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喜睡不著,稍微一動彈,就疼得死去活來。偏宋神醫剛才說了,要她繼續裝睡,別讓太子的人發現,以至於她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宋……神醫。」喜喜氣若游絲,「感覺紗布里的草藥又被血給沾濕了,你再不給我……換、換藥,估計我就死了。」
宋神醫笑道:「哪裡有這麼容易死,就算你肋骨斷了腿折了心破了個洞,我也能把你救活。」
「……你難道真救過那種傷者嗎?」
「救過,就是你口中的包菜姑娘。」宋神醫嘆道,「你說她一個姑娘家,為什麼好好的非要在懸崖邊上跟人比武,那兒多滑,一不小心就掉下來了。我本來在山崖下面隱居得好好的,結果救了她一命,就被她拽上山崖,拉到墨家當大夫。」
「原來你們還有這個淵源。」喜喜見他將藥放在一旁像是要走,睜大了眼,「你真打算看著我死嗎?不上藥?」
「哎呀,難道喜喜姑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而且你的傷口在那裡,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喜喜明瞭:「那你趕緊去換包菜姑娘進來。」
「哎呀呀。」宋神醫連連擺手,「那種笨手笨腳,只會武功一點都不體貼的人,我怎麼能放心讓她給你上藥,而且你看看你現在包紮得如此齊整的紗布,肯定不是她所為。」
不是他也不是她,那……喜喜臉上騰起兩片淺淡紅云:「不、不要告訴我是、是……」
宋神醫諱莫如深笑了笑,又道:「倒也不必害羞,畢竟遲早要『坦誠相對』的。而且……城主也說了,反正只是一塊扁平的木板,他親自來也沒什麼,於是就把我趕走了。」
扁平的木板?!!!喜喜心裡頓時炸開七八個爆竹,辟裡啪啦炸了個滿天飛。
可惡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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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覺得雲喜喜要吃了自己。
從他進屋到拿起藥,那虎視眈眈的眼神愈發強烈,他板著臉道:「看來你精神了很多,宋神醫配的藥果然有效。」
喜喜把牙咬得吱吱響,就算她是塊木板,也是塊凹凸有致的木板,一點都不平,不扁,他瞎麼!
手指要觸及衣襟,喜喜吃力地抬手抓住:「男女授受不親。」
墨白沒有搭理,撥開她的手,撩開衣襟,白淨的鎖骨落入眼中。喜喜又抓他的手,咬牙道:「我不是扁平的木板。」
墨白莫名其妙:「你當然不是木板。」
「我……」喜喜突然明白了什麼,那個宋神棍……墨白其實什麼也沒說過吧。
「既然要我來上藥,就不要說廢話。」
喜喜聽見,心口更疼了,那該死的宋神棍,竟然坑了他倆。傷口實在太疼,喜喜不動了,閉眼讓他敷藥,看多兩眼她又不會少兩塊肉。
墨白取下那纏繞傷口的紗布,將草藥輕輕刮下時,就見她臉色白如宣紙,身體微微發抖,看得出十分疼。他很快替她清洗好傷口,將草藥重新敷上,纏上紗布。完成這個過程,她竟是半句都沒出聲。
溫熱濕潤的面巾觸及臉上,喜喜才睜開眼,見他為自己擦拭面頰,神情認真,眉間是一如既往微微鎖起,依舊是一盤冷面。
「我問你個問題。」
「嗯。」
喜喜咬牙:「你什麼時候弄死太子那個王八蛋?」
墨白手勢一頓:「未必是太子指使的,但他的嫌疑最大。可是用這種方法來陷害墨家,不能一舉擊潰的話,他連太子也做不成,會這麼愚蠢嗎?」
「可如果真的陷害成功,那就不難做到了,墨城對朝廷的威脅這麼大,太子登基之前,也想把大權收回吧。連我這等平民都知道,墨城稍有動作,太子就要對月流珠。」
「對月流珠麼……」墨白收起臉帕,見她脖子上沾有些許草藥,又輕輕擦去,「白煙已經去查了,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
「可如果真是太子,不怕他又下黑手嗎?」
「如果真是他,我倒希望他再來一擊,最好做得明顯些。」那樣證據就容易找,不會被動了。墨白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跟她聊墨城大事。他不是將她當作個小小村姑,日後履行承諾娶進門來供著做墨夫人麼,怎麼會跟她說這麼多?
喜喜也有些累了,動了腦子更累,又將入夢境,低語:「兔爺你要好好養,不要讓它過來,不然看見我受傷,它會難過的。」
墨白邊給她蓋好被子邊說道:「兔子怎麼會難過?」
喜喜夢囈答話:「它可是我兒子,當然會心疼我。」
墨白嘴唇微抿,她還真把兔子當兒子養了。他見她已經入夢,從輕緩的呼吸聽來,都覺少了醒時的精神氣。他又坐了半晌,這才回自己房裡。
跨步進去時,他又對太子府侍衛說道:「去買一筐胡蘿蔔來。」
走進裡面,兔爺四肢趴在床上睡得正香,長長的耳朵似聽見聲音輕輕晃了晃,似乎是見來者是他,收了收腿,又闔眼繼續睡。
墨白坐下身,想了想說道:「你主人出門了。」
兔爺睜眼看他。
「過兩天回來。」
兔爺立刻趴了回去,睡覺。
墨白摸摸它的耳朵,這兔子果然有靈性,看來好像的確是能當兒子養。
不對……他摸摸自己額頭,難道他也中暑了?
喜喜盡心盡力「昏迷」著,每次一有人進院子就打死不動,五天下來,她感覺再不下地走走,骨頭就要變脆了。可她剛要起身,就被墨白伸手壓下,還衝她挑眉:「躺著。」
喜喜滿眼幽怨:「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嗯。」
「從前有個人,她躺了五天,然後瘋了。」
「哦。」
喜喜幽幽嘆氣,遇人不淑啊,她問道:「包菜護衛還沒查到真相嗎?」
墨白說道:「白煙去查了,朝廷也來了人查,幾乎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你。下人證言是你要和張良娣說悄悄話,才讓她們出去。而且匕首上還刻了個雲字,門窗未開,不可能有刺客來過。」
喜喜不由冷笑:「我的腦袋是被驢踢了麼,還要在匕首上刻自己的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我看過匕首,從痕跡來看,字是新刻的。」墨白見她不驚不懼,問道,「所有證據都指向你,當真不怕嗎?」
「不怕,不是有你麼。」喜喜彎如月牙的眼裡滿是戲謔,「我如果被定罪,墨家的麻煩就大了。可以你的脾氣和手腕,怎麼可能被我拖下水?所以你不得不保我周全,哪怕你想丟了我這顆棋子,也暫時丟不了。」
雖然她說的確實沒錯,墨家和她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可這話聽來總覺心中不悅。墨白聲調淡漠:「你總說墨家不在乎你,可你又何曾將自己當作過墨家人。」
話挑明在前,喜喜也不客氣了:「是你強搶民女,還要我對墨家死心塌地嗎?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們墨家的權勢和錢財,就算有那些也不行,就算你長得好看也不行。金山銀山,比不過我家小當鋪,換不來我家兔爺,哼!」
墨白半晌不語,心裡想著她能說這麼一大段話,中氣十足,看來的確是恢復得差不多了。見她還要憤憤發言,他拿過一旁的藥:「換藥。」
每次換藥都疼得心發抖的喜喜痛苦低吟,摀住心口往床裡邊挪。墨白俯身把她撈了回來,喜喜痛苦地道:「你這是報復。」
墨白面無波瀾:「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報復。」
混賬話要不要說得這麼心安理得呀!喜喜哀號一聲,又被他捆成了粽子。
剛包紮好,外面就傳來叩門聲:「城主,太子進院子了,要見您。」
喜喜立刻閉上嘴,裝暈的好處是可以不正面答覆太子追問當天的情形,給墨白爭取更多時間調查幕後真相,她也能好好養傷。
見他出去,又進來個嬌媚佳人,喜喜瞧見她手上端著的雞湯,胃就默默地翻騰,不可抑制地乾嘔了下。白煙瞪大眼,笑得諱莫如深:「難不成是有了?」
喜喜白了她一眼,沒搭腔。
白煙笑盈盈地坐在一旁:「城主趕蒼蠅去了,不在院子裡,你可以小聲說話,有人來了我會親手把你的嘴堵上。」
喜喜這才長嘆:「我不想再喝雞湯了,我想吃其他的。」
「雞湯補身子,對你的傷好。」白煙將她扶起,又道,「剛才你對我們城主可真兇真薄情,我差點就忍不住進來揍你一頓了。」
喜喜懶懶地道:「得罪個有這麼多人擁護的主,看來我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白煙頓時笑靨如花:「我真想用雞腿塞滿你的嘴。」
喜喜警惕地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包菜姑娘你要講道理。」
「那我就跟你講道理。如果城主真的不在乎你,為什麼你出事當天,城主會那麼護著你?你以為當時太子不想把你帶走嗎?是城主攔下了。好,就算這個不算,那第二天聖上召城主進宮,問他你是不是未來的城主夫人,城主大可以說不是,但他沒有。憑藉墨城的勢力,只要城主矢口否認,朝廷也沒有辦法。」
喜喜忙道:「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