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醉妝詞(一)

她傻眼了,都沒注意到醫生話裡的那個稱謂,「……啊?」

醫生爺爺卻連一點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這水果是你給他買的吧?」

柯姣只能點點頭。

「那不就得了,所以才說你跟著他一起胡來,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不能這麼飲食。」醫生爺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挑著眉拿起鋼筆在病歷卡上龍飛鳳舞,「行了,先掛個水,燒可以退得快些,我再根據他的情況給他配點藥。」

「小夥子,不要仗著年輕不珍惜身體,小姑娘你呢,勤勞些,自己做菜給他吃,不要老讓他吃不良食品。」醫生爺爺把病歷卡遞給柯姣,越說越帶勁,「哎,現在的年輕人啊……」

柯姣被教訓得雲裡霧裡,一時還沒回過神,突然就被一直沒做聲的謝修弋給攥著脖頸後的帽子拉出了科室。

「幫我找個病房掛水。」

等出了科室,他轉過身,神色淡淡地對她說。

因為他要比她高出不少,為了讓她聽清楚他說話,還刻意低下了頭,柯姣是沒感覺,可這樣讓旁邊的人看去,就感覺他們倆靠得極近,所以當柯姣發現好幾個年輕小姑娘都紅著臉,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們離開,還覺得有點疑惑。

「謝修弋,你先聽我說……」她搖了搖頭,這時抬頭看著他蒼白的臉,「你敢不敢不要再吃泡麵了?你知不知道泡麵是特別不好的東西?對身體毫無益處。」

「曾倩他們公司把我叫來給你做三餐,就是為了保證你的飲食健康,身體棒棒地寫歌,在這種情況下你都把自己的身體弄糟,你讓我還怎麼繼續自我打臉?我每天放棄懶覺不睡去買菜是為了什麼?」

她這麼一段不停歇的長篇大論,謝修弋也聽得稍微怔愣了一下,過了一會,他蹙了蹙眉,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她。

柯姣說完看了下他的臉色,覺得自己好像稍微說得有些過了,他們才認識幾天而已,他應該也是很討厭別人對自己的生活模式指手畫腳的吧?話說她記得當初他簽軍令狀不就是為了不讓曾倩公司干涉他嗎……

不過,她心裡真是挺生氣,既氣他進醫院,又氣自己真的聽從他的話去給他買反季節水果,弄得一團糟……

「我知道了。」

誰知過了半晌,謝修弋竟然出乎意料地給了這樣一個回答。

柯姣也有些驚訝,呆呆望著他的臉半晌,才「嗯」了一聲。

很快,她就讓護士給他安排了一個病房,等他靜靜躺上床掛點滴了,她再下樓去給他按照方子取藥付錢,直到折返回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才算是暫時歇了口氣。

可這一歇下來,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肚子都快餓扁了。

拿出手機一看都已經8點了,再看看半靠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的他,她很快就從椅子上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

下樓去附近商圈的粥店買了粥和點心,等回到病房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醒了,點滴也換上了一瓶新的。

「感覺好些了嗎?」

「嗯。」他照例惜字如金。

她取了粥和勺子,「看你的臉色實在是看不出什麼,反正永遠都是死人色。」

謝修弋向後靠了靠,讓自己枕得更舒服些,突然淡聲說,「我不會做飯,不逛超市,也不愛吃外賣。」

「所以你餓的時候就只能吃泡麵,」她喝了口粥,語帶調侃,「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嶄新的廚房,由此便能得知其主人有多不食煙火。」

被調侃的人沒有說話,等柯姣快要把一碗粥喝完的時候,他才幽幽開口,「不然你以為我會答應讓你來我家?」

她之前一直都沒注意,可在安靜的環境下聽他說話,她忽然發現他的聲音還真是很好聽。

低低的,又很有磁性,她好像從來沒有在現實世界裡聽過這麼好聽的男人聲音。

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個聲音,好像……和她的本命,有那麼兩三分的相似啊。

「話說,最開始曾倩是怎麼和你介紹我的?」揮去腦內的聲控情結,她鄙視了一下自己的花癡氾濫,低下頭收拾餐具。

「全職作家,做飯好吃。」

柯姣聽完挑了挑眉,「她沒說全,還有耐心特別好,扛奇葩能力強。」

謝修弋淡淡瞟了她一眼,重新窩進被子裡補覺去了。

他大概睡了兩個多小時,點滴也剛好掛完,柯姣看他的神色似乎是閒適了些,就讓護士來給他重新量體溫。

一量下來,燒一下子退到了37.5,她的心裡也總算是鬆了口氣。

等兩人打車從醫院回到家,都已經快十二點了,柯姣忙碌了一整天,累得連眼睛也睜不開了,剛想告辭回家,就被人從後攥住了袖口。

轉過身,就看見某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從薄唇裡蹦出三個字,「我餓了。」

「……你剛剛胃疼過,喝點熱水快去睡吧,晚安。」

「現在不疼,餓。」

「等你睡著了就不餓了。」

謝修弋面無表情地沉默幾秒,突然如是說道,「我會半夜起來吃泡麵的。」

……

他竟然威脅她!用泡麵威脅她!

柯姣和麵癱巨嬰大眼瞪小眼瞪了將近五分鐘,最後還是挫敗地抓了抓頭髮,走到廚房去了。

真是萬幸他冰箱裡竟然還會殘留著兩隻雞蛋和一袋掛麵、不用她大半夜再下樓去買食材,不一會,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整出了一碗乾淨的雞蛋清面。

將碗放在桌上,她將筷子遞給謝修弋,摘下圍裙,「你不是沒出過門麼?冰箱裡怎麼會有昨天生產的新鮮雞蛋和麵條?」

他拿起筷子,低下頭去吃了兩口麵條,才回答她,「我朋友昨天下午來過。」

「咦?你竟然會有朋友?」她倒真的不是諷刺他,她只是覺得很新奇……

理所當然的,他沒有搭理她,而柯姣被他這麼一茬也弄得睡意全無,乾脆拿出ipad準備繼續理大綱,等他吃完再去洗碗收拾廚房。

沒一會功夫,謝修弋就將空空的碗推到她手邊。

「嗯,放著吧,我等會去洗。」她在專心寫文,就朝他輕輕擺擺手,「早點休息,明天準備喝一天的粥養胃。」

看他沒說話,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誰知等她把這一段落寫完一抬頭,竟然發現他還坐在她對面,正目光靜靜地望著她。

「怎麼了?」

沉默一會,他才慢慢開口,「醫藥費加上每天的伙食費我等到月底一起結給你。」

柯姣愣了一秒,忽然抿嘴笑了起來,「簡單地說句謝謝有這麼難麼?真是傲嬌。」

沒等他回答,她便端起他的碗走向廚房,「快去睡吧,我就當你對我說過謝謝了,不客氣。」

將鍋子取過來和碗一併放進水槽,她剛想擰開水龍頭,卻突然聽到他在她身後冷不丁地開口道,「你喜歡Djay?」

一聽到Djay的名字,柯姣下意識地就手一抖,碗和鍋子直接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回過頭,就看見他正半倚在廚房的門邊,半張臉隱在暖暖的燈光下,看不清表情。

「……是啊,」她點了點頭,突然反問,「你怎麼知道?」

謝修弋用手指朝後指了指她的電腦螢幕,「itunes播放清單。」

「《鳳仙引》,播放量……三千多次。」他的聲音裡飛速掠過了一絲她沒能注意到的異樣。

「嗯,」柯姣用手將散發寽在耳後,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倒也是很坦誠,「我喜歡他三年了,從他剛入圈開始到今天,他一直是我唯一的本命,他的每部廣播劇我都聽過幾百次以上。」

不知道為什麼,她平時很少會和現實生活中的人提起Djay,除了曾倩,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心中有這麼一個人,可今天她就好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雖然他性子很古怪,也很矜傲,也許直到他離開這個圈子前,我都沒可能會和他有接觸。」

「但是他一直都會是我心目中最有才,最出色的CV和歌手,我想做的,就只是一直這麼默默關注著他,如果哪天他退圈了,我也真心希望他在三次元過得開心幸福。」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對於真心喜歡和崇拜的人,不會想要去佔有,而是只要他好便是好。」

謝修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她在說這些的時候,就像一個年紀特別小的小女孩在談論自己的偶像,臉頰紅紅的,眼睛也笑得彎成兩道月牙。

這麼說了一大通,柯姣才覺得這言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凸顯出了她的死忠粉特質,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她眨了眨眼睛,「……不過,聽你剛才的語氣,你好像知道Djay?你也關注CV古風圈嗎?」

她總覺得,男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應該壓根沒聽說過這個不算太大眾化的圈子才對啊……

他的目光輕輕閃爍片刻,良久,轉身輕輕離開廚房,「只是略有耳聞。」

**

為面癱巨嬰奔波折騰了一天,回家後柯姣幾乎是累得倒頭就睡,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從窗簾的縫隙裡透進來的陽光都已經很刺眼了,她揉揉眼睛,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拿起手機想看一下時間。

手指剛按了「home」鍵,她就被嚇了一大跳,只見螢幕上竟然顯示著50+個未接來電,99+條imessage,還有一整排微信和Q|Q的消息。

滑開消息通知,她看到未接來電和imessage都來自於衣衣,隨手點開imessage的第一個對話方塊,就看到衣衣的最後一條消息是:醒來就回電!快!速回!

按了衣衣的號碼回撥過去,電話幾乎響了一秒就被接通了。

「我說你到底是有多喪心病狂才打了這……」

「菠菜!Djay說要來配《回到過去》啊啊啊啊!!」

她和衣衣是同時開口說話的,所以她沒能聽清衣衣的話,只是聽到了一連串的尖叫,「衣衣,你冷靜點,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衣衣在那頭似乎在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菠菜,你先深呼吸一口氣,再聽我說話。」

柯姣好脾氣地照辦了,「你說。」

「我告訴你,你的本命,你的男神,你心中唯一的男人,Djay,公子大人,要來給《回到過去》的男主角配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