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錢莊信物一事,墨白又想到之前種種,這晚等喜喜梳洗回來,便和她說道:「我教你一些武功,用來防身也好。」
話落就見她坐在凳子上伸腳過來,搭在他腿上,墨白墨眉挑起:「做什麼?」
「捏捏我硬如木頭的骨頭,學不來的。」喜喜是尋藉口推脫,誰想他真的很認真過來捏。捏得她有點癢,笑了起來。
見她笑靨如花,眸光閃爍,墨白禁不住抿住嘴角:「嗯,筋骨倒是好,只是骨齡大了,的確難學。」
喜喜放下心來,她不是小童,學武功一定會很辛苦。而且墨白做事一板一眼定是嚴師,她放著大好的悠閒日子不過,去自找苦吃幹嗎?
墨白見她兩眼轉了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喜喜什麼都好,就是懶,他說道:「可以學一些小擒拿,女子年歲再怎麼大,身體都要比男子柔軟些。」
喜喜歪了腦袋瞧他:「城主大人很清楚嘛,說,你摸過幾個姑娘的小手?」
別人在一起常常是甜言蜜語,墨白覺得他和喜喜在一起就是每天被她調戲,板著臉道:「岔開話題也得學。」怕她抗拒,他又加了一句,「完全不辛苦。」
她才不信。
「雖然我想每日十二個時辰都護著你,但總有分開一時片刻的時候,萬一有人找準那個時機要捉你,你反抗成功的那一瞬間,也能為你贏得生機。」
喜喜知道墨白的想法,也知道墨城朋友很多,但對手也不少,他是在為自己考慮,於是道:「嗯,學吧,我不想讓你擔心。」
趕往雨樓的十餘天裡,每天停車餵馬、夜裡住宿,一得空閒墨白就教喜喜擒拿術。如他所說的確不辛苦,不過喜喜很想抗議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偷襲試探,沒反應過來還要被他敲一記暴栗。
嚴師啊嚴師,但喜喜覺得自己沒有成為高徒,反倒是見到他就下意識防範,生怕他又考驗自己。
墨白全然不知喜喜的怨念,趕著馬車見她在旁邊抱著兔爺逗弄著,伸就手往她脖子上劈去。喜喜察覺到脖子後有風,差點跳了起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勾。墨白輕易化解,誇道:「嗯,比以前反應快了。」
喜喜淚流滿面,笨蛋,好好的總是把肯親近他的人折騰成這樣,心好累,嚇唬道:「你就不怕以後半夜你翻個身我也會條件反射把你踹下去嗎?」
「不怕。」
「為什麼?」
墨白答得沒有半點遲疑:「你打不過我。」
「……」言之有理,無可反駁。
今秋多雨,又耽擱了路程。地面濕滑,喜喜和兔爺簡直連馬車都不想下。墨白也是個愛乾淨的人,於是兩人一兔不到吃飯睡覺時間,就絕不落地,哪怕是休息,也是窩在馬車裡。
正因如此,喜喜乾脆把馬車弄成暖窩,卸了坐的地方,鋪上三重被縟,寬敞又鬆軟暖和,要不是腿伸長了要露到車外頭去,她都不樂意住客棧了。
半月之後,馬車終於抵達方城。但墨白卻沒有直接去雨樓大門,而是將車停靠在了一個客棧前。
喜喜聽見有店小二招呼的聲音,抱著兔爺探頭看去,見了客棧,好奇地道:「我們不去雨樓?」
墨白回身看她,蓑衣上的雨珠也因顫動而抖落,說道:「雨樓是拿錢辦事的地方,求的人多,但人手有限。所以他們一日只接待一樁生意。」
「你的意思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今天,得等明天了?」
「的確是得等明天,不過還得先去一個地方拿通行牌。」
對江湖事一竅不通的喜喜問道:「去哪裡拿?」
「百寶樓,一個拍賣奇珍異寶的地方。」墨白邊答邊撐傘,將她和兔爺遮好,送到客棧屋簷下,「雨樓每天子時會在百寶樓放一塊通行牌,由百寶樓在午時拍賣,價高者得。」
喜喜恍然,又笑了笑:「雨樓真會做生意。看著像是他們在攔著生意,實際上拍賣得來的錢,有可能遠比一樁生意賺的錢多,還完全不費力氣和本錢。」
雖然她不懂江湖事,但分析起來卻比身在其中的人更為精準,墨白說道:「確實是。」
墨白脫了蓑衣,合上雨傘,囑咐小二將馬餵好,和喜喜要進去時,門外傳來一聲車伕喊停的聲音。聲音渾厚有力,內力深沉,連車伕都如此強悍,墨白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想看看他車上的人是誰,一時停步。
喜喜見他停下,也停了步子往那邊看。不一會兒就見車廂門打開,一個身披藏青色厚披風,裡著夾棉長衫的年輕人俯身下車。這男子面色俊白,但卻是蒼白;眉目有神,卻顯病態。他下車之後步子邁得短,腳步也印得淺,人如弱柳,喜喜覺得門外要是刮來一陣風,這人就要被刮到天上去了。
只是瞧了一眼,兩人就隨店小二去客房了。
放下包袱沒多久,隔壁也傳來有人入住的聲音。見喜喜往那一牆之隔的地方看去,墨白幾乎身形未動,也沒側耳細聽,便道:「是那病公子。」
已經跑去貼牆聽的喜喜又跑了回來,感慨:「內力深真好,聽人於十丈之內。」
「所以練武還是有好處的。」
喜喜抱了他的胳膊,笑盈盈地看他:「不是有你嗎?怎麼什麼都要我學,難道你要丟下我嗎?」
臉湊得太近,身子也貼得太緊,墨白抽了抽胳膊沒抽回來……她又犯規。
「不提了。」
喜喜這才鬆開,調戲冰山城主是人生一大樂事。以前總被他壓制,真當出來混的不用還呀。她坐在凳子上開始整理包袱,邊把兩人要換洗的衣服還有梳子和皂角拿出來邊說:「你好像對那病公子很在意。」
「那車伕我認得。」
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實在不多,連帶著喜喜也感興趣起來:「他是誰?」
墨白說道:「是曾經連太子都想請來做侍衛長的萬山林家拳掌門林莫,但他以不想沾上權貴為由拒絕了。」
一個連太子都拒絕的人,如今卻在給人做車伕,別說他,連不喜歡朝政也對江湖沒興趣的喜喜都十分好奇了,可惜她不能跑去敲門問原因,心又癢癢的:「只是那病公子看起來好像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病。」
墨白想了一下,說道:「方城地勢偏僻,也不是通往繁華城市的主道,而且現在剛過午時他們卻住下了,想必也是要去雨樓的。」
能將林莫請來做車伕護衛的人,錢財肯定不少。喜喜默默捏緊錢袋裡的千兩銀票,感覺明天要花很多錢了呀。
翌日辰時喜喜就起床了,起來的時候墨白已經洗漱回來。見她醒了,他又折下樓讓小二送早點上樓。上樓時與林莫在一二樓交錯的狹窄平地碰見,墨白沒有多瞧,倒是林莫喊住了他。
「閣下可是墨城主。」
墨白微微點了點頭:「巧了,林掌門。」
他已經在往上走,林莫微微抬頭看他,問道:「墨城主是要進雨樓?」
「對。」
「那看來等會要得罪了,還請墨城主見諒。」
言外之意是今日的通行牌他志在必得,哪怕是墨白要,他也不會讓步。
墨白面色淡漠:「林掌門未必得罪得了我,也不用急著讓我見諒。」
他要,墨白也不會拱手相讓。反正是價高者得,墨白還從來沒有心疼過錢。
用過早飯又小歇了一會兒,墨白帶著喜喜前往百寶樓。辰時他下樓往外面看了一眼,街道上還沒有什麼人,現在將近巳時,兩人出去,街上已經滿是人。到處熙熙攘攘的,要麼是身佩刀劍的江湖人,要麼是護衛家丁圍擁的權貴。
本來喜喜還打算問路的,見人如潮水往同一個方向走去,根本不用問了,跟著大隊人馬過去。
到了百寶樓附近,眾人已經排起長龍。
兩人去得早,交了五兩銀子進去。喜喜又感慨,誰說江湖人只會打打殺殺,腦子靈活著呢。一人五兩,這隊伍少說也有百人。她不想開當鋪了,哪怕有墨白這大招牌也不想了。
引人進裡面的都是年輕貌美的侍女,侍女見墨白生得俊朗,私心滿滿地領他去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不用跟在後面人擠人。不多久侍女又領一人在旁邊坐下,喜喜探頭一瞧,正是那如扶風弱柳的病美男。她這一看,那病公子也正好看向這邊,目光和她對上,客氣溫和地點頭。喜喜回以一笑,就不再看了。
巳時未到,桌上有瓜子,喜喜百無聊賴,聽見後面的人已經卡卡卡地嗑著瓜子打發時間,她也抓了幾顆。瓜子炒得恰到好處,纖纖細指一剝,完整的瓜子仁就出來了。她將瓜子仁放到墨白嘴邊,墨白稍稍張口,吃進嘴裡。
雙唇輕碰手指,動作溫柔而沒有半分褻瀆,連病公子都看出墨白對這姑娘的喜歡非比尋常。再看看他的旁邊,只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早知道……應該帶個俊俏姑娘出來的,也不至於這麼無趣。
瓜子仁吃多了口乾,墨白拿了茶喝,只喝一口他就將茶放下了。喜喜問道:「怎麼了?」
「茶冷了。」墨白說完,去拿她的茶喝。
喜喜瞧著他附唇的地方,正好是自己剛才喝的地方,俏臉上兩抹紅暈頓時淺淺浮起。
「當噹噹。」
放在百寶樓入口處的銅鐘敲響三聲,巳時已到,入口關閉,百寶樓的拍賣會開始了。
墨白放下茶杯,面色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