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號格納庫的大門左右拉開。我還在看著裡頭是什麼情況,遙卻已經直接通過我身旁搶先進入。
裡頭宛若化學工廠,管線密密麻麻的,排列著許多巨大水槽,還有運轉中的動力裝置以及用途不明的儀器。
仔細一瞧,它們被排列在繪於地面的圓圈上。
由於規模太大,所以無從確定全貌。繪於地板上的那圓圈應該是同心圓,而且還畫有充滿魔法氣息的花紋,可能是魔法陣那類玩意。
水槽上的管線、儀器上的電線通通都被拉向圓心。
位居正中心的是一座圓柱形水槽,裡頭頗似薑汁汽水的液體正不停冒出氣泡,所有管線都接在那水槽上。
徐福人在水槽旁抱著銅鏡,坐在一張普通的四腳木椅中,自儀器中拉出的數十條電線,直接插在徐福的長腦袋上。
遙絲毫沒被徐福詭異的模樣嚇到,直接劈頭就問:
「喂!邪馬台國的高度會降低,也是你做的好事?」
「是的,沒錯。若要讓各樣準備能有效進行,居民們不免礙事。當然,趕光人後我就恢復原狀了哪。如今高度很穩定。倘若你們答應我的要求,我是決計不會讓它墜落的。」
——徐福對我們的要求。
這正是我們的底牌,希望能快點得知內容。
我單刀直入地問:「你到底要我們幹嘛?」
「在說出口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商量。在這水槽中,如今正結晶著要鑲於鏡上的第八顆寶石……然而它還有些小。嗯,差不多半夜才可完成。」
——半夜?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四、五個小時可以考慮。
「告訴我們這個幹嘛?你究竟想說什麼啦?」
遙的語氣也與我同樣不耐煩。
「莫急,請先看這個。」
徐福話聲一落,我倆與徐福之間,出現一個巨大的影像。
裡頭映出一隻盤踞於地、正不停轟落雷電的青龍。影像沒有聲音。
那條龍正被數百隻「狗」,以及數量遠在數倍之上的漆黑狗屍所包圍。
大概是潑淋到群犬吐出的胃液之故,原本猶如差麗綠寶石的龍鱗失去了光彩,身上處處流淌鮮紅血液。
每個出血處都並列著兩個皮開肉綻的三角形創口。那無疑是被狗的兩顆頭同時咬傷、撕裂的痕跡。
「辰實妹妹……」
遙望著影像哽咽抽泣。
「這是龍人的巫女哪。相較於其他海之眾,念力格外強大。倘若死了,無須等至半夜,寶石立刻便可完成。照這模樣看來,是命在旦夕了哪。」
徐福滿意地笑了,長滿皺紋的臉上浮出更多皺紋。
「我可以立刻驅離那些狗,如何?」
徐福打出第二張底牌。我們束手無策。
「死老頭!快說你想幹嘛!」
面對如此大吼的我,徐福以一副打官腔的語氣說道:
「首先,將那把危險的矛交由我保管。」
「去你媽的!」
我將逆矛扔在地上,往徐福那裡踢去。逆矛發出咔哩匡啷的聲音滾了過去。那聲音聽來像是爺爺在怒罵我。
「呼~~這樣我便立於不敗之地了。由於憧憬彈指瞬間的生命光彩,甘願拋棄神名,最後卻被可愛的孫子用腳踢踹……這男人,還真是悲哀啊。」
徐福鬆了口氣,表情一緩。相形之下,遙則是氣得三屍暴跳。
「別靠天鬼才聽得懂的話了!快點處理那些狗!」
「如今逆矛已在我手,我可是沒理由要履約喔。不過,交易最重要的便是信用。」
徐福閉了眼一瞬,旋即又張開雙眼。
「這樣如何?」
空中的螢幕裡,映出了狗群離開辰實身邊的景象。
「難道……那些小狗全部都是你在控制的?」
「不知遙小姐知否?在湖畔小鎮中亦是有著鐘樓的哪。只不過是那兒的鐘也響了兩次罷了。這等事即便是婦孺也能辦得到。」
徐福一說完,辰實的影像便消失。
「那麼,進入正題吧。在半夜以前時間還很充裕,我們好好談談吧。之前我曾說過,我並不想與你們為敵。」
——你他媽的還真敢說!
我火冒三丈,超不爽這老頭的用詞遣字。而且他竟敢侮辱我爺爺,我無法原諒這件事。
「很遺憾,我人還沒好到會耐心聽老傢伙的胡言亂語。快說,你到底要我們幹嘛!不說的話……」
「不說的話,你要如何?」
我一拉遙的手,往徐福大步逼近。
「你若繼續前進,我可不曉得狗奴國國民會怎麼樣喔?」
「啊啊!我也不曉得呢!」
這樣說著的同時,我鬆開遙的手往地上逆矛撲去,趴在地上便想直接拔出逆矛。
「冷靜點吧。」
我抬頭看了徐福。期待這老混蛋面露驚惶之色。但他只是露出一如先前的從容表情,俯瞰著我。
「我漏說了一件事。先前撞鐘的乃是三富夫人。請別擔心。狗群無法上塔。然而三富夫人或許會自行走下鐘塔也不一定哪。」
徐福若無其事地打出第三張牌。我們全敗了。
這傢伙明言了這次是三富和壹與取代辰實成為人質。三富的心神已被控制。他只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自己會讓三富從塔上跳下去一事而已。
「……我們輸了,老頭。要殺要剮隨便你。」
我一屁股盤坐在地,將插在鞘中的逆矛扔向徐福那裡。
我的表情憤然,同時想起了徐福先前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你若繼續前進」,這混蛋害怕我。因為有不能讓我靠近的原因。
倘若邪馬台國墜落的話,這混蛋也會死。看來這臭老頭對別人的性命哪怕死得再多也毫不介意,卻很寶貝自己的小命。也就是說那十萬名人質,只是用來嚇阻或報復我們。
又或者是,他接在腦上的某條電線,有連往邪馬台國的方向控制器或動力裝置——這樣如何?是不是只要那電線被切斷,邪馬台國便會墜落?
即使他用無線遙控,也只要在那混蛋按下按鈕前宰掉他便行。
——還有機會。倘若沒有就想辦法製造。
「張政君,你著實可畏可懼。看來你對十萬人之死毫不介懷,卻無法忍受友人死亡。你只消冷靜想想便能理解,倘若邪馬台國墜毀,好不容易才得救的那條龍也會死去的。你可有想到?」
「不,沒想到。」
這樣說後,我心中篤定了起來。這老混蛋絕對沒有要與邪馬台國共存亡的打算。
「連你自己都無法預測自身的行動,太危險了。遙小姐,儘管抱歉,還是要請你過來我身邊充當人質。因為這似乎是阻止張政君最有效的方法。」
「我才不要咧!」遙站到我身後。
「哎呀呀,你與張政君如出一轍啊。真是令人頭疼呀。不過,我就讓你先與『他』重逢,再來重新詢問你的心意吧。」
徐福拉下蓋著斜後方水槽的白布。在彷彿哈密瓜汽水顏色的液體中,漂浮著一個人形物體。那名男子僅有上半身,而且那半截身子有一半看來已經燒焦炭化。
遙與我都認得這名男子。
「……花亂?你!你對花亂做了什麼啊?!」
遙與慘叫無異的嘶吼聲裡摻雜著淚水滑落。
「很遺憾,我發現他時,他便已是如此了。不過,即使處於這種狀態,他也還沒徹底死去。我打算讓他復活,再重生出他失去的下半身。當然,依據遙小姐的答覆,我有可能改變心意也說不定哪。」
徐福打出第四張底牌。
我感覺這張底牌,徹底令遙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