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發生什麼好事了嗎?」徐鶴秋一手撐在導醫台的櫃面,毫不吝嗇的對迎面而來的梁晨送上燦爛的笑容。
梁晨活力十足的笑著和大家一一打過招呼,才回答道:「生活是美好的,好事總是在發生。」
噩夢般糾纏自己很多年的心結,在昨夜的一堆河燈面前突然就解開了。
那些可愛的河燈讓梁晨很快樂,原來言濟時也曾為梁晨千里迢迢的穿過兩個城市的距離。
雖然他的心情大概並不關乎愛情,可是,至少,這可以證明,她並不是他生命裡的路人甲,他的心裡對兩人之間青梅竹馬的記憶也有那麼一點彆扭的珍惜。
好吧,她承認這樣顯得很沒有骨氣。
可是人總是這樣,當我們長大了,就會有大人的想法。
這麼多年,梁晨一直耿耿於懷的其實並不是言濟時不回應自己的告白,而是他用惡劣的態度踐踏自己的心意。
可是現在回頭想想,他的行為又有多罪大惡極呢?
又沒有哪條法律規定青梅竹馬必須要在一起,他也只不過是錯在用糟糕的方法拒絕一份自己不要的感情罷了。
從前的言濟時真的就是那麼一個不可愛的慘綠少年,可是從前的自己也只是一個無腦的魯勇少女,沒見得比他高明到哪裡去。
就這樣吧,扯平了。
長大後的梁晨應該是落落從容的,既然已經瞭解到了對方的歉意,那,就這樣吧,足夠了。
徐鶴秋神情狗腿的湊過來,盯著眉開眼笑的梁晨:「趁你心情好,咱們商量個事唄!」
「說來聽聽。」梁晨收起笑意,防備的看著他。
有陰謀!
「明天你幫我值班好不咯?」
梁晨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目眥盡裂的往樓上自己的辦公室沖:「憑什麼?!排班表上是你自己簽的字!」這廝就不是個客氣的主,換班從來不還的!
「這不是端午節麼,」為了爭取到美好的假期,徐鶴秋完全不要臉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嘆道,「每逢佳節倍思春啊!你懂的。」
梁晨跌進椅子,伸手扶額:「果然,所有的事情加上『你懂的』這個尾碼,就顯得特別猥瑣。」
「所以?」
「准了,你跪安吧。」梁晨無奈的揮揮手。
有求於人的徐鶴秋也不計較,快樂的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吃過午飯後,梁晨趁著不忙的間隙偷跑到針灸室小憩。
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見方東在外面奔走呼號:「梁姐,梁姐,梁姐,你在哪兒呢?」
梁晨條件反射的起身,愣愣的打開門:「什麼事?」
剛剛睡醒的聲音是慵懶的沙啞,因為躺下而拆開的長髮散落,平常明亮俐落的眼神裡雜糅著淺淺的糯糯的綿。說不上多漂亮,只是看得旁人的心臟都軟軟的舒展開來。
一道身影竄上去擋在她面前。
梁晨看著眼前言濟時的臉,出於職業習慣,安撫的微微一笑,隨後又皺眉:「你怎麼了?」
方東這才呆呆的張了張嘴,慢半拍的說:「有病人。」
病人神色不豫的把梁晨推回針灸室,隨手掩上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質問:「上班時間睡什麼覺?」
呃,語氣這麼酸?怎麼的,羨慕別人上班可以打混摸魚睡大覺啊?
梁晨隨手綁了個馬尾,有些心虛的回答:「這不是午休麼……」
「以後要睡在家睡個夠,不准在上班時間睡覺!」
「好的……」
哎,不對啊!
梁晨徹底回過魂來:「你又不是我老闆,管那麼寬!」
言濟時慪得要死,卻實在師出無名,只得恨恨的坐到灸療床上。
「你是怎麼回事?」梁晨不解,昨天都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變成病人了?
因為我那個無良的狗頭軍師慘無人道的規定我只能以病人的身份踏進這裡!
言濟時內心悲憤的吶喊完,才淡淡的拋出一句:「失眠。」
看過病歷和處方之後,梁晨一邊準備灸療工具,一邊念叨:「你是不是調理過度了啊?居然會失眠,真是不可思議……」
按理說,言濟時這種從小孱弱的早產兒,症狀應該是睡不夠才對。
小時候長期接受灸療的言濟時熟門熟路的脫下衣服趴好,很小聲的回了一句:「睡得著才怪。」
昨晚回家以後一直在想梁晨的那句話,越想越心驚膽顫,越想越輾轉反側。
是不肯原諒的意思吧?!如果她連原諒都不肯,那他就更沒勝算了啊。
「你說什麼?」梁晨忙著把他變成刺蝟,沒聽清楚。
言濟時沒有再出聲,針灸室內頓時陷入沉默。
梁晨也不追問,自顧自的點起灸條替他熏穴位。
要不要這麼淡定啊?怎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果然大師兄說的對,跟梁晨就別想玩迂迴,誰迂迴誰內傷。
言濟時鬱悶得猛捶枕頭。
「別亂動!」梁晨往他的肩膀一壓,沉聲警告。
言濟時不再亂動,安靜的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你還是很氣我吧?」
他背對著梁晨,沒有看到她愣了一下才說:「沒了,都過了。」
梁晨只是習慣放任自己頭腦簡單,並不是傻,雖然他就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但是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這麼直白的言濟時是她陌生的,不過,這樣很好。
言濟時覺得她只是敷衍的場面話,並不採信,吞吞吐吐的追問:「你能……你能原諒我嗎?」
梁晨一直沒有答話讓言濟時有點急躁,轉頭想看看她的表情,卻被她一掌拍了回去。
「叫你別亂動!」梁晨咬著牙,終於說出了從昨晚起就一直想說的那句話,「你複雜的五官真的掩蓋不了你樸素的智商!」
「什、什麼意思?」言濟時還是有些不敢確定的戰戰兢兢。
梁晨忍無了忍的往他的後腦勺又是一拍:「你今天才認識我嗎?我表現得還不明顯嗎?意思就是我都很爺們兒的說這事兒過了,你還能娘們唧唧的問出這種問題!」
這麼瑣碎的問題就別問出口了好不好?咱江湖兒女都是一笑泯恩仇的好不好,我梁晨是那麼小氣吧啦的人嗎?
梁晨瞪著他的後腦勺,繼續熏灸條。
熟稔的打鬧透著不言而喻的親密,終於回到很久遠的從前,小小的兩個人還是單純的青梅竹馬時那樣,沒有隔閡,沒有宿怨。
言濟時心頭一塊大石落地,語調輕快的哇啦哇啦抗議:「你夠了哦,人參公雞啊!我警告你,不要隨便調換我們之間的性別屬性,基本上這是從生下來就決定的事,你就是造反也翻不了盤……」
灸療結束,言濟時整裝完畢後笑容滿面的跟在梁晨身後出了針灸室。
徐鶴秋吊兒郎當的靠在走廊上,一手攬過方東的脖子,三八的長舌起來:「東方,你說,你梁姐的這次診療時間是不是超出正常值了?嘖嘖,還關起門呢……」不法勾當啊!嘖嘖。
方東老實的接話:「灸療的時候針灸室的門一向都是關著的啊……」
「呃,重點不是這個,」徐鶴秋努力糾正年輕人純潔的世界觀,「你要注意時間……」
梁晨怒:「徐鶴秋,你別號是不是叫『秋高』?我已經完全被你『氣爽』了。不要教壞小孩子,也不要隨便破壞我的專業形象!」
徐鶴秋放開方東,看著眼前的二人撫掌奸笑:「敢說你沒采陰補陽?看你倆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嗯,你懂的。
奕你大爺的百萬雄師過大江啊!你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梁晨忍無可忍,努力掙脫言濟時拉架的手:「姓徐的,我不打你你就不知道我文武雙全!」
場面一時雞飛狗跳,一派,嗯,其樂融融,真是和諧社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