩,這可是救命之恩!就這麼完了?!好處呢?臥槽至少也得給點兒好處吧!

深沉地遠目著,墨沉舟只能忍著心中白幹一場的小心酸迎到了墨戰的身前,躬身道,「見過大伯。」然而見得墨戰的身上全是斑駁的血跡,心中一緊,急聲道,「大伯受了傷?」

「無礙。」墨戰卻是淡淡地說道,「不小心卷入了一場爭鬥罷了。」他說得雲淡風輕,然而他的身後跟隨而來的兩名女仙卻是目中通紅,淚眼漣漣。墨戰卻對這兩名女仙毫不理睬,目光在墨沉舟的身後逡巡了片刻,見得其中幾名陌生的面孔也是毫不動容,只專注地看了立在墨沉舟身側的秦臻一眼,便問道,「你進了六儀秘境?」

想到這場爭鬥便是六儀秘境而起,墨沉舟便頷首道,「是。」

「無需憂慮。」墨戰面上半分表情皆無,仿佛對一切都漠然無比,「之所以對六儀秘境感興趣,也不過是這些仙人,想要通過這些秘境,回溯當年諸聖諸仙為何要離開仙界,又到底去了哪裡罷了。其中的機緣他們並不感興趣,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

言罷便看了墨沉舟身後瑟縮的綠綺尤香一眼,問道,「你同意了?」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然而墨沉舟卻聽懂了,輕聲道,「是。」

「也是你的機緣了,」看都不看綠綺一眼,墨戰只說道,「尤香的血脈,方才你是見過的吧?」他突然冷哼了一聲,對著尤香道,「金烏喚日,便是仙界之中,亦有仙人感應,若是你今後再這般胡為,就給我滾!」見那尤香淚眼朦朧卻不敢流淚,他方才對著墨沉舟說道,「這一族自負身懷上古金烏血脈,任性妄為,今後你切不可縱容,以免引出大禍!」

「到底是為了助我一臂之力。」墨沉舟無法昧著良心說話,便辯解了一下。

「究竟如何,她心裡知道。」墨戰合目冷道。

這位大伯雖然不是親的,不過實在叫墨沉舟很有壓力,哪裡敢和他作對,只能嘀咕了幾句便作罷。

將尤香綠綺偷偷地送到這二人的師尊的懷中,墨沉舟便將眾人一一介紹。旁人倒還罷了,多少還有些淵源,然而厚著臉皮貼上來的宋風就叫墨戰目中冷淡,許久之後方才頷首道,「可為客卿。」

宋風的那顆小心肝兒這才落了地。墨國如今也算是人才濟濟了,便是他是個玄仙,不過一個捨棄了家族的家伙,誰會放心收留呢?此時見墨戰拍板,這才俯身謝道,「多謝……」他眼珠子一轉道,「伯父。」

墨沉舟就用鄙夷的目光看著這見風轉舵的家伙,不過這目光在宋道友的心中毫無壓力,實在沒有什麼殺傷力。

這般無恥,墨沉舟也敗了。抹了一把臉,墨沉舟便拉著秦臻與墨戰說道,「既然此地無事,我們便回去吧?」該死的仙盟,這才險些叫郡主殿下去見了祖宗,不去三十天找回場子,真是叫墨沉舟寢食難安哪!

這般積極,墨戰卻似乎有些意外,然而見得墨沉舟一臉扭曲,也曉得這家伙這次是真的被打急眼了,便頷首不語,又將目光落在那二人交握的手上一瞬,這才率先向著墨國飛去。

墨沉舟便與秦臻一同跟上。這二人這般,早在下界時便是習慣了的,墨沉舟並不以為意。然而卻不知旁人卻看掉了下巴。宋風心驚於墨沉舟竟然也能與一名男仙親近到這個地步的同時,卻也覺得這秦臻不是一般的生猛。正常人,誰會看上這麼一個一言不合拔劍就斬的家伙啊,這秦臻也不怕一個不小心,被這墨沉舟一劍送去見閻王!

心中腹誹,宋風便見得眼前一道青影閃過,下一刻,便見一名青衣僧人飛在了墨沉舟的左右。

墨沉舟一轉頭看到那佛修,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強笑道,「這位……大師,似乎咱們不同路吧?」何止不同路,西方是要往另一面去好麼?

「施主是有大慈悲之人。」那戒嗔卻是雙目微亮,帶著一種叫墨沉舟心驚肉跳的歡喜道,「施主與我佛有緣,不若拜入我西方門下,他日必能得證大自在!」

這種拐人的劇情真是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啊,然而見那戒嗔的目中滿是堅定的虔誠,墨沉舟想要翻臉卻始終幹不出來,只能扶額道,「我不吃素的。」

「到時施主自然了悟。」戒嗔便念了一聲佛號。

「我還會殺人!」

「我佛慈悲……」戒嗔雙手合十,「佛陀亦有怒目金剛。」

「和他說這些作甚!」小透明陳平忍不住跳出來刷一把存在感,指著戒嗔道,「和尚!你少給爺爺裝瘋賣傻!有能耐,你度化小爺試試?!」這家伙若是真敢,就叫他知道知道小爺的厲害!

然而戒嗔卻是淡淡地看了陳平一眼,便偏過了頭去,竟似乎是無動於衷。用無聲的姿態,表示了一把「對不起,佛爺沒看中你!」的情緒,就叫正摩拳擦掌的陳平幾乎暈了過去,轉身投入到宋賢的懷中尋求安慰去了。

憐憫地看了悲劇的陳平一眼,墨沉舟便輕聲道,「大師不必再勸,我墨沉舟生來便是個俗人,怎好玷污清淨佛門!度化之事,無需再提!」

眼見墨沉舟眼中漠然,戒嗔便知曉她再難說動,歎了一聲可惜,這才對著墨沉舟一揖,猶豫片刻,自佛珠上取下一枚圓潤的佛珠來,遞到墨沉舟的手中道,「既然如此,貧僧不再勉強。若是他日施主前來迷覺天,便放開此珠,戒嗔必至!」

這佛珠之上是精純的佛力,不知被這佛修煉化了多少年,便是這般看著,便曉得這是佛門的一件至寶,然而墨沉舟抬眼,卻見得戒嗔的目中是一片的清明,遲疑片刻,便將這佛珠握緊,含笑道,「若是他日有緣,必與大師相聚。」

便見得眼前,清俊的青年佛修的面容慢慢模糊,化作了一名老僧的模樣。這老僧一身氣息駭人,便是墨戰都忍不住側目,竟是與那出現在第八天的大羅金仙氣息相似。卻見得這老僧一聲佛號,最後看了墨沉舟一眼,歎息一身轉身便走,慢慢地消失在了遠方,一聲飄渺的佛聲傳來。

「欲知身前事……佛門我自知……」

余下的聲音越發飄渺,再難聽清,然而墨沉舟的心中,卻是莫名地一跳。就似乎,無數的畫面在眼前浮現,紛亂不已,然而又瞬間消散退去。

余下的一路,墨沉舟便毫無心情,便是眾人也是無話,然而剛剛飛到了墨國國都的上方,還未感慨一下回到家中的感悟,墨沉舟便聞得腳下是一聲暴躁的怒吼,「你們都給本王滾下來!」這震動整個國都的咆哮聲中,便是一股駭人的靈壓沖天而起,向著眾人直撲而來!

待得一劍將眼前的攻擊擊得粉碎,墨沉舟這才湊到墨戰的面前,磕磕巴巴地說道,「大伯,你這是惹到誰了?」除了墨戰,誰還能惹是生非不成?!身為一個從不惹事的老實人,墨沉舟便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對自家便宜大伯勸道,「與人為善哪,大伯!」

聽到這個,方還向著下方看去的墨戰,便緩緩抬頭,用一種很古怪,很古怪的眼神看住了搖頭晃腦的郡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