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週末回家綵衣娛親的緣故,梁晨就索性在家了一晚,沒有回自己的小公寓。
為了不影響父母的睡眠,慣例的晨練就改到了室外。
初夏早晨的七點多,天色已經明亮,大多數人剛剛從睡夢中清醒,梁晨已經晨練歸來。
輕輕的推門進屋,聽到母親在廚房裡忙碌的動靜,她清脆的沖廚房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好的,」母親的回應夾雜在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裡,「快去洗澡,早飯馬上就好。」
梁晨點點頭,又想起母親並不能看見,覺得自己特傻。
咧嘴一笑,迅速衝回自己房間,解開綁在腿肚的小沙袋,拿上換洗衣物衝進浴室。
飛快的洗了個戰鬥澡之後,梁晨乖巧的坐到餐桌旁。
母親把一碗香噴噴的面條推到她面前,她報以一笑,在慈愛的目光中埋頭苦幹起來,整個場面是十足的母慈子孝。
隨後樑晨的母親也坐下來,端起自己的那碗麵,狀似很隨意的和梁晨聊道:「星期六那天你是坐言濟時的車回來的吧?」
由於是老式的家屬院,鄰里間大都熟悉,眾人對梁晨和言濟時這對冤家的多年難得一見的互動很是津津樂道,梁晨母親也就不可避免的收到遲來的線報了。
梁晨愣了愣,有點心虛的嘟囔了一句:「……剛好碰到,順路……」
見母上大人張口欲言,梁晨「騰」地站了起來,一股做作的輕快氣息油然而生:「啊,對了,爸該起床了吧?我去拿報紙,剛才忘了。」
母親的聲音追著她的步伐:「報紙拿進來就趕緊吃,當心上班遲到,你還沒換衣服呢。」
把報紙拿進來放在餐桌上,梁晨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自己的早飯,和剛起床的父親打了聲招呼,就迅速竄回房間裡換衣服。
天氣,很好。
陽光,很好。
一切都很好,沒有不正常!
梁晨一番精心梳理,用力過度的展示著「一切如常」的和諧局面。
正在整理頭髮時,手機響了。
愁眉苦臉的接起。
「晨哥兒啊,來上班的時候順便幫我帶一碗肥腸粉,要老復興那家的,加兩個結子。」她的師兄兼老闆理直氣壯、厚顏無恥地陳述著無理取鬧的要求。
「如果這麼無理的要求也算加班的話,我可以拒絕嗎?」梁晨不是很認真的進行了一下口頭掙扎。
「別啊,你也知道你是員工了,敢於反抗上司無理要求的下屬通常會很淒慘。」
梁晨抓起包包開門走出去:「有多淒慘?你最終極顯赫的權力無非就是叫我捲鋪蓋走人。」
經過客廳的時候,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向餐桌前的父母揮了揮,上班去也。
「NONONO,晨哥兒,你太不了我的陰險毒辣了。對一個討厭的下屬,最終極的報復不是趕走他,那只會讓他有機會去重新闖出一片天地。像我這麼有智謀的領導,會選擇用業界少有的優渥待遇圈養他,讓他無法走出我的勢力範圍,在漫長的無為中消磨他的鬥志和才情,等他失去自己最好的年華,再狠狠的把他踩成肉醬,哼哼。陰險吧?毒辣吧?」
「相當陰險,相當毒辣,」一路講著電話,梁晨步伐矯健的向社區門口進發,「照您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要給我加薪?那就讓糖衣炮彈來得更猛烈些吧。」
「做你的大頭夢去吧你!現在你要做的事情應該分兩個步驟,第一,滾進地鐵站;第二,出地鐵的時候記得去給我買早餐。」
窮極無聊的通話到此結束,梁晨用力按下掛斷鍵,看也不看的順手把手機扔進包裡。
那邊,徐鶴秋轉著手機無趣的撇撇嘴——
哎,反應這麼正常,真是一點也沒有觀賞性。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一頭,梁晨身後傳來母親憂心忡忡的呼喚。
梁晨止步,回頭望過去。
母親小跑著追上來,小心翼翼的問:「小晨,你……穿這樣去上班?」
咦,有問題嗎?很清新很明亮,很歡快很大方啊!
梁晨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疑惑的和母親對視。
母親弱弱地指了指她的腳。
梁晨定睛一看……
拖鞋。= =!
在地鐵中一番兵荒馬亂的拚搏之後,梁晨在滾滾人潮中殺出一條血路,趕在最後時分成功達陣針灸室。
今日高度關注她行蹤的徐鶴秋第一時間從自己的辦公室趕了過來。
「嘖嘖,晨哥兒,氣色不錯嘛。」徐鶴秋搖頭,語氣有點小失望。
梁晨套上白大褂,把他指定的早餐遞過去,淡定的說:「莫非你更希望的是你的員工抱著上墳的心情來上班?」審美趨勢很是與眾不同嘛。
徐鶴秋擠眉弄眼的打量了她一番,一時難以判斷她的心思,又恐問得太過詳細而暴露了自己狗頭軍師的底細,遂眉開眼笑的端著自己的早餐離去。
週一的早上並沒有太多工作可忙,送走神經兮兮的徐鶴秋以後,梁晨有一搭沒一搭的保養起自己吃飯的家什們。
其間方東進到針灸室拿東西,隨口說了一句:「梁姐,你今天……有點奇怪啊!」
「哪裡怪了?」梁晨如被雷劈,立馬精神抖擻的反駁道:「明明很正常!什麼事都沒有!」
呃?我說什麼了?
方東被震懾得摸不著頭腦,暈暈乎乎的點點頭,拿好東西飄了出去。
梁晨繼續著手裡的活兒,放空的眼神掃過到案几上放著的針灸用的艾條,掃過自己的針袋,漸漸平靜下來,坐到椅子上。
沒問題的,一切都很正常。
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也沒有結束。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對,就是這樣,沒錯!
梁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
其實也沒有想什麼,只是腦中很多回憶裡的淩亂碎片像意識流電影似的一幀一幀閃個沒完沒了,心情也隨之百味雜陳。
「梁姐,電話,徐哥辦公室。」方東在門外走廊上喊道。
梁晨一邊努力收斂心神,一邊怔忪的起身,僵硬的朝徐鶴秋辦公室走進去。
推開門,徐鶴秋正舉著電話等她過去接。
她一邊走過去,一邊淡定的說:「喂,你好。」
徐鶴秋被雷住,繼而捶著桌子悶聲狂笑:「你離電話還有好幾步遠好不?」
叫你裝淡定,露餡兒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梁晨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上去接過徐鶴秋的手機。
「喂。」梁晨覺得自己已經囧得快要自燃了。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壓抑不住驚喜的嗔怪:「小晨啊,你交了男朋友怎麼回來也不說?」
!!!!!!!
這真是一個讓人無處可逃的世界啊。
梁晨覺得自己張開嘴就能吐火了:「媽,您找我怎麼打大師兄的電話?」囧囧的扯開話題。
「你的手機關機了,」母親回答完她的疑問,繼續鍥而不捨的追問,「那個叫楊崇意的小夥子真不錯呀。他是做什麼的?哪裡人啊?」
我……!
梁晨很想吐一口血以示悲壯。
默默的挪到遠離徐鶴秋的窗邊,幽怨的看著那個一點也不貼心還在繼續悶笑的師兄:「媽,你聽誰說的?」
「我剛剛看到第四台的重播了,」母親無辜的答道,「你這孩子,總這樣,什麼也不說,害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不需要準備了,媽,您是最棒的= =
梁晨抬起右手壓住自己的滾燙的臉:「那是……幫唐影錄節目湊人數來著,鬧著玩的,您看看就行。」
「瞎說,這種事怎麼能鬧著玩?都上電視了,」母親義正詞嚴的諄諄教誨,「我看那小夥子的眼神很誠懇,你爸也說了,小夥子語言雖然浮誇了點,但是神情端正……」
「媽,我錯了!」梁晨痛苦的摀住頭,「利比亞是我下令轟炸的,本拉登是我出賣的……」
這個世界腫麼了?為什麼不苟言笑的父親到晚年居然也有了雅興陪母親看三八雞婆的第四台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啊T.T……
「你別東拉西扯的,」母親嚴正申明,「找時間讓小夥子來家吃個飯,別人讓覺得我們做大人的不懂禮數。」
別呀!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梁晨崩潰了:「媽,不用這麼急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這樣。你爸也是這個意思。哎,老梁,要不,把梁晨哥嫂也叫上吧?這樣才顯得隆重……」母親似乎遺忘了電話這頭的她,轉去跟她父親對話了。
梁晨悲憤的把電話摔回徐鶴秋懷裡,淚奔而去。
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