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
傳說中凶殘至極的黑龍,在大家伙兒的面前哭得這麼委屈,自覺得自己是個軟心腸的好仙的宋風便微微咳了一聲,同情地對這黑龍勸道,「前輩,若是想要尋墨沉舟,大可不必這般焦急,便在此稍稍等候,晚輩想著,用不了多久,她便會脫困了。」若是旁人宋風還覺得大事不妙什麼的,可若是墨沉舟這變態,宋風就覺得,哪怕是將那貨個關到九幽地獄呢,墨沉舟都能活蹦亂跳地爬回來繼續禍害這可憐的仙界。
「閉嘴!」宋風的安慰完全沒有叫黑龍的傷感消失,自怨自憐中的黑龍是個不識好仙心的家伙,感覺這家伙實在聒噪,便瞪了眼睛對著宋風張開了大嘴威脅道,「再打攪爺爺的心情,吃了你!」真是討厭極了!上下看了眼前的小青年兒一眼,便見得這家伙細皮嫩肉的,想到如今的仙界似乎這種類型的男仙比較受歡迎,黑龍想到了之前司水星君的提醒,心中便生出了危機感來,湊到了臉色發青的宋風的面前,哼道,「小白臉子最討厭了!你給爺爺記得,敢靠近我家親愛的一尺之內,絕對吃了你!」
宋風只覺得一股腥風撲面而來,然而卻也比不過心中的悲憤。
誰看上你那見了鬼的親愛的了?!墨沉舟那貨,若不是血契之故,白送他都不要好麼!
這都是什麼眼光?!
不提此地黑龍如何威脅宋風,墨沉舟此時只覺得渾身痛得厲害。方才進入這裂縫之時,墨沉舟便感覺到一股吸力的牽引,叫她筆直地在無數的阻礙物之中來回地沖撞。若不是身上的防御法寶靠譜,就這麼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郡主殿下都能再投胎幾個來回了。
罵罵咧咧地從一片廣大的,仿佛是個整天般的玉石廣場上爬起來,墨沉舟抹下了一把血,這才彎腰將倒在一旁的秦臻拉起,目中帶著幾分復雜。
方才秦臻,並沒有能夠成功地在這沖擊之中護住她,然而墨沉舟想到就是這個人,哪怕是在不知前途是否危險的時候,都執著地要與自己在一起,目中便帶了幾分溫和。慢慢將秦臻額角的一小條傷疤撫去,看著指尖的那一點鮮紅的血液,墨沉舟竟是不由自主地將指尖放在了嘴唇上,輕輕地舔了一口這鮮血。
入口的,是帶著熟悉的清涼的腥甜,卻叫墨沉舟心中有什麼在壓抑不住。這種感覺有些奇怪,然而墨沉舟卻並不討厭,若有所思地將這些血液全數抹進了口中,墨沉舟正覺得一種異樣的甘美,便下意識地抬頭,只見得秦臻此時微微低著頭,微垂眼瞼,一副默不作聲的樣子。
墨沉舟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在秦臻不在的幾年中,有些與廣流仙君這等變態交往慣了,便忘記了自家師兄是個靦腆的人,這般做多少有些唐突,便微微一咳方說道,「師兄,對不住。」這若是被仙界的師伯什麼的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經意間調戲了師兄一把,只怕就要拔劍送自己去死上一死啊。
「嗯。」沉默了許久,秦臻輕聲應道。
如冰雪一般幾乎透明的面上,此時帶著極淡的紅暈,竟然好看到了極點。更何況秦臻這般俊美的青年,便是墨沉舟都看得一怔,之後覺得這人竟然有些羞澀了,都不抬起眼睛看她,心中就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話說,這位師兄不會在自己這麼變態的作風裡,從此對女仙都生出疏遠之意,從此走上什麼不歸路吧?
心中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壞這位師兄姻緣什麼的,墨沉舟便艱難地解釋道,「那什麼,師兄,你看吧。」她咳嗽著說道,「這年頭兒的女仙,其實大部分都是一些好姑娘來著,別因為我幹的什麼事兒,影響了你啊。」她壞事兒幹了不少,可也沒壞到過自家人的頭上啊。
聽得墨沉舟磕磕巴巴地解釋,秦臻便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後,微微地偏開了頭去。然而墨沉舟卻還是從他的目中留意到了一絲失落。正覺得哪裡不大對,便聽得這只用半邊面頰對著自己的秦臻輕聲道,「不喜歡。」似乎感覺到墨沉舟一怔,他的聲音越發低了,「不會喜歡她們。」
他喜歡的,就只有眼前的這個人。
墨沉舟嘶地一聲,就覺得師兄是被自己禍害了,對女仙都不感興趣了,然而到底不忍師兄傷感,便輕咳道,「也是哈,其實,男仙也不錯。」只要師兄喜歡,性別什麼的,當真不是問題。
墨沉舟覺得自己十分開通,卻不見秦臻突然扭頭死死地看了她一眼,卻低著頭不再說話了。見他狀似默認,墨沉舟正要探探他的心上人是誰,便猛地感覺到頭上靈氣大作,竟是現出了一個破口,當頭便有一人砸了下來。拉著秦臻閃到一旁,墨沉舟便皺眉看去,便見得一雙雷電游走的巨翅鋪在地上,其下一名青衣青年閉目不動,氣息暗淡到了極點。
竟是那遲飛。
見得是這個人,墨沉舟便微微皺眉。然而想到這人到底不似周興那般隨意與眾人出手,便拔劍對著他許久,卻還是沒有動手。見他人事不知的樣子,墨沉舟便瞇起了眼,揚手一道捆仙索將他制住,這才蹲下來在遲飛的身上毫不客氣的掏摸了起來,順手將這青年身上的寶衣寶冠脫下,卷到了自己的儲物戒中。
然而摸索了半天,墨沉舟連他的儲物戒都翻遍了,竟然還是沒有那大鵬幼崽的影子,墨沉舟便不耐煩了起來,收了捆仙索,起身便踢了這青年一腳,惡劣地說道,「起來,別裝死啊!」當然,儲物戒什麼的,作為郡主殿下的戰利品,她便笑納了。
這一腳帶上了靈力,便是個死人都能給踢活了。片刻之後,便聞得一聲咳嗽,遲飛慢慢地張開了眼,掙扎地看著上方那面容不善的女仙,便露出了苦笑道,「落在了道友的手上,亦是遲飛命中該絕,道友動手吧!」說罷便微微揚起了頭。
「死行,」面對仙盟修士,墨沉舟真沒什麼同情心來著,便惡狠狠地說道,「還了小金再死!」死到臨頭還這麼嘴硬的家伙真是太討厭了!
「要我說多少遍,我們真的沒有動過大鵬的幼崽。」遲飛真是無奈了,有氣無力地說道,「雖然我等來了天外,不過卻沒有進入過大鵬一族的族地,怎麼可能帶走那幼崽?」真是冤啊!
不過,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將這麼一個屎盆子扣在他們頭上的?真是個王八蛋!
一想到這,遲飛便覺得氣血翻湧,不能自己,面上紅潮一片。然而墨沉舟卻仿佛沒有看見一般,只自顧自地冷笑道,「笑話,沒做虧心事,你們方才跑什麼?」
見她認定了自己,遲飛忍不住苦笑,搖頭道,「若是道友在天外看到那麼多的大鵬,只怕也是要跑的。」那殺氣騰騰的樣子,留下來才是傻瓜好吧?
然而他話音方落,便聽得墨沉舟冷笑道,「只怕,還有心虛吧?」見得遲飛目中一閃,她便一腳將他踢出了數丈之遠,冷笑道,「這天外危險得很,你們這群太乙來做什麼來了?」四顧片刻,她便哼笑道,「是為了此地而來,對麼?」
方才在遲飛的儲物戒中,墨沉舟竟然翻到了一枚玉牌,其中雲霧繚繞,化作了一座宮殿的圖案,那宮殿的模樣,正是三人眼前的這片廣闊大殿之外的那座大殿。見得遲飛咳出了幾口血,然而卻掙扎著向著她的方向看來,墨沉舟便冷聲道,「這是哪裡?」
遲飛低頭沉默了片刻,方輕歎道,「這是當年幾位道祖之中,紫微道君的道場。」在這一片死寂之中,他面上靈氣閃過數次,這才慢慢起身說道,「既然道友發現,我便不瞞兩位了。」他指著頭上那虛空之中幻化出的兩輪明月,又一指墨沉舟手中的儲物戒道,「道友方才傷了了墨贏之時,我便在心中有了些許猜測。當年我師叔宮眉,可是隕落在了你的手中?」
「你是三仙宗修士?」聞得這話,墨沉舟的面上就帶出了幾分殺機。
她向來不願給自己留下後患,既然遲飛與宮眉皆是三仙宗修士,那麼便必會為她報仇。既然這般,卻也不能怨她心狠手辣了。見得墨沉舟揚劍欲斬,遲飛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然而幾乎是同時,便突然帶著幾分平靜地說道,「道友,我願意立誓。」
見墨沉舟冷笑,他便輕聲道,「願與那位道友一般,立下同死血契。」
這人竟然主動結契就很是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還看破了宋風與自己的血契,這般敏銳,便叫墨沉舟心中忌憚,沉默片刻方問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那血契,便是司水星君都沒有看出來,更不要提遲飛不過是個太乙。
遲飛的目中便帶了幾分自豪的笑意,看著那極遠之處聳立不動的高大壯闊的大殿,將身後的巨翅收回了體內,這才說道,「道友你看,其實,我也不是那般無用。」見得墨沉舟目中漸冷,忙將手在雙目之前一抹,墨沉舟便愕然見得這人的一雙眼瞳之中,出現了無數的細線縱橫交錯,那雙變得透明的雙目一片神秘的荒蕪。
一見這雙眼睛,墨沉舟竟然生出了天機莫測的感覺,便皺眉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血脈。」遲飛的聲音,變得飄渺起來,輕飄飄地浮在這巨大的空間的四周,「我的家族,是天生的窺天者,可看破旁人的氣運天機。」見墨沉舟目中一縮,他便輕歎道,「道友無需憂慮。當時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便已然發現,你的天機,是混沌一片。」
「有人出手為你遮蔽了天機,還不是一個兩個,真奇怪。」低聲說完,遲飛這才一歎道,「至於三仙宗之事,道友更加不需憂慮。雖然我出身三仙宗,然而卻並不與那宮眉一脈,況宮眉當年行事,我等深知。當年她結下的惡因,此時果然得了果報,實在是報應不爽。」
之後也不用墨沉舟開口,他只面不改色地指著天道發下了同死的血誓,這才對著墨沉舟笑道,「如此,道友可否將雲牌還我?」見墨沉舟沉默,便搖頭道,「那雲牌是開啟那大殿的鑰匙,旁人是無法使用的。至於我為何能夠使用,」他慢慢斂目道,「因為我的先祖,便是這位紫微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