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娃娃親?」喜喜訝異,見他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結合她被他綁架所說過的關鍵話,仔細串聯,一句話就將全部線索都聯合在一起,一句話就將全部破綻都消除了,「你知不知道我太爺爺是妙手空空?」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偷你們墨城的東西,把你們墨城鬧得雞犬不寧。」

  「知道。」

  喜喜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忽然明白過來:「難道這個江湖版本不對?」

  話落,喜喜就覺得墨白看她的眼神終於不像一頭笨熊了,看來她猜對了。

  墨白緩聲說道:「只是對了一半,前面沒有說錯,但後來兩人經過一番較量,英雄敬英雄,彼此相惜。太爺爺便想和你家定親,但你太爺爺覺得自己是盜賊,怕墨城落下罵名,不願答應。後來屢屢提及,你太爺爺終於答應了。但當時墨家和雲家生的都是男孩,因此約定日後定親。可沒想到,到了孫輩依舊都是男童。我出世的時候,長輩以為約定又要延遲,沒想到五年後,雲家生了女兒。」

  喜喜恍然:「我?」

  「嗯。我太爺爺過世後,你太爺爺也隱退了。我曾想,或許是因為好友過世,江湖無伴。又或許是想將盜賊身份藏匿,為後代留下清白家世。」

  喜喜一時默然。作為曾經令天下人聞之色變的神偷,要金盆洗手談何容易,可太爺爺卻做到了,遠離了喧囂,隱居在小鎮中。為了好友,也為了和好友之間的約定。要讓後代以清清白白的身世嫁給墨家人,成為無瑕白雲的雲家,不願墨家真的沾上半點「墨」。

  如今她才明白太爺爺的心意,明白墨白為什麼這麼堅持要娶她。

  延續了三代的心願,終於可以讓他們兩人實現。

  喜喜敬佩墨家遵守承諾的決心,可是……她為曾祖父一輩的友情感動,但卻沒有辦法開心。無疑她喜歡墨白,但想到墨白是為了使命而來,就不舒服。

  他不是因為喜歡她才和她成親,只是因為長輩之命。

  「墨白。」喜喜看著眼前人目如朗星,品貌非凡,的確是良人之貌,但她卻想問清楚,「你想娶我嗎?」

  她問得直接,讓墨白有些意外:「嗯。」

  「是你想,還是因為長輩之命才想?」

  墨白眉頭微攏:「這有什麼區別?」他稍稍一頓,本不想說,可到底還是說了,「我會娶你的,毋庸置疑。」

  這是兩人第一次彼此袒露心扉,有些小心翼翼,但喜喜知道,對墨白來說,已經很難得。

  她笑了笑:「既然這樣,那我們解除婚約吧。你讓我回家,然後你再好好來跟我說話,跟我培養感情吧,不要再用綁的法子,也不要將我綁在身邊。」

  墨白聽不懂:「為什麼?為什麼要弄得這麼麻煩?」

  喜喜暗嘆,他果然還是不懂。少了那個過程,其實很多東西都失去了。比如尊重,比如先相知,再相愛,才能真正地敞開心扉。

  墨白見她面露疲憊之色,伸手要探她額頭,怕她生病。手還沒碰到,就見她眨著眼睛說道:「墨白,我喜歡你。」

  手停在半空,墨白一動不動,有些愣神。

  當面對他說喜歡的姑娘從來都不少,可卻沒一個讓他覺得心會亂撞胸腔的。

  「雖然還沒喜歡到可以生死相許的程度,不過也算是很喜歡了。你不想隨我的性子重來,那就算了,婚約也不解除了。但我希望你也不要把我當作局外人,我也想瞭解你,跟你分擔一些事情。我不想做因婚約而成為墨家夫人的雲喜喜,我嫁的是你,不是墨家長輩的約定。」

  繞來繞去,在墨白心裡,其實並沒有差別。他只想到姑娘家的心思果然跟男子不同,但實在無法理解。此時他才覺得屋頂上隨時趴著兩個碎碎念的人有多重要,但他們現在應該正在讓太子焦頭爛額中。

  那來報信的人,應該快來了。

  喜喜見他沒有答話,似乎想其他事情去了,默了默,沒有再說話。

  夜幕完全壓下,昏黑的屋內無聲,唯有外面雨聲淅瀝,從屋簷滾落成珠,敲擊著地上的石頭。

  糾纏在心的心結未開,喜喜喝了幾口茶澆滅心底的煩躁之火,火沒澆滅,倒是半夜內急,憋得不行。睡得美美的再起身實在是痛苦的事,可又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半眯著眼去摸鞋。

  她剛有動作,「樑上君子」就問道:「怎麼了?」

  「內急。」喜喜以為說內急他就會繼續睡了,誰想他竟翻身下來,看得她小肚子一抽,「你幹嗎?」

  「陪你去。」

  喜喜臉一紅,將他推開:「不許跟!」

  墨白不解,他又不跟著進去,只是在外面站著。她不是挺怕黑的嗎?

  女人果然是太難懂了。

  他搖搖頭,想到茅廁離這兒不遠,便站在門口往那方向看。

  半夜雨已經停了,地面濕潤,她踩泥而行的聲音聽得分外清楚。

  墨白倚在門柱上聽著,才想起宋神醫說過的,喜歡一個人,連她哭的樣子都覺好看,她哼一聲都覺像樂曲。

  以前聽見他說這話,墨白覺得他身為神醫,卻不給自己開藥治病,枉為神醫。

  現在他好像有點懂了。嗯,回去就給宋神醫加工錢。

  喜喜已經到了茅廁門口,猶如見到曙光,心花怒放。她打開茅廁木門,卻見裡面蹲著一團小黑影。門一開,黑暗中一對亮眸也抬頭盯來,看得她毛骨悚然,不住尖叫。

  那團黑影也慌了神,跳起來要扒茅廁逃跑。

  喜喜連退三步,腳下一絆,整個身體往後面倒去。她腦袋剛順勢揚起,就覺有疾風掠來,將她托住,攬進懷中。她緊抓墨白衣裳,哆哆嗦嗦往後面指:「有鬼。」

  山寨眾人也被驚叫聲吵醒,紛紛起身,轉眼就舉著火把到了跟前。

  像是感覺到了外面的危險,茅廁裡頓時沒了動靜。

  墨白示意舉著火把的眾人去查看,眾人小心地靠前,火光一照,躲在裡面的人就現出原形了,竟是個十一二歲的男童。

  男童大喊一聲撲向眾人,勇氣可嘉,奈何力氣太小,這一撞就像魚兒衝進了漁網裡,被抓了個正著。他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不能綁架我,這是犯法的。」

  喜喜見他小臉凍得有些紫,想來是山上冷,又下了雨,躲在這裡的時候硬生生凍的。她上前把抓住他的手挪開,護在身後,朝眾人說道:「你們竟然綁孩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膽大的低聲道:「我們是山賊呀,您是山賊頭子的夫人呀。」

  喜喜這才回過神:「對哦,我可是壓寨夫人啊。」

  墨白耐著性子道:「跟我回去。」

  「可是他們綁人,被人綁的滋味可不好受。」

  話有點酸,還帶了刺,墨白髮現她還對自己讓人綁了她來墨城的事耿耿於懷:「山賊不綁人要贖金,你要他們怎麼活?」

  「倒也是。」喜喜摸摸那孩子的頭,「我沒有辦法救你了,等你爹娘帶贖金來吧。」

  男童本以為抓到救命稻草,沒想到不過片刻就被拋棄,滿眼的希望變成絕望:「姐姐……」

  喜喜心軟:「你們都回去睡吧,今晚我看著他。」

  眾人見墨白沒有反對,也懶得理會她要做什麼,各自回去睡覺了。

  喜喜拉著男童進屋,想給他倒杯熱茶喝,剛放手,就見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根小尖棍子,抵在她的腰上,顫聲道:「不許動,送我下山,我就放了你!」

  墨白見狀,覺得男童要大事不妙了。

  果然,喜喜一把抓住男童的手,另一隻手往他腦袋上敲了一記:「刀子都戳不死我,就拿這破棍子還想戳我,你這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是吧。你給我過來,我要把你綁在馬桶上凍一晚上,讓你清醒清醒,讓你懂得什麼是忘恩負義的下場。」

  男童拗不過她,「哇」的一聲哭了:「你、你是山賊老大的夫人,他們是這麼說的。是你綁了我來,憑什麼說我忘恩負義,明明你才是壞人,壞人。」

  喜喜哭笑不得,這件事的確很難解釋呀。折騰太久,消耗了她上半夜養精蓄銳的精神,她坐下身,有氣無力地道:「墨白,你善後吧。」

  「自己惹的事,自己處理。」

  男童哭得淒慘,喜喜都要聞之落淚了:「嗚嗚,墨白……熊貓……」

  墨白臉一黑:「夠了。」

  「哦。」

  墨白冷冷地瞧一眼男童,號哭的聲音立即像關上了閘門,聽不見了。墨白回頭,雲淡風輕地道:「解決了。」

  喜喜:「……」她第一次發現把眼神練得凶狠點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