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我算是相信了,2012居然是真的,」徐鶴秋一把拉過身邊的實習生,「東方,告訴我,那個在上班時間吃早餐的人真的是你梁姐嗎?」
「徐哥,我叫方東!」方東暴走。
方東同學,我對不起你。
梁晨抬起頭同情的看了方東一眼,又默默的低下頭繼續吃。
徐鶴秋拍拍方東的背示意他可以退場了,自己抬腳走進梁晨的辦公室坐下:「你不是一向自己在家做早餐的嗎?今天這是怎麼的呢?」
梁晨骨子裡是個一根筋的人,很多事情做著做著就成了慣性。
小時候習武,很多小孩漸漸的就放棄了,可是她習慣了以後就一直堅持。
讀大學離開老家以後,就改為每日晨練,這個習慣也一直保持到現在。
工作以後每天早上自己在家做早餐,也是如年如一日雷打不動。
今天這難得一見的例外真是讓徐鶴秋跌碎隱形眼鏡。
「沒怎麼,」梁晨放下筷子,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我決定一個星期不進廚房。」也不進陽台!
「為什麼啊?」
因為那個BT言濟時用來蓋老鼠的那個籃子是我的洗菜籃!因為他壓在洗菜籃上的是我的菜板!
那隻亂七八糟的老鼠!那個亂七八糟的吻!那個亂七八糟的言濟時!
「無可奉告,」梁晨有意迴避這個話題,「找我有事嗎?」
她這一問,徐鶴秋才想起來意:「對,我找你有事。那什麼,噢,對了,晨哥兒,你紅了。哦,不是,應該說是,我們紅了。」
「請說中國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晚我們不是見義勇為嘛,」徐鶴秋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結果那銀行門口有監控,有人把視頻上傳到網上了,最拉轟的是四頻道的民生新聞居然播了!」
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啊。
「師兄,你的品味什麼時候這麼高端了?居然看四頻道?!你看得懂嗎?」梁晨震驚了。
本省的第四頻道以雞零狗碎的市井新聞著稱,是叔叔阿姨大爺大媽們茶餘飯後的重要資訊平台。
「你鄙視我,我聽出來了!」徐鶴秋憤怒的指向她,隨後又換了一副八卦的嘴臉,「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媽她老人家也看到了,當下打電話來旁敲側擊,問我是不是跟你……嗯哼。」
梁晨拿起桌上的文件做撒花狀:「師娘威武,師娘飄逸,師娘好神技!」
徐鶴秋手肘撐在辦公桌上支著下巴:「哎,你說這可怎麼辦好呢?」
「請轉告師娘,我對你無情無意,毫無興趣。」
「我靠,我有那麼糟嗎?」徐鶴秋抗議。
梁晨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病歷,然後緩緩抬起頭:「好吧,那不然就讓師娘美夢成真?」
「我再靠,那更糟!」徐鶴秋激動得站了起來,「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兩件事,『到死還沒報完仇,到老還沒泡夠妞』。就算你是我師妹,也不能阻攔我意氣風發的光榮與夢想!」
「師兄,你該吃藥了。腦缺也是病,得治!」梁晨埋頭整理病歷,懶得再跟他廢話。
「行啦行啦,知道你嫌棄我,」徐鶴秋做拭淚狀,轉身,卻欲走還留,「對了,你媽媽早上來電話,詳細詢問了鄙診所本週的排班情況,重點關注了你的檔期……有無八卦?」
梁晨想了一下,認真的回答:「大概是上次說的安排相親吧。」
「看來我有必要去廟裡一趟,把上次對你的詛咒拿出來修改修改。」徐鶴秋摸著下巴做思索狀。
「難怪我最近犯小人,你詛咒的內容有多三八,說來讓我鄙視一下吧。」梁晨笑。
「哼哼,我慘無人道的詛咒了不會有人跟你表白。不過現在有必要去改成詛咒你相親失敗!要是連你都婚了,我還不得被我媽撕了啊!」徐鶴秋悲從中來,果斷淚奔而去。
表白啊……
梁晨望著微微晃動的門出神了。
「下面,有請此次市中學生運動會上女子800米長跑紀錄的創造者,初三四班的梁晨同學上台發言,大家掌聲歡迎!」教務主任滿面笑意的站在學校的升旗台上,把等在一旁的梁晨推到話筒前。
梁晨站在台上,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端坐著的人們,腦子裡一片空白。
掌聲結束,場面極其安靜。
她有些無措的轉頭看向教務主任,小聲問:「我要說什麼?」
「就說你現在最想說的話,隨便說什麼!」教務主任急得額頭沁出汗來。
最想說的話?
梁晨腦子裡依然空白,沉默的用目光掃過台下按班級分佈的方陣,最後聚焦在一個點上。
最後,她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發現話筒架調得太高,於是微微顫抖著把話筒取下來拿在手裡。
台下開始發出不耐煩的噓聲。
一旁的教務主任擦擦汗,尷尬的向台下笑著,小聲催促道:「梁晨同學,說話。」
梁晨也急了,握緊話筒,收回目光直視前方,脫口而出:「高一四班的言濟時同學,我覺得我喜歡你。怎麼辦?」
那是梁晨人生裡第一次表白,不,其實應該說是「第一次向言濟時表白」。
可是和後來的每一次一樣,言濟時的反應只是一串省略號般的靜默。
當她執拗的等在放學的路上,希望聽到他的回答,卻只等來了言濟時在同學的簇擁和調笑中冷冷的說,你瞎胡鬧我不管。但是……你離我遠點!
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將梁晨從回憶拉進現實。
電話是她的大嫂陳海月打來的:「小晨,晚上陪我去吃容錦吃晚餐好不好?」
「大嫂,你是孕婦……」梁晨頓時頭大如斗。
私自帶孕婦出去吃外食是很有可能被群毆的,大嫂話裡的意思顯然是想甩開大哥去吃一些被嚴令遠離的食物啊!
「我被藥膳補得都想絕食了。親愛的小姑,難道你忍心看著我這兒一屍兩命?」
梁晨投降了:「大嫂,你別亂說話,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下午我來你診所等你下班。」
「別!我讓師兄開車來接你。」
梁晨和哥哥梁東雲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所以梁東雲的老婆,此時的孕婦陳海月,是承載了兩個家庭的高度關注的,再加上那個「老婆比天大」的大哥,要是稍有一點差池,那梁晨絕對是要被槍斃二十四小時的。
被迫接受了讓她如芒在背的晚餐之約後,梁晨趕緊去找徐鶴秋,拜託他老人家下午挪出寶貴的時間,屈尊去幫她接人。
徐鶴秋立馬坐地起價,開始提出無恥的要求:「最近我新認識了一個大三的小學妹,你得在每天晚上散場的時候來替我開車,不得有異議,不得有交換條件。時長嘛,就暫定一個月好了。」
「拜託,小姑娘你也不放過,」梁晨怒,「師兄,你能不能不要侮辱我心愛的『賤』字?!」
徐鶴秋瞪她:「行就一個字,不行就兩個字。」
「成交。」梁晨咬牙握拳。
雙方終於達成共識,各自去忙了。
同事們以為梁晨還是像平常一樣自己帶了便當,因此在她一陣忙碌之後,已經因為沒有人叫她而錯過了午飯的飯點。
徐鶴秋出發去接陳海月了,梁晨一時也找不到飯友,只好叫了外賣。
此時她已經累到眼神呆滯,機械地往嘴裡塞著乾巴巴的揚州炒飯。
明明平常這時候她可以吃著美味又營養的自制午餐來緩解疲憊,為什麼這時候只有這盤讓人悲憤到落淚的揚州炒飯陪伴她啊?T.T
那隻亂七八糟的老鼠!那個亂七八糟的吻!那個亂七八糟的言濟時!
正食不知味著,電話又響了。
手機,你真是個讓人煩惱的小妖精啊。
梁晨嘆著氣放下勺子,拿出電話,看也不看的按下接通:「喂您好,哪位?」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嗯?」
——驚嚇!
手機彷彿變成了一塊沉重到扔不動的烙鐵,梁晨瞬間從耳朵尖紅到脖子根,整個左臉還泛著微微的酥麻。
「你、你在公司?」
「對。」
「你旁邊有人?」
「沒錯。」
她就知道!
言濟時在別人面前是很衣冠楚楚斯文敗類的,這種狀態下他說話的語調絕對不同於和梁晨單獨相處的時候,完全是一種她不太扛得住的華麗清魅。
遭遇這暗器般的凶險襲擊,梁晨握著手機的五指都忍不住微微顫抖:「我晚上已經有飯局了。」
「那好吧。早點回家。」
電話掛斷了,梁晨像看怪物一樣的死瞪著掌心的手機。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就好像言濟時隨時會拎著一隻老鼠從手機裡爬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