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哥兒,你沒良心,你沒人性,沒天理呀,沒倫常……」
梁晨放下筆,痛苦的抱頭求饒:「師兄,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魔音穿腦啊。
坐在她對面的徐鶴秋翹起二郎腿,一副大爺樣:「晚了!老實交代吧,昨晚跟哪兒廝混去了?居然敢放我鴿子,哼哼,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梁晨心虛得不敢抬頭,含混的說:「就、就跟你說我生病了啊。」
「你傻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傻到什麼程度我仍在研究,」徐鶴秋冷笑,「你老闆我可是醫生!除非你告訴我說你懷孕了,不然老子光用看的都知道你健康得能活劈一頭牛。」
理虧的梁晨講理講不過,只好負隅頑抗,眼疾手快的抓起自己的包包衝向辦公室門口:「佳人有約,暫別!」
徐鶴秋敏捷的竄過去,一把拉住她:「反了你,言而無信還敢耍無賴?小心我以暴力回應無恥!」
梁晨一手死死的抓住門框,奮力往外掙扎:「徐鶴秋,同門一場,你別逼人太甚,動起手來太難看了!」
「嘿,你還來勁了是不是?既然你頑抗到底,就別怪老子心黑手狠了!」徐鶴秋拿出大師兄的氣場,「老子決定清理門戶,絕對要你徹底明白『信義』兩同個字的內涵!」
梁晨咬咬牙,把包往地下一扔,視死如歸的說:「好,你劃道吧!」
「東方,把我辦公室門後的兩根棍子拿來。」徐鶴秋向門外喊道
在外面旁聽打醬油的方東心酸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默默的去取棍子了。
診所門口是人行道,因為地理位置稍嫌偏僻,路上的人不多,正適合作為臨時的比武場。
兩人擺開架勢站好位,診所裡的同仁們紛紛抱著熱火朝天的八卦之心圍了上來,打開手機的攝錄功能,場面蔚為壯觀。
梁晨站定,行了一個教科書式的抱拳禮:「師兄,要是我贏了,你得讓我下班,昨天的事咱就翻篇兒,以後也不能再提了。」
「要是你輸了,你得深刻的給我寫三千字的檢討,把昨天的事情交代清楚,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過、結果,一個都不能少!」徐鶴秋周身散發著八卦之光。
不信刨不出個底朝天,哈哈哈!
臨時裁判員方東站到兩人中間,鄭重宣佈:「今日比項目,單棍,棍先落地者輸,除腳以外身體別的部位先著地者輸。如果梁姐贏了,無條件下班,徐哥不得有異議。如果徐哥贏了,梁姐無條件招工八卦,不得有隱瞞。好了,開始吧,徐哥加油。」群眾需要八卦!
一時間可謂刀光劍影。
梁晨大開大合的打法亂了徐鶴秋的節奏:「我靠,只攻不守,你找SHI啊!」
我敲,我敲,我敲敲敲。
梁晨充耳不聞,全神貫注的展開攻擊。
疏於練習的徐鶴秋漸漸有些招架不住,嚷嚷道:「誰教你這麼流氓的打法的?專攻下三路啊你!」
說話間一個沒留神,他就被挑翻在地了。
梁晨立棍站定,帥氣地一甩馬尾,哼道:「誰讓你下盤不穩!戰鬥力不到五的渣。」
徐鶴秋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腳踝,冷豔高貴的說:「行,你贏了。跪安吧。」
梁晨也不計較他的態度,把木棍甩給一旁的方東,快樂的拎起包包飛奔而去:「下班咯~」
師父說得對,持之以恆的練習果然能帶給我們戰無不勝的人生呀,哦哈哈哈。
好久沒聚齊的同寢四人組吃過晚飯以後叫上一壺水果茶,開始就這段時間以來各自的八卦展開深入的交流。
「……所以,夏震威那廝就是一個頑固的碉堡,本小姐宣佈此次衝鋒失敗。」唐影垂頭喪氣的端起小茶杯一飲而盡。
華小滿瞪大眼睛:「不是吧?你那麼華麗的表白,他居然無動於衷?!歐,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拉轟的人?!」
「還真有。」梁晨點點頭,心有慼慼焉。
此話一出,唐影、趙旭甯、華小滿,三個人六道視線齊刷刷的聚集在梁晨臉上。
八卦共賞析,請講請講。
梁晨眼角微僵,娓娓道出那段勒得自己心裡滲血的回憶。
其實她也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怎麼就能那麼勇敢。
不管是十五歲那年石破天驚的表白,還是十八歲那邊華麗婉轉的表白,都是自然坦白的就脫口而出。
儘管每一次都只得到沉默作為回應,可是魯勇少女梁晨總是有一種傻乎乎的力量,似乎只要沒有聽到明確的拒絕,就總還有希望。
那份心意一直熱切明朗,即使後來言濟時去了外地的學校,她也舉家搬遷,兩人天各一方,他依然是她心裡珍貴的存在。
直到大二那一年,梁晨無意間從哥哥那裡聽說,言濟時似乎是喜歡上一個大學同學。聽說他動用家裡的關係為那個女孩子聯繫實習單位,聽說他為她跟學生會的同事翻臉,聽說他風雨無阻接她下班。
哥哥告訴梁晨,如果真的很喜歡,就不能再站在原地只是等了。
二十歲的梁晨衝進陌生的大學校園,焦急的站在言濟時面前說:「我是不是應該開始追你了啊?我怕再等下去你就被搶走了。」
言濟時站在一群同學中間,眼角眉梢已是掩不住的華貴清朗,用一種梁晨永生難忘的冷硬笑意說:「你哥還說我喜歡你呢,說了十幾年不也沒成真嗎?」
這一句答非所問、不著邊際的回答,成了梁晨心裡的死結。
後來她回到學校,很多天裡一直都會想起言濟時說這些話時的神情,還有當時站在他身邊那個沉靜美好的女孩子。
突然就覺得,夢醒了。
她認真的回憶了一遍,把二十年來和言濟時之前所有的從前重放。
她幫他打架以後他眼裡的糾結,還有那一點點她自以為的心疼。
她在升旗台上表白以後他眼裡的驚愕,還有一點點她自以為的雀躍。
她在他學校門口的街頭假裝搭訕時他眼裡的漠然,還有一點點她自以為的欣喜。
一直想到到最後這一次,他眼裡的冷硬和忍耐。
也許,對年少的女孩子來說,喜歡的那個人的一個眼神,都能讓自己聯想出一本書來。
原來梁晨每一次自以為勇敢的努力,其實都讓自己離言濟時更遠了一點。
那一刻她才終於感覺到累了。
於是她在日記本裡寫:我決定不再糾纏於你了。你贏了,但我也不會輸得很慘。
二十歲的梁晨,終於決定要開始過沒有言濟時的人生。
做出這個決定,沒有眼淚,沒有頹喪,安靜的微笑,是她為自己年少的感情付出的最後的勇敢。
「然後呢?」華小滿和趙旭寧異口同聲地追問。
梁晨喝了一口茶,笑得很無奈:「然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有事,絕對有事。」唐影咬著杯沿,死死盯住她的眼睛。
梁晨躊躇了半晌,還是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嘆口氣:「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在我放下了這麼久以後,他卻來招惹我。」
「要是你再年輕十歲,我可以說你『幼稚』,但現在我只能說你『弱智』,」唐影恨鐵不成鋼的放下杯子,「這還用想嗎?他這是紅果果的going啊!!」
「我看他就是閒極無聊,腦神經搭錯線,」梁晨恨恨的把一顆瓜子咬得稀巴爛,「有誰會突然喜歡上討厭了十幾年的人嗎?!」
「人都有慘綠少年的彆扭期嘛,一朝長大,就會醍醐灌頂啊!」
華小滿和趙旭寧點點頭。
影小姐不愧是搞傳媒的啊,說出來的話就是這麼激勵人心。
梁晨還是樂觀不起來,死鴨子嘴硬道:「醍醐灌頂個腿兒!我有那個義務站在原地等他醒悟嗎?反正我已經放下過去向前看了,管他去SHI!」
唐影搖搖頭:「梁晨小姐,你真是青春期來得特別晚啊。二十好幾了才學人家玩叛逆,自己跟自己死磕,有意思嗎?」
「我才沒那麼無聊,我是真放下了。」
唐影窮追猛打:「既然你是真放下了,怎麼一直沒談戀愛?」
「這不是沒遇到合適的人麼?」防守,防守。
「那為什麼沒遇到?」進攻,進攻。
「我宅麼,我交際圈子小麼,這也不能怪我啊……」怎麼有點守得力不從心了安?
「那你怎麼不像甯寧那樣積極的回應家裡相親的號召並且身體力行?」一招制敵。
「我有啊!這都答應我媽媽下周去相親了。」幸好幸好,還有招架之功。
「你要是真有誠意的話,你敢不敢帶著你的相親對象去上我的『玫瑰真情會』?」
「玫瑰真情會」是本省地方台一檔膾炙人口的直播類情侶節目,唐影作為節目的編導,可謂是花招奇詭。
梁晨看著唐影一臉挑釁,擺明瞭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於是惡向膽邊生,脫口而出:「去就去!」
唐影聞言,笑得眼角唇邊都掛上一彎孤月。
好嘞!等的就是你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