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迄今為止,顧香生也沒有撇開徐澈,自己出風頭的打算。

她之所以做這麼多,一開始只是為了不負老村長臨終託付,給席家村村民謀條出路,正好邵州刺史是徐澈,她對徐澈的人品足夠信任,所以可以放心將鹽洞交給他,又幫著徐澈解決了沈南呂的事情,這些都是陰差陽錯,自然而然,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準備這麼幹的。

她沒有想過從中獲得多麼大的利益,更沒想過借此在邵州立足。

暌違數載,故人重逢,可也僅此而已。

舊情難續,舊夢難圓,彼此能夠坐在一起說話談天,就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也是最好的結局,他們其實都明白,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說白了,這些日子,顧香生完全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義務幫忙,因為單憑徐澈一個人,加上他近乎與世無爭的性情,根本做不來這些事情,更別說收服於蒙和宋暝等人了。

想了想,她的疑問句又變成肯定句,搖搖頭:「那些人如今還只當我是與周姐姐合作的,並不知你我關係,我貿然露面,只怕不太合適。先前跟於蒙等人打交道,也是迫不得已,否則若由你出面震懾,效果會更好。」

「我不擅長這些。」徐澈長吁口氣,對送來酸梅湯的碧霄點點頭,不憚於在顧香生面前自揭其短。

「你知道,我以前許多年都在魏國過的,那時候只是閒人一個,沒有機會參與這些事情,而且也與我的性子不符合,這次來邵州之前,我已經設想過會遇到種種困難,但現在這些困難依舊出乎意料,若非有你在……」

他頓了頓,「若非有你在,這次的難關不可能那麼輕易就度過。」

「春陽,」顧香生放柔了聲調,「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充其量只是從旁推波助瀾而已。」

徐澈搖頭失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對自己幾斤幾兩清楚得很,我這人有些書生意氣,不適合打理庶務,更不適合掌一方權柄……其實我的意思是,你離開魏國,本來也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之所以想入蜀,只不過是因為那邊離魏國遠一些,可以免於打擾,然而蜀道難行,且不說一路上會遇到多少難題,去了之後,那邊也未必就適合久居,如今邵州瑣事繁多,離了你,我還真就不知從何做起,你就當是給故友幫忙,能否多住幾年,好歹等我能獨當一面之後,再走不遲?」

他說了這麼多,表面上是要顧香生幫忙,但顧香生何嘗不明白,這只是對方關心自己的一個藉口,入蜀路途遙遠,徐澈擔心她會遇上麻煩,所以才希望她能留下來,又怕她多想,便將自己說得很無用,絕不讓她有一絲難堪。

顧香生心底暖洋洋的。

即使彼此沒了做夫妻的緣分,能夠當朋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徐澈這個人,雖然在有些人看來,未免少了上進心和勃勃野心,注定在雄圖霸業上不會有什麼寸進,但他卻擁有比許多人更可貴的品質。

「我如此出眾,若搶了你的風頭,該如何是好?」她忍不住玩笑道。

徐澈撲哧一笑:「只管搶去,你若是願意,刺史也由你來當,我巴不得能鎮日埋首詩畫呢!」

這完全是心裡話。

顧香生白了他一眼:「想也別想,我可不是白幹活的,你得付我俸錢才行!」

徐澈撫胸嘆氣:「當年善解人意的阿隱去哪兒了,怎麼現在開口閉口都是銅臭味!」

顧香生笑眯眯,渾不當一回事:「銅臭可是好東西,沒有它,你上哪兒買糧買藥賑濟災民呀?」

不知怎的,坐在這裡說了半天話,徐澈原先那股沒有來由的低落惆悵反而因此消散了許多。

「春陽,你是否心緒不佳?」顧香生關切地問。

「原先是有些煩擾,不過既然你答應幫忙,我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徐澈笑道。

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決定,不過現在顧香生剛剛答應長留,現在開口並不是一個好時機,還得再等一等。

……

隔日一大早,林家、黃家,以及邵州城有頭有臉的糧商,就都出現在刺史府的廳堂之內,一個不落。

換了平時,即便三催四請,這些人未必還能到齊,但現在,徐澈僅僅是派人到他們那裡說一聲,連帖子都沒下,他們就全都出現了。

時移勢易。

今時不同往日。

經過昨日沈南呂之死,所有人都見識到這位新刺史的厲害,他們不願意再在這種小事上得罪對方。

試想,連太后的侄兒都難逃一死,他們這些人,難道後台會比沈南呂還硬麼?

沈家已經被抄空了,他們不想跟著步上後塵,所以都坐在這裡,免得轉頭被新刺史逮住把柄,一鍋端了,到時候就哭都沒地方哭了。

但話說回來,他們根本沒想到新刺史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一上來就對著沈南呂下刀子,朝廷追究下來,他要上哪兒去找個侄子賠給沈太后?

據說昨天那些刁民還圍攻刺史府,想對朝廷欽差下手,真不知道徐澈最後要如何收拾!

正主兒還沒到,眾人只能坐在廳中枯等,這些年頭在他們心中閃過,有幸災樂禍的,也有不得其解的。

不過無論如何,朝廷一定會追究徐澈的責任,他在邵州的日子不長了!

徐澈還沒到,有的人開始不耐煩了,又不敢起身走人,只好叫住一個過來上茶的下人:「敢問徐使君為何還沒來?」

對方斜了他一眼,將茶盞放下:「使君忙得很,等著罷!」

林羯氣得渾身發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刺史府裡也會遭遇冷眼,要知道以前他們這些人可是自由出入刺史府的,如今這新刺史上來,竟然敢給他們臉色看了?!

他正欲發火,旁邊黃景扯了他一把,林羯忽然想起沈南呂的死,到嘴的罵聲又嚥了進去,心想再讓你得意幾日,自然有你倒霉的!

黃景將手邊茶盞端起來一看,裡頭非茶非飲,竟然只是普通的清水。

這,這……?!

「邵州災情尚未完全平息,錢糧可貴,刺史府上下均需節約用度,更無餘錢享樂,聊以清水待客,還請諸位見諒。」

伴隨著這個聲音,徐澈從外面走進來。

林羯一看他後面跟著的人,差點沒笑出聲!

堂堂邵州刺史,居然連個心腹佐官都沒有,居然還要讓兩個女人來充場面?

周枕玉跟著徐澈進了內堂,便尋了個末尾的空位落座。

顧香生則坐在徐澈下首的位置。

眾人面面相覷,黃景當先道:「使君這是何意?周當家代表周家藥鋪,出現在這裡也就罷了,您卻還讓一名女子的座次先於我們,莫不是存心羞辱我等!」

換了顧香生,她肯定就會說「是又如何」,但徐澈畢竟不是顧香生,他骨子裡還是個儒雅君子,說不出這麼蠻橫霸道的話。

「焦娘子乃我之客卿佐屬,不坐在這裡,又坐在何處?」

黃景:「她明明是跟周氏一道的……」

話沒說完,他自己先停住了。

不錯,他們之前都見過顧香生,知道她姓焦,也知道她手頭有藥草,想賣給周枕玉,沈南呂不讓,這事就沒成,後來周枕玉向沈南呂低頭,這焦氏也被新刺史看上,還想納為新妾。

可怎麼就忽然來了個始料不及,對方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刺史幕僚了?

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難不成這位徐使君閒得發慌,想用這種方式來博取美人歡心?

再看徐澈旁邊的冼御史,眼觀鼻鼻觀心,居然也沒有表示不滿之意。

見所有人都愣在那裡,徐澈似乎也無意多做解釋,開門見山便道:「昨日之事,想必諸位也有所耳聞了?沈氏之死,實屬遺憾,然則百姓之怒,猶如洪川崩潰,只可疏導,不可堵塞,昨日百姓誤傷了沈氏,又要衝至刺史府來找冼御史,被我好說歹說,方才勸回去,然則餘怒未平,諸位這些日子,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免得重蹈沈氏覆轍。」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眾人便不由打了個寒顫。

活活打死啊,這得使多大的勁,有多麼大的憤恨,才能將一個人活活打死?!

沈南呂的囂張跋扈,全邵州城沒幾個不知道的,從前也沒人敢對他怎樣,如今徐澈一來,沈南呂就被打死了,若說其中沒有徐澈的手筆,那林羯他們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冼御史身上,似乎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

誰知道冼御史似乎並沒有接收到他們的求助,愣是一言不發。

黃景忍不住了:「使君,茲事體大,沈郎君作為沈家的當家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刁民活活打死,且不說朝廷還未治他的罪,就算朝廷治罪了,也該由朝廷來執行,幾時輪到那群刁民放肆!此事須得從嚴查處方可!」

徐澈看了他一眼:「黃當家是否有何誤會,我何時說過沈氏是被百姓打死的?我只說了,是誤傷。」

黃景抗辯:「可沈郎君死了!」

徐澈:「沈南呂的確是死了,可他是被百姓誤傷之後,心頭煩悶,酗酒過度而死,仵作已經查明了,此事與百姓無關,怎麼,你們是從哪裡聽說他被百姓打死了的傳聞?此事我自會嚴查到底,不令流言四起,擾亂民心。」

黃景睜大了眼睛。

沈南呂明明是被亂民從州獄中拖出來群毆致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什麼叫睜眼說瞎話?這就叫睜眼說瞎話!

「好啊,原來冼御史與徐使君狼狽為奸,企圖掩藏沈郎君的死因!我倒要看看此事揭發出去,朝廷追究下來,二位當如何自處!」林羯冷笑,騰地起身,也懶得與徐澈繼續裝羊了。

「放肆,誰和徐使君狼狽為奸了!」冼御史當先拍案而起,指著林羯的鼻子大罵:「你們這幾個商賈,別以為在邵州城作威作福,就連本御史都敢隨意污衊了!」

徐澈緩緩道:「沈南呂的死因,我自會呈稟朝廷,由朝廷定奪,不必多作糾纏,今日請各位過來,乃是另有要事。如今州府開倉放糧,又有周當家扶危濟困,慷慨解囊,贈藥治病,然而州府之糧有限,周當家一人之力更有限,諸位在邵州城經商多年,也賺了不少錢,算得上與邵州百姓互惠互利,如今百姓有難,理當出手相助,我想代邵州百姓,向諸位借些糧藥以渡難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其實官倉的糧食現在還算夠用,而且有了鹽洞的收入,州府也不至於一貧如洗,但林羯黃景這幫人多年來跟著沈南呂吃香喝辣,也不知在邵州城撈了多少好處,如果不從他們身上敲出點什麼來,連徐澈這種厚道君子都覺得過意不去。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對沈南呂言聽計從,現在沈氏一死,顧香生認為,收服他們的時機終於到了。

聽了徐澈的話,林羯等人也顧不上關心沈南呂的死了,當即便紛紛道:「使君有所不知,這旱災一來,我們也難過,藥草也都枯死了,什麼都沒有啊……」

「是啊是啊,我們也是,糧食顆粒無收,都沒東西賣了,還哪裡來的餘糧!」

一個接一個地訴苦,聲淚俱下,七情上面,比剛才為沈南呂出頭,不知要真摯多少倍。

徐澈微微皺眉,他不擅長與人爭辯吵架,遇上這樣的場面,便有些卡殼。

他下意識望向顧香生。

後者不負所望,即便沒有接收到他的視線,似乎也知道徐澈的為難,當即便微微一笑,對那些人道:「據我所知,劉嘉,祝永春,高揚,你等在家中地窖,不就藏了不少糧食麼?」

她所說的那三個人,俱是城中的大糧商。

高揚:「胡說八道,我等何時在家中藏糧了,使君若是不信,不妨帶人過去搜搜,小人家中如今一日兩餐,餐餐都是稀粥,家中下人便可作證!」

顧香生笑了笑:「不是藏在城中的家裡,那就是藏在郊外別莊了?邵州毗鄰懷州,懷州的旱情比邵州嚴重,米價理所當然也比邵州貴,高家、劉家、祝家的馬車,這些日子時常往懷州跑,莫不是將這些糧食高價賣到懷州去?」

祝永春怒道:「信口雌黃!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們壓根就沒做!徐使君,難道你就坐視此女污衊我們麼!士可殺不可辱,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辭!」

他騰地起身,怒氣衝衝便要離去,卻不防柴曠林泰早已持刀等在門口,冷冷望住他,讓祝永春的腳步生生停住。

其他人見此情狀,又驚又怒:「使君這是何意,難不成還想將我們強押在此處麼?冼御史,您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此胡作非為嗎!」

冼御史輕咳一聲:「徐使君,適可而止罷,鬧出人命來就不好了。」

這句話說得不痛不癢,祝永春等人這下萬分肯定,冼御史這廝怕是被徐澈給收買過去了。

可殺害太后親侄這麼大的事情,難道冼御史就不怕回去之後被治罪麼?

顧香生:「既然冼御史發話,我就給他一個面子,若你們肯將家中存糧藥草出借一半,此事可以不必追究。」

眾人面色大變。

說是說借,可誰知道什麼時候還,如果到時候官府賴賬,他們又沒有沈南呂那樣的背景靠山,又拿什麼去和官府抗衡?

顧香生彷彿看出他們所想:「你們不必擔心,有借當然有還,三年內,徐使君任職期滿之前,必然會將借你們的糧食和藥草都還上,這你們總該放心了罷?」

放心……

個屁!

等上三年,黃花菜都涼了,而且還沒有利息,這跟肉包子打狗有什麼區別?

劉嘉咬咬牙:「……若是我們不從呢,難不成使君還要強留不成?」

顧香生笑道:「使君乃厚道之人,如何會做這種事,你們要去便去,我們自然不會強留。」

其他人尚且還面面相覷,將信將疑,祝永春和高揚卻早已按捺不住,連告辭都不說,直接起身就往外走,生怕再晚走半步,徐澈就會反悔似的。

顧香生只管笑眯眯看著,也不阻攔,她沒開口,徐澈也不出聲。

看見這個笑容,林羯和黃景終於斷定,顧香生的的確確不是什麼金屋藏嬌的產物,在這裡,她有權代表徐澈發話,再想深一層,煽動民心,製造混亂,間接害死沈南呂,說不定也有這女人的大半功勞。

想及此,他們的屁股好像牢牢黏在座席上,不動了。

顧香生轉向林羯等人,奇道:「林當家,黃當家不與他們一道走,想必是深明大義,願意出借藥草了?」

林黃二人相視一眼,林羯斟酌道:「好教二位知曉,如今災情剛過,許多藥草枯死,我等收成實在不多,這一半的數量,怕是經受不起,能否折中一番,我等願出存貨兩成,權當是贈送,也無須使君償還了。」

這兩人倒是比那些糧商聰明多了,顧香生笑了一下:「嵩、丹二縣出現疫情,藥草供不應求,如今天氣炎熱,尚未轉涼,使君又擔心懷州疫情會傳至邵州來,屆時其它各縣還會陸續出現疫情,兩成之數怕不足以應付,但二位既然一片誠心,使君也不願令你們為難,便減至四成好了。」

林羯和黃景幾乎要吐血,四成,還是白送的,這是要他們的老命嗎!

「這位……焦娘子,不是我們不盡心,四成實在是太多了,能否再減一減?三成如何?」二人忙不迭道。

聽著他們買賣似的討價還價,徐澈忽然有種滑稽感。

一個月前,刺史府門前冷落,沒有人願意主動上門,沈南呂那邊在等著他先去低頭,刺史府上下多的是別人安插的耳目。

而現在,沈南呂死了,那些商賈也沒了原先的趾高氣昂,雙方的底氣和地位完全顛倒。

這不能不說是一樁很奇妙的事情。

換作別人,怕是會因此對權力在握食髓知味。

不過對於徐澈而言,他只會覺得當個刺史真不容易,如果沒有顧香生在,他怕是依舊要坐困愁城,不知如何破局。

那頭卻有僕人來報,說幾名糧商去而復返,想求見使君。

刺史府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徐澈沉下臉色:「讓他們在外頭等著罷!」

這下林羯和黃景更是肯定,徐澈必然是背後又使了什麼詭計。

兔死狐悲,同情那些糧商之餘,他們也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跟著走。

「那個,小人原獻林家名下所有存貨的四成藥材,以救當地百姓,還請使君笑納!」咬咬牙,林羯終於下定決心。

沈家都被抄了,他們還在這裡討價還價,不啻找死,到時候若是徐澈下狠手,別說四成,就是全部搬光,他們不也無可奈何?

何苦在這裡做無謂的掙扎?

徐澈擊掌:「林當家果然有仁義之心!」

又看向黃景:「那黃當家呢?」

黃景:「……」

……

就在黃景等人於刺史府中備受煎熬時,另有兩人,內心同樣正在進行著劇烈的掙扎。

「於兄,要不就我說,你去給使君服個軟,我觀察他多日,使君生性厚道,你若肯服軟,想必他不會多多進逼的。」宋暝見他走來走去,晃得自己眼花,忍不住輕咳一聲道。

於蒙唉聲嘆氣:「我倒不虞徐使君發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怕的不是徐使君,是焦娘子啊!」

宋暝一口茶水從嘴裡噴出來,嗆咳幾聲,調侃道:「我都不知你幾時連一個女子都怕,這還是勇猛無雙的於都尉麼?」

於蒙怒視:「好你的宋秋涯,你存心說風涼話是不是!她在校場與我比試的時候,你沒在旁邊看?這段時間她有事沒事就往我這兒跑,我手下那幫龜孫子比以前還要勤快幾番,若是徐使君讓她來管府兵,哪裡還有我說話的份?!」

宋暝:「好了好了,我看你也想太多了,一個女人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接管府兵,朝廷法度又不是擺著好看的,哪裡有女人當官的說法?你若是不情願,那就當沒這回事好了,反正使君現在忙著收拾那幫商人,也沒空管我們。」

於蒙嘟囔:「沈南呂一死,那幫商人根本不足為患,朝廷派來的欽差又軟弱得很,至今連個屁都不敢放,怕是早就給徐澈收買了!」

別說他,便是宋暝自己也覺得世事無常。

當日沈南呂勢大,他們不願得罪,所以採取兩不相幫的策略,堅決不蹚渾水。

可誰能想到,不過短短半個多月,隨著沈南呂身死,徐澈直接大獲全勝,那幫商人縱然現在還在垂死掙扎,可棄械投降也是遲早的事情。

到那時候,徐澈就是名副其實的邵州刺史。

如此一來,於蒙宋暝的堅持就成了可笑,徐澈收拾沈南呂,壓根就用不著他們,在徐澈掌握邵州之後,難道於蒙還能拒不聽命麼?

「我只是覺得……」他對宋暝嘆道,「我只是覺得,沈南呂的死,肯定跟焦氏脫不開關係,那女人居然在背後煽動民心,真是太厲害了,厲害到有些可怕了!若是她提出接管府兵,我總不能帶著人出走邵州罷,那不成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