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西被昌東吻得軟癱成泥。
她覺得自己怪不爭氣的,她這樣的人,到了床上也該佔上風不是嗎,但沒辦法,昌東好像天生就是來克她的,他一挨近,她就會身體發軟,乃至一個眼神,都能讓她耳根紅透。
那就被他征服好了,反正心甘情願。
意亂情迷間,昌東摟住她翻了個身,換成她在上面,一手握住她軟韌腰側,另一手攥住她腿根,把她身子往前抬挪了好大一截。
葉流西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腰上一陣發麻:他埋首在她腰側,細細吮吻她腰身,手上力道一下重過一下,舌尖卻偶爾勾挑。
胸口被他的頭抵推,疼痛中又帶頭髮蹭摩的酥癢,葉流西悶哼一聲,拚命想弓起身子,昌東卻忽然轉了陣地,把她身子往下挪了些,仰頭吻住。
葉流西腦子一懵,下意識想往後縮,他的手撫摁上她背,直接截了退路,很快又從肋邊滑下,撫上另一側圓潤,或輕或重揉捻,葉流西只撐了兩秒就軟下來,這一下正中他下懷,摟緊了吮舐舔吸,像聞了腥味的狼,一處都不放過。
葉流西悶哼出聲,下巴抵住他頭頂,視線開始模糊,急促喘息間,呼吸漸漸跟不上,幾乎支撐不住時,身子忽然一輕,昌東又把她放平躺回床上。
這一躺踏實無比,葉流西幾乎對他生出感激來。
她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黑暗中,昌東坐起來,一件件脫掉身上的衣服,又隨手扔出去——葉流西此刻的聽力敏銳到嚇人,每一件衣服落地的撲音,都讓她喉頭發緊。
他終於整個兒壓上來,一條手臂橫亙在她背後,把她身子抬起,另一手順著她腰線往下,手指勾住她內褲的邊,順勢往下抹帶,一路把內褲褪到腿彎,手又撫著她腿心一路上溯,到腿根時,用力攥緊,往一邊掰抬。
葉流西下意識想夾住。
遲了一步,他的胯已經沉壓上來,問她:「願意嗎?」
葉流西沙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昌東低聲說:「我會慢一點。」
葉流西心裡一鬆,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還好。
但緊接著,她就明白了這慢到底是怎樣的煎熬。
他居然能忍得住,一點點去拓進她的身體。
她終將會是他的,所以他不急著要結果,他對這過程近乎執著,吃東西不求飽,但要味蕾滿足,刻皮影人,也要刀刀不同,刀刀到位——他得到她,每一秒都重要,每一線感覺,他都要。
他知道這過程勢必讓她煎熬。
葉流西喜歡直奔結果,跳過一切到達酣暢淋漓的抵死纏綿,死都要一刀割喉,見不得拖泥帶水。
她受不了他拿溫水把她煮上。
有幾次,她甚至抬起身子,想主動迎合他去加快這過程,昌東沒讓,胯上用力,叫她動彈不得,上天入地無門,求生求死無路。
葉流西難耐到近乎呻吟,昌東低頭吻她黏了髮絲的汗濕面頰,有時又拿指甲輕輕劃過她腰身助她緩解——但始終不為所動,冷靜到近乎殘忍,他要她經受這一過程,宇宙大爆炸,也不過是從一個奇點迸發,不壓抑到極致,就沒法釋放到圓滿。
葉流西意識都模糊了,身子止不住發顫,開始胡亂囈語,有時求他,有時罵他,有一次,他聽到她迷迷糊糊說:「昌東,你這樣……得不到金刀獎的。」
昌東笑,回答說:「我得到你就行了。」
兩人的身體緊到沒有間隙,汗水從他肌理堅實的腰背滑下,滾浸到她柔軟腰際,又被黏濕擠壓到一起,最後的時刻,昌東終於忍不住,低頭封住她唇,一手控住她腰,身子狠狠往盡處一頂。
她喉間逸出的聲音被他吻堵回去,攪進交纏的唇舌間,又震回嗡響不絕的腦際,眼前全然失焦,世界奇異陌生,但漸漸的,身體被充滿的漲實感覺,又讓她如釋重負。
昌東開始之前,她呢喃了句:「昌東,不要讓我出聲。」
她抓住這僅存的意識,像抓救命稻草,怕自己克制不住,怕被別人聽到。
昌東嗯了一聲,重新吻住她唇。
葉流西心安些了。
……
天上沒有月亮。
院子裡,第一朵龜背蛇梅豁然綻開,纖細微雪拂向疏枝香蕊,梢頭的夕陽把萼瓣映得橙亮半透。
鎮山河驚怔而醒,焦躁地走來走去,掐爪一算,它就知道今晚必有大事,然而舉目四顧心茫然:竟看不出在哪發生。
……
被子早已滑脫到半腰,卻不覺得冷,肌膚炙燙,連帶得空氣也溫熱,被子一角被身體帶起,如同在風中撲擺,一下下打向她腰側。
葉流西腦子裡一片蕪雜,許多場景亂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睜眼,聽力嗅覺也都幾近癱瘓,渾身上下能感覺到的,只有昌東。
她想起許多無關緊要的瑣碎片段。
想起在那旗鎮,深夜,打著呵欠,開著車,一家家旅館地繞,接上那些夜歸的女人,那是最矛盾的一群人,羨慕她不用下水,卻又忌恨她站在岸上,離性很近,沒日夜地抱怨,離愛最遠,卻談得最多。
她們大多數住在城郊的那片低矮平房裡,從鎮上過去,要經過一條長長的田埂,地不平,車子總在顛簸,車窗上,豎立著的玉米秸稈影子連綿不絕,像海浪起伏。
那些女人橫七豎八歪坐車上,捏腿捶腰,七嘴八舌。
——「要不是為了錢,老娘才不受這罪。」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麼點錢,把人往死裡折騰。」
——「哎,我昨天看片,裡頭說你遇到相愛的人的幾率,只有幾十萬分之一來著……跟喜歡的人做,應該就不一樣了……」
又說她:「流西,你以後找男人,要擦亮眼,有些人,人前人後,差大了去了。」
葉流西剝了塊口香糖進嘴裡嚼,然後說:「我對愛來愛去這種事,沒什麼興趣。」
……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幸運。
因愛而性,全情投入,本就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純粹快樂,有時難免疼痛,但跟摟緊他、被他索取時的充實感相比,又覺得不值一提。
情到烈處,皮膚肉骨都成了阻礙,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離他更近,一時恨不得自己能融化,一時又覺得身體都快被他揉碎了,恍惚中出現幻覺:身周的一切都在扭曲、縮小、摺疊,飄成沒有份量的微塵;與之相反的,是身體每一處的感覺都在無限放大,皮膚的輕蹭是山崩地裂,髮絲的拂掃都成狂風捲襲。
身體的深處,如同接連爆炸,衝擊波一波剛起,一波又至,又像圈圈不絕的漣漪,將身體寸寸籠入,指尖、髮梢,每一處微小都被波及,無所不至。
巔峰的那一刻,像全速駛到至高點時的過山車突然脫軌,葉流西的腦子一片空白,這空白無限延伸,世界茫茫湯湯一片寂寞,只剩了她和他。
有幾秒鍾的時間,她徹底沒了意識。
再然後,慢慢有了後續。
整個世界都溫柔綿軟,人像沉在暖融的水裡將浮而未浮,又像躺在明亮灼熱的太陽下慢慢融化,一顆顆水珠凝成,從皮膚上悄然滑落,她能清晰感覺到每一道滑痕帶下的溫潤和薄癢。
不想思考,不想前進,甘願沉淪,只想回味。
過了很久,身體才從抑制不住的顫慄中恢復,世界從層疊裡次第展開,歸於立體,慢慢真實。
眼睛終於能看到東西,空氣微涼,床單濡濕,手指輕蜷間,無意中觸到床邊隨扔的書頁——那是黃金礦山的圖冊還是雜誌的頁緣?不知道,久遠地像上個世紀的事了。
葉流西的聲音沙啞軟膩到不像是自己的:「昌東,你早就惦記上我了吧?」
昌東笑了一下,他欠起身子,兩手從兩邊各自捉住她手腕,拉至她頭頂,然後墊疊到她腦後。
這姿勢像束手投降,好不自在,但她沒力氣去掙。
昌東低頭吻她眼眉,舌尖蹭掃她睫尖:「是。」
葉流西癢得睜不開眼,手動了動,好想抽他。
媽的,他答「是」。
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惦記他,她一路不甘,半威脅半恐嚇,把他收了之後,還小心翼翼守著護著……
葉流西說:「你個……混蛋。」
昌東回答:「是,我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麼樣?」
葉流西真是咬牙都沒勁了。
她看人的眼光,有時也真是一言難盡,初次見到昌東時,怎麼會覺得他老實呢?
從沒想到有一天,無賴嘴臉、流氓行徑這種字眼,也能安插到他頭上。
葉流西說:「我今天沒力氣了,你等著,下次我會治你。」
昌東湊近她耳邊:「下次是你來治我,還是送自己來被我治?」
葉流西差點急了,昌東大笑著躺下來,伸手把她抱伏到自己身上,低聲說了句:「這樣你會舒服點。」
他就是有那個本事,讓她瞬間沒脾氣。
是舒服很多,他身體溫暖,胸膛寬厚,伏上去聽他心跳,一下一下,沉穩有力,讓人覺得全世界都安詳。
昌東環住她軟滑腰身,又伸出手指慢慢勾繞她頭髮,初見她時,她頭髮只到肩側,現在又長了些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流西睡著了,沒了爪牙的小豹子,精疲力盡時,真是比小奶貓還要溫順。
昌東一直沒睡,懷裡溫軟美好,這感覺真實到讓他有點害怕,總覺得一覺醒來,就會發現關內關外,其實大夢一場。
和葉流西在一起,他常有一種看不到明天的感覺。
哪怕兩情相悅,抵死纏綿,都讓他覺得只是眼前煙花,酣時盛宴,易冷易散,轉瞬天涯。
他從來沒法計畫跟她的未來,就如同他計畫不到她的出現。
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他的人生裡的。
來的太容易的,走的也會容易,來錯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掰正。
昌東低下頭,下巴輕蹭她髮頂,低聲說了句:「流西,你要記住我的話。」
我們兩個,最後不要走散了。
——
這一天,以鎮山河的一聲嘹喨雞啼拉開序幕。
李金鰲開門見到鎮山河,還以為是見到了鎮四海:果然老話說的沒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四海者暴躁嗎,這鎮山河跟鎮四海相處才幾天,怎麼性子就被帶偏了?這一臉慾求不滿的樣子,誰得罪它了?
但接下來,他就顧不上鎮山河了。
龜背蛇梅居然開花了,開的這株應該是……夕陽微雪吧?大清早的,抬頭見朝陽,賞花又見夕陽,忒稀奇了。
李金鰲激動地大聲嚷嚷:「哎,那個誰……高東,不是,高昌,蛇梅開花了哎……」
昌東在屋裡聽見了,沒動。
他的名字就這麼沒特色?高深的姓就那麼有存在感?
……
阿禾每年冬天都能見到龜背蛇梅,對開花沒那麼稀罕,倒是丁柳和高深先後披衣出來,圍住了看了好久,丁柳實在好奇,還忍不住拿指尖戳梢頭的夕陽:「這個太陽……」
高深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手腕。
丁柳抬眼看他。
高深也愣了,訥訥鬆手,過了會吞吞吐吐:「太陽……都很熱的,你小心被燙到。」
丁柳說:「熱嗎?」
是向著李金鰲問的。
李金鰲說:「不熱,我剛已經試過了,就是有個樣子,其實摸上去跟空氣一樣,什麼感覺都沒有……不信你看我。」
他伸出手,嗖嗖幾下,砍瓜切菜一般,在那個小夕陽中間穿來划去:「看,沒問題。」
丁柳看高深。
高深窘得不行,頓了頓說:「那你摸吧,現在沒事了。」
人也真奇怪,迂腐刻板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有點……可愛。
丁柳沒摸,過了會忽然想起了什麼:「東哥不是老說要看蛇梅開花嗎,我去叫他。」
她轉身就往屋裡跑。
高深進來的時候,丁柳已經敲了好幾次門了,還納悶地彎下腰,徒勞地試圖從鎖孔裡看出點什麼:「我東哥怎麼還不起……」
高深說:「會不會一早出去了?」
「不會啊,早上我開的大門,門是從裡頭插上的……」
高深隨手去擰門把手:「那他是不是睡太死了……」
卡噠一聲,門應聲而開。
丁柳嚇了一跳。
東哥晚上睡覺忘記鎖門了?
她偷偷從打開的那一條縫裡往裡看,忽然覺得不對,伸出一個指頭抵住門,又把門推開了些,末了推到大開。
門裡沒有人,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個豆腐塊。
丁柳瞪大眼睛,驀地退後兩步,看向葉流西的房門,緊接著興奮莫名,想尖叫,又怕發出聲音,想說話,又有點語無倫次,一時間手舞足蹈。
過了會,她轉身抓住高深的衣袖使勁拽,幾乎把他袖子拽下半截。
那意思是:你懂嗎?你明白嗎?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高深卻覺得自己撞破了人家的秘密,特別尷尬,他示意丁柳小點聲,然後屏住呼吸去關那房門——開的時候那麼隨意,現在去關,反而像做賊。
邊關邊壓低聲音:「小柳兒,你別嚷嚷。」
「這種事情,是人家的隱私,他們不想讓人知道,你就當不知道吧,我們都當不知道。」
丁柳有點不甘心:「但是,又不是什麼壞事……」
高深說:「隱私就是隱私,我們打開人家房門已經不對了,要是再去嚷嚷,或者當面打趣,會讓人尷尬的……」
丁柳撅起嘴:她西姐那種凡事無所謂的性子,肯定不會尷尬的。
不過算了,高深說得這麼鄭重其事,她就暫且按捺一下吧。
身後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兩人頭皮一麻,幾乎是同時回頭,自覺被抓了個現行,臉都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是昌東開門出來去洗手間,他一臉疲倦,眼周下有青黑色的暗影,顯然是沒睡好,正理拽衣服,很自然地跟丁柳打招呼:「早啊。」
丁柳:「……早。」
「找我有事?」
丁柳結巴:「沒,沒有……」
「剛好像聽見你叫我。」
丁柳趕緊改口:「是……我是想跟你說,那個龜背蛇梅開花了……」
她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高深,示意見者有份,別光她一個人說話。
高深也有點手足無措:「對,確實開花了,那個太陽不熱,還可以用手摸……」
昌東嗯了一聲,以示知道了。
這兩人,真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