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師妹,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東張西望啊?嚴肅點,這兒談事兒呢!」徐鶴秋曲起手指,用指節敲敲桌面。
梁晨歉意的笑笑,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頭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第一次跟你談正經事,一點都不習慣。」
見徐鶴秋怒瞪雙眼,梁晨趕緊把手放好,坐姿端正而拘謹。
「我剛剛說了那麼多也不知道你聽進去幾句,」徐鶴秋無奈的端起咖啡杯,「總之,哥表示,目前的形勢亞歷山大。」
「我在聽我在聽,你說最強勁的那一家對手財大氣粗嘛。」繼續繼續。
徐鶴秋放下杯子,神情微妙:「你知道財大氣粗那家的主事者是誰嗎?」
「誰啊?」聽這語氣像熟人。
梁晨微微側著頭,腦子裡開始過濾可能的熟人資訊。
「就是上次吃飯碰到過的言濟時那個同學,胡雲喜。」徐鶴秋喪失了邁關子的興趣,難得的言簡意賅。
「呃?她們公司是做什麼的啊?中醫養生的節目也要攙和一腿?」梁晨呆了呆。
徐鶴秋盡職盡責的答疑解惑:「嚴格說來她們是代理公司,目前的情報顯示她是高層內鬥的犧牲品,被發配到這裡開疆來的。聽說她手裡有一款還沒上市的保健品,似乎是鐵了心要在本地一炮而紅打開局面……」
這人一打開話匣子就沒玩沒了啊!
「廢話那麼多,言簡意賅的概括就是,」梁晨無力的把下巴擱在桌上,「人家很捨得砸錢,咱手上沒米說話小聲。」
「這可真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爸是李剛啊。」徐鶴秋語氣泛酸的感嘆。
梁晨弱弱的陳述:「她爸不是李剛。」
「嗯?你知道她的底?」
「完全不認識,聽人提過幾句罷了。」梁晨不想多談。
哎,真是光陰似面,日月如鍋啊。
當初那個需要言濟時動用家裡的關係為她找實習單位的女孩子啊,如果也是個人物了。
徐鶴秋咬牙:「算了,管她什麼來頭,總之不蒸饅頭爭口氣,哪怕沒有人民幣!」
梁晨的下巴繼續擱在桌子上,無所謂的聳聳肩:「你就說我能幫上什麼忙吧。」
「嗯,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雖然我們這邊資金上寒磣了一點,但就目前的形勢來說,電視台對我拿出的初步方案是比較有興趣的。不過呢,過幾天有一個比稿,胡雲喜他們那邊這段時間也不可能真就只閒著,到時候說不定是一場針鋒相對的死局。我覺得吧,我,或者你,都不適合出面參與比稿……」徐鶴秋大概也覺得自己話太多,稍微停了一下,星星眼的等待梁晨給一點反應。
「為什麼不適合?」梁晨的下巴依舊沒有離開桌面,只是很善解人意的問了一句場面話。
徐鶴秋得到莫大的鼓舞,繼續滔滔不絕:「因為我們都是一畢業就在這個行業裡,雖然有專業知識,可也形成了思維定勢,在你來我往的比稿中會產生的反應大概也不會很新鮮。我們需要有一個打前鋒的人,既能有一定的專業素養,又能有跳出這個行業的寬闊視角,反應要夠快,能給電視台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衝擊,這樣或許能稍微彌補我們在資金上的劣勢。」
「你這要求……選妃呢……」還要德才兼備,色藝雙絕啊!
「其實你朋友裡有一個很合適的人選,不過她的身份太敏感……」徐鶴秋嘆了一口氣。
梁晨終於坐起來,背靠沙發:「你是說唐影?」
「嗯。她是學中醫藥管理的,又在電視台工作,傳媒吃哪一套她最清楚,專業的東西就算丟了幾年但起碼基礎還在。」可惜啊可惜,遺憾啊遺憾。
「這是預謀讓裁判參賽啊,」梁晨搖頭,「師兄你這想法還真是……」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想法真是好傻好天真啊!」徐鶴秋悲憤的哀號著,抱頭倒向沙發靠背。
「師兄,我們寢室一共是四個人。」梁晨點到即止。
徐鶴秋大驚失色的抬頭:「你是說華小滿那個瘋婆子?得了吧,她話多是話多,就是那爆脾氣一上來,說不過人家的時候急起來能脫下高跟鞋扔過去!」
梁晨和徐鶴秋同時想起大學時代有一年辯論會,華小滿的班長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線,竟然讓她去做三辯。這女人被對方犀利的進攻逼急了,脫下鞋就扔過去,當天就紅遍整個學院了。
真是浮生一大囧。
梁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半天才停住:「當然不是說她,我是說甯寧。」
「趙旭寧?」咦,這是個很讓人意外的提議啊,「說說。」
「你看,她現在做家庭主婦,其實也很無聊,只是一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事情做。她既有我們現在需要的資金,也有我們需要的新鮮視角。最重要的是,她性格外圓內方,守得住底線,沉得住氣,思路又清晰,既然能有我這第二個合夥人,為什麼不能有第三個?」
徐鶴秋有些遲疑:「可是她做了這麼久的家庭主婦,理論上說很容易和社會脫節……哎哎哎,我不是鄙視家庭主婦啊,我只是就事論事,請勿人參公雞。」
梁晨點點頭,表示意思都瞭解:「她雖然是家庭主婦,不過在她老公的公司裡是掛名的財務副總監,每個月還是假模假樣的去公司兩次。而且,她性格很低調,外表也夠賢淑,很容易造成對手的錯覺,事實上她的腦子相當好使。」
「師妹!你真是我的福星!」徐鶴秋如釋重負的輕聲歡呼。
「別高興得太早,我得先和她談談,確定她的意向,」梁晨表情很認真,「師兄,你是我的朋友,她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為了你而勉強她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瞭解。反正你儘量吧,我也再琢磨琢磨。」
總之,盡力而為,落子無悔。
事情談完以後徐鶴秋還是很負責的開車把梁晨送到社區門口才離開。
梁晨進屋後,疲憊的換上拖鞋,很順便的跟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言濟時打了聲招呼,腳不停步,兩眼放空的飄向臥室打算換衣服。
剛走了沒兩步就被言濟時叫住。
梁晨回頭看看,言濟時表情不明的低頭坐在那裡,向她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
氣氛凝重,梁晨疲憊的大腦慢慢的重新繃緊那根弦,一邊努力思索著是不是哪裡惹到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了,一邊磨磨蹭蹭的挪過去坐下。
沉默。能把人壓扁的沉默。
——難道,是因為早上他興致勃勃的做了早飯,結果自己很敷衍的吃了兩口就出門?
不對啊,中午打電話的時候明明還很正常。
——莫非,晚上他參加胡雲喜的答謝宴有波折?
也不對,關她什麼事啊,她又沒去。
梁晨的大腦正飛速運轉著,言濟時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從哪裡摸出自己的錢包,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很沉重的放到茶几上。
梁晨一頭霧水的盯著那張卡。
這不是言濟時的工資卡嗎?腫麼了?!
「什麼時候放到我錢包裡的?」言濟時抬起頭,盯著梁晨的呆滯的側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受傷。
「噢,前天,還是大前天?總之就是你給我的第二天。」梁晨恍然大悟,笑容柔軟的對上他的視線。
「為什麼?」言濟時端坐的身姿越發僵硬。
梁晨嘆了口氣,笑容可掬,但神情堅定:「父母大人有家訓,女人不能靠著談朋友花男人的錢。」
「可是……這是我的心意和態度……」言濟時的語調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亂。
別人家的女朋友不都是很樂意接手男朋友的經濟大權,以此確認兩人感情的穩固程度麼?
現在自己主動上繳的工資卡被退了回來,是不是就表示梁晨並沒有完全的認可他作為男朋友的身份?!
「我知道這是你的心意和態度,」梁晨的笑音輕柔,帶著溫和的暖,「所以我認真的收了一天才還給你的啊。」
心意和態度都認真接收過了,真的。
「為什麼?」言濟時還是想不通,因為緊張和沮喪腦子裡一團亂哄哄的,只能復讀機似的一遍遍追問。
梁晨認真的說:「把卡還給你,也是我的心意和態度。言濟時,我很高興的是,繞了這麼大一圈,兜兜轉轉,我們都能在一起,這是不容易的事,我很珍惜。但是我不能因為惜福就放棄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只是希望,我們能走下去。如果能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你還是願意把你的錢和卡都交給我,我會很好的收起來。」
如果我們要簽訂白首之盟,決心一起走下去,那我會坦然的接受你提供的依靠。
可是你要知道,就算沒得靠,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靠一己之力在這世間沉浮,站得直直的,風雨不懼。
這是我的驕傲。
見言濟時表情專注的在思索,梁晨滿意的拍拍他的頭髮,站起來繼續飄向臥室,去做她一回來就想做的事——換衣服。
她的手還沒碰上門把,就聽見言濟時那邊幽幽的飄來一句:「所以,這是你的求婚嗎?」
能嚴肅點嗎?明明在跟你談很深沉的話題>~<!
「請看我的口型,」梁晨的臉頰浮現淺淺的紅,側頭看著言濟時盛滿調侃的眼睛,強自鎮定的說:「請看我的口型,格紋——」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