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啊……」梁晨痛苦的抱頭倒進沙發裡,衝著手機無力的說,「那楊崇意是我媽叫人介紹給我的相親物件啊,她居然一本正經的問我他是誰。」
電話那頭的唐影狂笑:「敢情你媽媽只是確定了一下別人給你介紹的是個男的、活的,就果斷下了相親懿旨啊?」
「是啊,我憋了一整天,生生的把那口血壓在心頭才沒噴出來。」媽,您是最棒的!
「這得是多急迫的心情想要把你嫁出去啊,嘖嘖,你就把他帶回去得了,只當綵衣娛親吧。」
「你少給我站著說話不腰疼,」梁晨恨恨的坐起來,換了一隻手拿電話,「真要帶回去,那可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我問你,拋開大學時代那點不算交情的交情,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梁晨愣了愣,老實的答道:「相親。」
「相親是以什麼為前提?」
「結婚。」
「結婚要不要見家長?」
……你贏了。
「看吧,這不就結了。不知道你在那邊糾結個什麼鬼。」
梁晨暴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髮頂:「可我和他還不算熟啊。」
「一回生二回熟嘛。哎呀,算了算了,這種事兒要你自己想通才行,我說什麼都是廢話,自己慢慢想吧,我幹活去了。」唐影那邊又準備開工了。
「那你先忙吧,我再琢磨琢磨。」
掛了電話,梁晨再度倒在沙發上,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發呆。
這幾天楊崇意也沒有再打電話來,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聯繫。
這種情況下,母親大人的願望是斷然無法實現了。
不然,打個電話給他?
梁晨重新坐起來,拿起手機,卻遲遲沒能按下去。
這……打通了要說什麼啊?萬一人家在忙豈不是很尷尬?
還是算了吧。
躊躇了半晌,電話撥出去,打的卻是趙旭寧的電話。
「……甯寧,我真的是很誠心去相親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好像心裡有一個坎,怎麼也走不過去。」梁晨的思緒很亂,一番話說得連她自己都懷疑趙旭寧能不能聽明白。
趙旭甯只是溫和的嘆息:「小晨,去做點什麼吧。那些你以為你早已經放下的過去,其實一直都在你心裡。人有時候很矯情,總是要有一個儀式才能徹底和某些記憶決裂。去做點什麼,隨便什麼,哪怕只是讓自己死心。我說這些和楊崇意無關,只和你有關。」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希望你幸福。
趙旭寧的話直挺挺的兜頭劈下,震得梁晨有如醍醐灌頂。
原來是這樣嗎?因為記憶裡有未竟的心願,所以她的人生就一直停在二十歲那一年,始終的踟躕不前?
好吧,那就讓事情變回它本來的樣子吧。
梁晨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曆,狠了狠心,撥通了言濟時的電話:「言濟時,你現在忙嗎?」
「不忙,」言濟時的聲音很愉悅,「我本來也正準備打電話給你。」
梁晨的手緊了緊,聲音微微顫抖:「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好。」
這麼乾脆俐落的言濟時讓梁晨有些不習慣,一時沒有接上話。
「我說,好,」言濟時好像怕她反悔似的,急切的說,「你在家嗎?等我二十分鐘,我來接你。」
言濟時果然很準時的趕到梁晨住的社區門口。
在梁晨的指揮下,言濟時的車在夜色中一路穿行,來到梁晨的大學校園。
中醫大裡貫穿著一道活水,通到學校外面這個城市的護城河。
還有兩天就是端午節了,學生們成群結隊的在水邊放河燈。
這個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梁晨剛進大學那會兒就已經有這樣的校園習俗了,每到傳統節日,大家就會到這裡放河燈,也沒人去追究河燈到底是個什麼寓意。
周邊的小商販們也很熟悉這個規律了,每到這種時候都會湧進學校來尋找商機。
校方對此也是默許的,多年下來,漸漸也吸引了一些有懷舊情結的社會人士共襄盛舉。
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後,車剛停穩,梁晨就義無反顧的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中醫大,我回來了。
二十歲的梁晨,我知道你還在,現在,我帶言濟時回來陪你放河燈。
言濟時剛下車,就過來一個抱著小紙箱的小女孩,對兩人說:「哥哥姐姐,買一對河燈吧!只要十塊錢。」
梁晨還沒說話,言濟時已經把錢遞過去,笑著對小女孩說:「謝謝。」
小女孩收好錢,遞上河燈,笑容在路燈下顯得特別澄澈:「哥哥,你好帥啊!」
雖然從小被人誇獎長得好,可是面對小女孩直白無偽的讚美,言濟時還是有些無措,窘迫的轉頭看向梁晨,卻發現她嘴角帶笑,並沒有要幫忙解圍的意思。
言濟時無奈的轉回視線和小女孩對視,囧囧的回了一句:「不帥不帥,隨便長的。」
噗——
梁晨噴笑。
小女孩心滿意足的走了,言濟時不好意思的把嶄新的河燈往她手裡一塞,躲到車後去打開了後備箱。
「你太有才了,哈哈哈……」梁晨大笑著走到他身旁,呆住。
後備箱裡一堆各種造型的河燈,包裝都是拆開過的。
梁晨是知道的,學校周邊的小販都很與時俱進,知道大學生圖新求變的心思,每一年的河燈都會有不同的花樣。
眼前這一堆造型各異的河燈,很多現在都已經沒在賣了。
以前有好幾次她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一對對的買下,心裡對自己說,這個真好看,明年,明年一定買。可是到了明年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樣式的了。
言濟時把那一堆河燈裝進一個小收納箱裡抱起來,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說:「走吧。」
梁晨跟在他身後,有些不甘心的咬咬牙,卻止不住嘴角揚起軟軟的笑。
言濟時你太陰險了!
原來,你來過。
兩人在熱鬧的水邊尋覓良久,才終於擠進一處間隙。
當他們肩碰肩的蹲在水邊,氣氛已經有些不同了。
梁晨旁觀言濟時在那裡忙活,突然感嘆道:「此情此景,讓我想到一個詞。」
「別說,看你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言濟時嘆氣,滿臉的笑意卻表示並不是真的想阻止她。
「猩猩點燈,哈哈哈哈哈……」
言濟時點亮一對河燈,把其中一個交到梁晨手裡,笑著抗議:「你見過我這麼青春帥氣,風華絕代的猩猩?!」
「去去去,別糟蹋青春那倆字了,你都已經立秋了!」梁晨開懷的把燈放到水裡,滿足的看著它順流而去。
「你都不等我……」言濟時幽怨的瞥她一眼,委屈的把自己手上的那個也放下去。
梁晨也不答話,自顧自的拿過另外一對兔子造型的,整理好形狀之後捧起一隻,快樂的遞到他眼前。
點吧點吧。
那眼神是這麼示意的。
言濟時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傾身從身後的草地上扯過一根草,把兩隻兔子捆在一起,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一一點燃。
「會翻的!」梁晨伸手去抓,卻被言濟時拉住,阻止不及,只能眼看著兩隻可憐的兔子相擁著搖搖擺擺遠去。
「不會,它們要同舟共濟,生死與共。」言濟時信誓旦旦的保證。
梁晨抽回手,笑著啐他:「發神經!」
他們倆那一大堆河燈在學生中間簡直就是猶如暴發戶一般的存在。
可喜的是兩人都在關鍵時候厚臉皮了一把,無視周圍各色目光,堅定的放完了全部,這才緩緩起身。
「蹲了半天,頭都疼了。」言濟時一手搭在梁晨肩膀上,一手揉著一側額角。
梁晨斜睨著他,毫不客氣的鄙視道:「一個人要是長歪了,連頭疼都是偏的。」
「喂喂喂,你醒醒,別睡了,眼睛睜開!」言濟時不甘心的指著自己的臉,「哪裡歪了?剛才那個賣河燈的小姑娘都表揚我很帥。」
「小人得志。」梁晨嗤笑。
一路嘻嘻哈哈的回到車上坐好。
夜正濃,月色正好,校園裡乾淨安然的氛圍使很多記憶浮上心來。
兩人都沒有刻意提起,這麼久了,原本的很多話早已不知道從何說起。
沉默良久,言濟時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向梁晨,忐忑的說:「梁晨,如果有人傷害你,你要多久才能原諒他?」
你大爺的!我已經把我的沒骨氣表現得很明顯了好嗎?你的情商到底有多樸素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啊啊啊啊啊!
梁晨握緊了拳頭又放鬆,深吸一口氣,淡定的看著前方:「原諒他是上帝的事——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去見上帝。」
你個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