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在墨沉舟滿含冰冷殺意的目中微微一怔,之後便斂目道,「這位道友,這般對我仙盟同道說殺就殺,莫非是欺我仙盟無人不成?」他的背後雙翅一震,便見得一道雷霆之力向著墨贏而來,雷電游走之間,便生成了一個紫色的屏障,將墨贏死死地護在了其中。
「一介叛徒,人人得而誅之!」心中暴戾翻滾,墨沉舟只目光森然地向著那仙盟眾人掃去,帶著幾分殺意道,「本郡主今日,意欲誅殺此獠!爾等旦敢阻我,便不要怨我墨沉舟大開殺戒,叫爾等萬年苦功盡付流水!」膽敢阻撓她的,便都是敵人,她又何須客氣!
那般真切的冰冷殺念,幾乎化作了實質,那仙盟眾人正對其鋒芒,竟覺得有些喘氣困難。便覺得這星空之中,生起了好大的一股腥甜血氣,暗道了一聲這女仙的殺性太過,然而眾人卻皆是不敢動做。而那周興卻是心中駭然。
初見之時,這墨沉舟雖然猖狂,然而卻也不過是傾盡全力與他打個平手,卻不知此時為何,竟叫他有一種不可抵擋的感覺。眾人不知她的身份,周興卻是曉得。他在第八天大鬧了一場,引出了上位仙人,更知曉身為諸國修士,這墨沉舟只怕今日絕對不會放過眾人。
此時他便勉強出聲,對著那青衣青年大聲呼道,「遲師兄!這人是諸國修士,快快殺了她!」若說此時,誰有可能與墨沉舟相抗,也只有這名為遲飛的青年了。
然而聞得周興此言,遲飛竟是微微遲疑,並沒有立時動手。然而見得周興在一旁殷切不已,他慢慢皺起了眉,沉默片刻方對著墨沉舟一拱手道,「墨道友,對麼?」見墨沉舟冷笑,他便歎了一聲道,「雖然不知今日,諸位前輩為何追擊我等,還這般不依不饒,然而我遲飛卻可以立誓,並未做傷及諸位前輩利益之事。至於諸國修士……」他咬了咬牙方說道,「皆是同道,何苦這般相殺?若是道友願意放我這位長輩一條性命,今日恩德,我遲飛牢記在心,必然相報!」
見這遲飛竟然知曉了眾人身份也不願動手,周興目中生出怨恨,墨沉舟卻覺得頗為違和。然而聞得這遲飛竟然還替墨贏求情,便冷笑一聲道,「少給本郡主說這些沒用的!你是什麼東西,有臉在我面前說這個!為父不慈,為夫不義,背棄宗族的畜生,有何面目活於世上!」見那遲飛面色微紅不知如何辯解,便懶得再與他多說,又是一道鋒芒浩蕩的劍意撲天而來!
那雷漿與劍光交擊的瞬間,便是靈氣碎裂,罡風四射,靈氣沖蕩得到處都是。還未待那遲飛反應過來,便是一聲巨響,那雷幕轟然破碎。這股暴亂的靈氣之中,緊靠墨贏的仙盟仙人瞬間便被盡數震飛,而那周興與遲飛避之不及,竟是被那破碎的劍氣沖擊得滿臉是血!
令人恐懼的震蕩之中,墨贏已然是目中恐懼,然而似乎是活下來的意念太過強大,竟然勉強掙脫了那劍意的困鎖,往著口中吞服了數枚靈丹,便是渾身生出了一片黑色的硬殼,怒吼一聲,向著那罡風與靈氣亂流的薄弱之處合身撞去,撞碎了這處空間,便向著星空之中逃去。
墨沉舟看著墨贏頭也不回地逃竄,口中冷笑一手,任憑戮血劍在頭上盤旋不休,一道劍光將那遲飛阻在了遠處,手中便向著那虛空之中一握,便見得這星空之中的那無數的劍鋒突然匯聚到了一點,一劍便將那墨贏的半邊身體盡數斬斷。將那連著手臂的身體絞成了碎片,墨沉舟揚手一道金光將那墨贏束縛,便將他拖拽到了身前,揚劍便要將他徹底斬落。
似乎曉得自己必死,墨贏竟然突地狂笑起來,見得墨沉舟瞇眼,只大聲笑道,「墨沉舟!你這般急切地殺我,可是為了那小畜生?!」
「住嘴!」見他到了此時,竟然都沒有半分慈愛之心,墨沉舟只氣得渾身亂顫,劈手就是一個耳光,將這人的一側面皮盡數打去,這才恨聲道,「他這麼愛你,你竟敢如此對他!」
「愛我?!要的就是要他愛我!」墨贏此時已然幾近癲狂,「這樣,待得真相大白,才能叫那小畜生痛苦!廢了,他早就被本王養廢了!你看看那沒有用的廢物,能做什麼?一個墨天波就能叫他死!」他滿面怨恨地看著目中血色翻湧的墨沉舟道,「若不是你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墨天寶會有今日的好日子?不過又如何?等到來日,我死了,也自有人會告訴他,這輩子,我都沒有真的愛過他這個小畜生!至於你,」他似在詛咒一般陰聲道,「殺了他的父親!哪怕是為了他,可是這輩子,你們之間,都會被我這根刺刺得再也不能如同從前!」
這就是他要的後果,曉得墨沉舟是因為他才做了這一切,以墨天寶的性格,不會去怨恨墨沉舟,便只會譴責自己,就要痛苦一生。
想到這,墨贏就目中生出得意來。然而就見得眼前的劍尖冰冷,卻遲遲都不再落下,便揚聲笑道,「怎麼,下不去手了麼?原來你們,竟然也有這種顧慮!」卻不見墨沉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目中暗芒湧動。
許久之後,在那遠處的遲飛「道友手下留情!」的呼喊聲中,墨沉舟卻突然在墨贏有些迷惑的目光中捂住了眼睛,呵呵地笑了起來,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然而一種叫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感就從那墨贏的心頭升起,便見得此時墨沉舟慢慢地露出了眼睛,那雙目之中的血色幾乎到了實質,竟是輕柔地笑道,「你說的對。」
墨沉舟在墨贏恐懼的目光中溫聲道,「你看透了我,對於我墨沉舟來說,已然得到的,就絕對不能失去,天寶也是這樣,做了我的兄長,到死我都不會叫他離開!你提醒了我,」她俯下了身,輕撫了墨贏的面頰一下,目中惡意翻湧,小聲道,「所以,‘墨贏’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的手上。而且你看,我那兄長這麼愛他的父親,若是‘墨贏’一直留在他的身邊,他一定會很幸福的,對不對?」
活了幾萬年,墨贏從沒有見過這般奇詭陰騖的女仙,此間便如同見了厲鬼一般。正要掙扎,卻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便有一枚丹藥滾入了他的口中,入口即化,消失在了喉嚨之中。這丹藥入口,墨贏竟是再也說不出來話,暴瞪著眼睛死死地看著目中森然的墨沉舟,之後便徹底消失了意識。
輕笑了一聲,墨沉舟手中一翻,便露出了一個如同蜘蛛般拖著八只細腳的黑色法寶,往著墨贏的丹田中一按,便見得那法寶似乎活物一般將墨贏那一同昏迷的仙嬰死死地扣住,之後與那仙嬰交融成了一片,這才冷哼了一聲,山河圖一卷,將這人吸入了圖中。
那黑色法寶乃是柳靖送與她的一件頂階邪道仙器,只要仙嬰被它鎖住,准聖之下絕對無法掙脫。況且這法寶之中每隔一個時辰,便會發出焚魂神焰,專燒仙人仙嬰,那種直通神魂的痛楚,便是墨沉舟想來都感到渾身發冷。若不是墨贏這些話引動了墨沉舟心中的恨意,她也不會這麼做。
既然墨贏這麼賤,這麼斬了他豈不是浪費?她墨沉舟就要這個人這此後的一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料理了墨贏,墨沉舟只準備日後慢慢收拾他,然而再一抬頭,便見得眼前的金翅大鵬們,正呼扇著翅膀,呆呆地看著她,顯然是剛剛發現這個家伙竟然這般心狠手辣。而眾人已然在綠綺的傳音中曉得此事的內情,心中便對這墨贏生出了厭惡之心。
墨天寶多乖的小青年兒啊,竟然會攤上了這麼一個不是東西的老爹,也真是夠可憐的,宋風微微猶豫,便輕聲傳音道,「真要殺了他?」這麼個老爹,幹掉算了。
「叫他活著。」墨沉舟面上那冰冷的笑容叫宋風忍不住害怕,便聽得她繼續說道,「從此以後,他會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她說得叫人十分不解,然而宋風卻看著她的笑容,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入骨的涼氣。
目中一轉,墨沉舟便再次揚手一劍,將那周興一劍斬做兩段,冷道,「當日因你,我等險些隕落在第八天,這等深仇不報,我墨沉舟豈不是枉來這三十天?!」一道劍光將周興的神魂絞碎,待得看向那其余的仙盟修士,便見得那遲飛面色蒼白地擋在了其余幾人之前,墨沉舟便側頭看了那還沒有緩過來神兒的金翅大鵬,對著那遲飛不耐道,「要命的,交出小金!」
「什麼小金?」遲飛卻皺眉道,「墨道友,我等還想要問問諸位,為何要口口聲聲說什麼小金。小金是什麼?」
「少裝傻!」墨沉舟哼笑一聲道,「偷了前輩的後代,你們還裝什麼無辜?趕緊將那幼崽交出來!」這麼死到臨頭還嘴硬的強盜,真是很久沒有遇上了。
「道友的意思是,我們偷了大鵬幼崽?」遲飛的眼睛慢慢地張大,不敢置信地問道,「誰說的?」他曉得若是不解釋清楚,只怕真要被這些憤怒的大鵬給撕碎,急聲道,「我們沒有偷!」是誰在誣陷他們?!遲飛心中簡直驚怒交加。
見遲飛言之鑿鑿,墨沉舟便瞇起了眼,向著金豐看去,果然見他面上憤怒不已,指著遲飛怒道,「到了現在,你還敢不承認!」他微微地看了墨沉舟一眼,這才恨聲道,「自從十幾萬年前我族被人偷去了後代,這之後便在每一只後代的身上種下了神識!如今神識就在你們中一人的身上,還敢與我等狡辯?真是闔該身死!」
「前輩,我等真的……」遲飛正要解釋,卻在此時,猛地聽得諸仙頭頂上的那片星空之中,閃過了幾道紫色的光弧。其上洶湧的壓力當頭壓下,便是金翔與金豐都是一聲悶哼,面上帶了驚詫之色。旁人更是不堪,已然七竅流血,在這股仿佛能夠壓碎天地一般的氣勢之中動彈不得。
就在這氣勢之中,墨沉舟便聽得頭上傳來細微的碎裂之聲,掙扎著抬頭看去,便見得那無盡黑暗的星空之中,慢慢地裂開了一道萬裡長的裂縫,其中紫光浮動,一道巨大的宮殿的影像,倒映而出。
裂縫出現的瞬間,墨沉舟布下的劍陣轟然破碎,其中傳出的可怕的吸力,竟是向著她的方向當頭罩來,卷著她便向著那裂縫之中而去。眾人的驚呼聲中,被那股壓力擠壓得吐出了黑色的血液的墨沉舟,勉強地張開眼,便見得不遠處的秦臻竟然突然放開了身下那一直與那吸力相抗的大鵬的羽毛,合身向著她的方向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後,便死死不放。
待得反應過來的宋風等人也要隨著墨沉舟撲入其中,便見得那裂縫之中紫芒一閃,墨沉舟與秦臻便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之後裂縫再次愈合,星空之中恢復了方才的黑暗。
就在宋風皺眉發現那仙盟的遲飛竟然也消失在了那裂縫之中時,便見得遠處,一條巨大的,百萬丈的猙獰的黑龍火急火燎地飛了過來,飛到了已然被它嚇得幾乎暈過去的眾人的面前,四周轉著看了一圈,又嗅了嗅,疑惑道,「奇怪,是這裡來著。」
見到幾人已然腿軟地坐到了金翅大鵬的背上,這黑龍也不管大家是不是害怕它,只大聲問道,「喂!你們誰,看見我家親愛的了?」真是太能跑了,它跟在後頭追了這麼久,怎麼又不見了呢?
真是叫龍傷心!
傳說中,黑龍可是最嗜殺的種族了。宋風渾身癱軟,爬都爬不起來了,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而那金翔也帶了幾分忌憚,向著後方退了數裡,這才冷道,「敖海!你來這裡做什麼?」
「廢話少說,我老婆呢?」黑龍哪裡顧得上旁的,只急切地叫道,「你們將我老婆弄哪裡去了?!」
金翔先是覺得這敖海沒事兒找事兒,然而瞬間,便想到之前墨沉舟在他的面前化作黑龍的情形,心中就是一跳,生出了幾分猜測,然而卻並不說話,只揚著翅膀向著那星空一點。
在金翔的「指點」之中明白了,這次竟然又和自家的雌龍擦肩而過,敖海呆呆看了那星空許久,想到了這一路的心酸,突然尾巴尖兒一卷,傷心地嚎啕大哭。
這苦逼的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