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我想先寫寫自我介紹,還有暑假前降臨到我身上的災難的大概過程。
會有點小長,而且對別人來說也是無聊的資訊,但我會儘量精簡,請多多包涵。
我的名字是張政美,寫作「張」讀作「Hari」。在學校裡也有人叫我「哈利」(Harry)。
身材中等,長相平平。沒啥特徵也沒啥優點。若硬要舉出和一般十七歲少年的不同之處,大概就是因為從小愛黏著爺爺的關係,我的說話風格有點像大叔。不過,由於小學生時代我的綽號叫「阿公」,所以現在是大叔的話也算是返老還童了。
目前正就讀一間位於宮崎縣窮鄉僻壤,升學率不賴的高中的二年級。它是在和父親說好我差幾分能及格入學,就每一分換算成八萬元捐款後,答應讓我入學的恩主高中。
儘管我原本打算憑實力合格入學,但聽說到最後爸媽好像還是捐了比行情價還多十倍的錢。
我的爸媽相信絕大多數的東西都能用錢買到。即使是國籍、信譽,愛情亦然。
他們可以公然大聲嚷嚷:「本來是台灣人的爺爺,趁戰後兵荒馬亂時,就是用了一小筆錢賄賂同情他的公務員,然後再申請歸化日本國籍,馬上就過關了喔!」!我就是這麼一對說得出這種話的父母的獨生子。
基本上,我是個如假包換的日本人。證據就是,我知道的華語刪掉菜名、貓熊的名字、麻將台以外,就只會「你好」和「再見」而已。
爺爺還在世時,只要喝了酒就會碎碎念:
「你真正的名字可是張政喔」,這句話我從小到大聽了幾百萬遍。
……但是,打出娘胎到現在,我說出事實後從沒遇過半件好事。
就在不久前,我被「人家想知道你的一切嘛。人家的意思……你懂吧?呵呵啊~~」這樣活色生香的撒嬌所騙,開玩笑地隨口說出:
「其實我不叫哈利,而是叫張政哦!……這就是我的秘密,哈哈哈哈!」
結果交往了快半年,連兩個人的暑假外宿旅行都已進入倒數計時階段的「種族歧視」美女,就這樣甩了我。
啊~~啊,想想,最近淨是一堆麻煩事。
兩個禮拜前,我可喜可賀地榮登為棒球社的正式選手。
背號七號而且是右外野手。儘管是不起眼的位置,但因為我老是蹺掉一週僅有兩次的練習,而且也不是流血流汗後才終於贏得的,所以也沒啥好抱怨。
這是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因為原先守右外野、以折磨我們這些學弟為己任、又長得和大猩猩沒兩樣的三年級學長,在地區預賽輸球後總算引退了。
但我由衷感到開心。
我的學校在男女合校的高中裡也算是升學學校,等二年級的校外教學結束後,學生們幾乎全會變成回家社社員,壓根沒人會認真從事社團活動。
也正因為如此,棒球社頗受注目。社裡面也會熱血沸騰地討論屬於春秋大夢的甲子園夢想。這點在把妹時意外地好用。而且平平都是參加練習的人,正式選手當然比候補更有「人氣」。這才是重點!
然而那位大猩猩學長,卻留下了一樣混帳到極點的臨別贈禮。
他引退整整一週後,在車站前的卡拉OK喝了酒,像金剛那樣大鬧特鬧,然後打傷了善良的別校高中生,還有前來勸架的店員,之後遭到逮捕。
嚇得跟鵪鶉一樣的校長在新聞爆料前,就快刀斬亂麻決定要棒球社停止活動一年。可是,對於永遠只能打到地區預賽第二輪的弱小棒球社的負面新聞,根本連地方小報的社會版都不會刊登。
這個蠻橫無理的決定,狠狠打碎了我纖細純情的心靈,以及前往甲子園的火熱灼熱狂熱夢想。我腦袋一時發熱後,叫了那隻大猩猩出來,為了感謝他送來的天降橫禍,我朝他的肚子猛打了三拳。
仔細想想,這或許還是我頭一次打人。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沒差了。
那樣做之後,當晚換成我被叫出去。而且是被警察叫去。
明明就是只大猩猩,竟然還有抓耙仔的腦筋,真叫人吃驚。這下我就沒轍了。
於是乎名為無限期停學,實則是比普通學生提早兩週的我的暑假就開始了。
之所以沒被退學,當然全是託了我那個為了可愛的獨生子,日以繼夜不停往學校捐錢的老爸,以及他那黑心無雙的人品之福。
對了,關於我老爸,其實他現在也一樣在放暑假。
老爸是個縣議會議員,而且還以宮崎市與都城市為中心,經營了六間只比拉麵店好上那麼一點的中菜餐廳「張一龍」。
他長得一副超適合被酒店拉客小弟喊「大哥!」的模樣,是一個看來感覺比過期辣油更滑溜油膩的活力淫魔大叔。
據說在相鄰的西橘路上,簡單來說就是宮崎市的鬧區,老爸被一位渾身散發著濃濃性感賀爾蒙的美女給搭訕,然後就色與魂受、精蟲爆腦地帶著她上了賓館。
這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不過問題在數小時後出現。
老爸應該是從警察那裡聽說自己Happy的對象是兒子的同班同學。
而我則是在幾天過後,才曉得那名同班同學,正是一聽到張政這中國名便立刻甩了我的——我那愛恨分明的前女友。
那一瞬間,對老爸的輕蔑、憎恨、嫉妒、羨慕,將我對她僅存的依依不捨,狠狠踹飛到宇宙彼方去了。
竟連失戀而意氣消沉的時間都不給自己的兒子,我該說老爸真不愧是個好父親嗎?
這故事還有個附加特典。就是我老媽。
老爸被警察釋放後,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時,原本對這種雞毛蒜皮小事無動於衷的老媽,這次似乎忍無可忍,當了空中飛人跑回去台北的娘家。
老爸回家三天後,才總算發現老媽特意放在餐桌上的顯眼信封;他花了十秒讀完,只說了這句結論:
「真拿她沒辦法啊……」
因此,在七房兩廳一老倉庫的我家,這個只有我和老爸相依為命的漫長尷尬暑假,原本是要持續好一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