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烈日高照,吹入廳堂的微風也夾著夏日酷熱之氣,撲了喜喜一臉,然而此時她正冒著冷汗,完了,進了狼窩吾命休矣。
白煙以為她熱,風姿綽約地走上前遞了一條香噴噴的帕子給她擦汗。喜喜哆嗦著接過,拭去額頭冷汗:「不知城主大人找我所為何事?」
他要是開口就問太爺爺的事,喜喜就把懷裡的兔爺甩他臉上,然後掐住他的脖子脅迫他放自己出去。
等等,莫非墨白的武功據說已經出神入化,神鬼不近了?
這樣想著,喜喜內心忐忑不已。
墨白雙眸淡漠,一臉冰山模樣,開口也是冷冰冰的:「我有一事要說。」
「您說。」
「皇宮近日收到一件南海玉觀音,請我去一辨真偽,你跟我一起去。」
喜喜一抖,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去,這件事簡直比進了墨城還要危險。
南海玉觀音是一尊觀音玉像,玉自然是上好難尋的白玉,但貴重之處不在玉質,而是雕刻之人,是鼎鼎大名的玉手觀音。玉手觀音一生精雕了十件佳作,件件貴抵城池。而這南海玉觀音玉雕,是她耗盡畢生心血所雕刻成的最後一件玉雕,其珍貴不可想像。
辨別珍寶實在不算什麼難事,難就難在那件珍寶現在不是在別的地方,而是在皇宮。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現在老皇帝已經半隻腳踏進閻王殿了,各路人馬蠢蠢欲動。可老皇帝精明了一輩子,臨死之前當然要再精明一把。這個時候用辨別玉器真假的理由召墨白進宮,這不是明擺著要除掉後患嗎?
那喜喜怎麼可能跟著他一起去赴鴻門宴,她可沒這麼傻。
「我不去。」
白煙在旁笑盈盈道:「你必須得去。」
「為什麼非得找我去?」
「因為這是我們城主的命令。」
喜喜差點沒直接啐她一口。
墨白:「混個臉熟。」
混臉熟是什麼鬼,我跟你不熟好不好。喜喜腹誹,跟皇帝混什麼臉熟,她義正詞嚴地道:「我不去!」
「看來你還沒想好,白煙,給她安排房間。」
「是,城主。」
喜喜咬牙,這種事用腳趾想都不可能想好,哪怕是讓兔爺想,它也是立刻搖頭的好嗎!
喜喜被包菜姑娘押送回房時,抱著兔爺好不憂傷。看來墨白果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否則怎麼會在市井之中獨獨找上她。而且他還堅決要求她同去,難道他覺得自己是妙手空空的後代,輕功必定不錯,所以能助他一臂之力成功離開皇宮?
這理由也太扯了。
而且她到底會不會武功,他這種高手會看不出來?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她絕對不能去赴鴻門宴。
喜喜戳了戳縮成一團要睡覺的兔爺:「你往門口左邊跑,引開敵兵,我往右邊逃跑吧。」
兔爺不理她,挪了挪小短腿,彷彿在說:「別動本大爺。」
喜喜拿胡胡蘿蔔戳了戳它,還沒開口,就見它立刻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盯著胡蘿蔔,張嘴就要咬。她立刻抬手,指了指門口。
兔爺小眼一亮,後腿一蹬,跳下凳子快速往外衝,轉眼就消失在了大門外。
喜喜放輕腳步走到門口,探頭看去,結果發現那守門的人巋然不動站著,根本沒有去追兔爺的意思。
果然把希望寄託在兔爺的美貌上是不可能的。
「我兔子丟了……」喜喜趴在門上帶著哭腔道,「我家兔子丟了,你們能幫我找回來嗎?」
喜喜演技滿十分,兩個護衛不約而同看去。
她雖然沒有妲己之貌,但好歹也是天生麗質,見他們隱有動搖,以袖掩面,嚶嚶哭泣:「我的兔子……兔子……」
兩護衛對視一眼:「……我們這就幫姑娘找去!」
一眨眼,他們也跟兔子一樣跑了。喜喜抬起頭,彎嘴一笑,沒有武功和輕功,有演技也是能走遍江湖的,當然,前提是看臉。
她思量片刻,剛才包菜姑娘押送她過來的時候是右邊,右邊往來的人很少很少,如果提早觀察避開往來的下人,應該能順利前進一小步。
待她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兩天,等兔爺循著她的氣味……不對,循著胡蘿蔔的氣味找到她,會合之後,估計他們在附近搜索的警惕心也沒了。然後她再前進一小步,一點一點往前挪,終有一天會出去的。
喜喜滿懷信心地踏前一步,餘光突見一道紅色魅影閃過,風一般落於背後,一指點在背上,然後她就不能動了。
那紅影子聲音幽幽的如鬼魅,在她耳邊吐著冷氣:「我說過的喲,你們要是敢亂跑,我就把你們變成手撕包菜。」
「……」
逃跑第一計失敗了,兔爺被裝在燉鍋裡送了回來。喜喜抖啊抖啊地揭開鍋蓋,生怕看到一鍋兔子肉。蓋子一揭,受到驚嚇的兔爺猛地跳出燉鍋,撲進她懷裡,抱了胡蘿蔔還瑟瑟發抖,久久不能平靜。
然後送來的晚飯是手撕包菜。
喜喜:「……」
兔爺:「……」
不知死活為何解的喜喜拍拍兔爺的腦袋,細思逃跑第二計。
用過晚飯,婢女來稟報說澡房的水準備好了,請喜喜過去。
明明她是被綁來的,可竟如此禮遇,還邀她去皇宮。墨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從他的態度來看,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泡在滿是熱水澡桶裡的喜喜一驚,難道某年某月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墨白一見鍾情了,但是不好放下城主的面子於是用這種手段把她綁了來?
不對,真喜歡了怎麼會特地帶上她送死。
那就是某年某月自己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所以他用這個法子對她?
也不對,他堂堂城主要報復個市井小民還不容易,何必大費周章!
喜喜長嘆一口氣,再想下去頭髮都要白了。她快速洗乾淨,靜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打開窗戶,左右看了看沒人。她一把撈起在桌上睡著的兔爺,跨步跳上窗檯,從窗戶逃走。
初十的月亮從雲端露出小半牙兒,染得群山輪廓成了青黛色,夜色幽深,格外□人。
好在懷裡的兔爺身體軟暖,讓喜喜稍稍安心。
她一路前行,穿過一片小樹林,隱約聽見水聲,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氤氳著濕潤的熱氣,難道前面是溫泉?
喜喜撥開荊棘往那邊探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仔細一看那溫泉裡面竟然有個人,而且從光裸的胸膛來看,還是個男的。她眯眼看清,差點沒從半坡上滾下去,那人絕對是墨白。天下要是能找到第二張這麼冰山的臉,她就不叫雲喜喜。
泡熱乎乎又愜意的溫泉也這麼嚴肅,他不累嗎……
似黎明時籠罩山林雲煙般的霧氣氤氳散開,縈繞著水中人。他似乎是靜靠在岩壁上很久,身前都沒有漾開一圈水紋。他雙眼微合,月兒投落的斑駁光影返照臉上,輪廓也顯得柔和了些,靜如水墨畫,人也如畫。
墨白忽然睜開眼,水中光影已入眼中,他緩緩抬頭,視線定在喜喜那邊:「看夠了嗎?」
喜喜一抖,差點把兔爺甩出去。妖孽啊,看著看著就入了神。他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什麼偏偏做跟皇帝抗衡隨時要掉腦袋的城主:「我、我路過。」
「那你現在可以原路折回了。」
「哦……」喜喜默默起身,走了兩步又折回,微眯兩眼,「你就不怕我再往別的地方跑?或者是說……你在這兒療傷,根本就起不來?」
墨白看了她一眼:「我像受傷的人?」
何止不像,從白天挺秀的站姿來看,簡直就是身體倍兒棒。喜喜摸摸兔爺,恍然,慢慢摸索著爬下半坡,走到溫泉一旁,找到他的衣服,蹲身翻找。
墨白語氣冷厲:「你想找死?」
「找死我不想,找腰牌倒是真的。」喜喜俯身微微向前,衝他一笑,「你沒受傷,可是又容忍我在你面前活蹦亂跳,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你從未在姑娘家面前光過身子。」
墨白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喜喜忍笑繼續翻找,真是沒想到,堂堂城主大人竟然還沒碰過姑娘。她一頓,禁不住又看他。墨白冷聲:「做什麼?」
喜喜嚥了咽,試探著問道:「城主大人,難道……」
「什麼?」
「你不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