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夏侯渝不見慌亂:「是,臣有話要說。渤州天高皇帝遠,素來由當地望族把持,便是朝廷委任的官員去了,也只能選擇入鄉隨俗,與當地望族打成一片,否則別說施政惠民,則根本寸步難行,這原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七郎的法子,與當地官員無異,春風化雨,徐徐圖之,這不能說他們錯了,但依臣看,收效甚微。我們去渤州,固然可以仗著皇子的身份,令當地士族對我們假以顏色,上演一齣好戲,給我們製造海盜賊寇已除的假象,然而只要我們一走,這些寇匪又都會死灰復燃。究其根由,只因當地望族早已樹大根深,枝葉繁茂,非狂風雷霆無以掃之!」

皇帝玩味:「這麼說,你還覺得自己做對了?」

當時夏侯渝和夏侯洵離京之前,他就授予兩個兒子可以事急從權,調撥府兵的權力,印信同樣是一人一半,也就是說,必須兩人都同意調兵,才能調得動。想也知道,夏侯洵主穩,夏侯渝要動刀槍,他肯定不同意,兩人在渤州必然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以致於夏侯洵先回京面稟的時候,就在皇帝面前不動聲色狠狠告了一狀。

得虧皇帝不是那等偏聽偏信的人,不然現在等待夏侯渝的,也許就是一紙治罪的詔書了。

幸而結果並不算差,夏侯渝殺雞儆猴的效果是達到了,賊匪一網打盡,與之勾結的那兩戶望族也悉數落網,族長直接殺了,族人則押送至京城問罪,其他人都被嚇壞了,紛紛坦白從寬,連帶先前那些態度曖昧不清的官員,同樣也不敢再左右搖擺。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一封接一封彈劾的奏疏,自渤州發來,擺在皇帝案前,狀告夏侯渝草菅人命,危害百姓。

老實說,就連皇帝也沒料到夏侯渝會如此膽大妄為,拿著自己的那一半印信,不知怎麼就忽悠了當地府兵都尉出兵,真不知該說他敢作敢為,還是魯莽衝動。

夏侯渝叩首:「若臣能在渤州待上幾年,或許會選擇七郎的法子,但我們這次去,至多不過一兩個月,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剿滅賊匪,一絕後患,便只能用雷霆手段,臣在渤州時聽聞京城有變,不由擔心陛下安危,心中惶急,故而行事也多了幾分莽撞,差事辦得不算好,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哦了一聲:「既然你也覺得自己有罪,那便給你兩年時間,讓你回去將殘局收拾好再回來,如何?」

夏侯渝沒想到皇帝會這樣說,一時竟愣住了。

見他難得露出吃癟的表情,皇帝終於暢快一些,手指點點他:「現在知道怕了?朕讓你去渤州收拾爛攤子,你卻給朕弄出一個更大的爛攤子,這份罪過要如何彌補?」

夏侯渝委屈道:「臣辦砸了差事,陛下想怎麼罰,臣都無二話。」

實際上夏侯渝並非當真莽撞,他在渤州的時候,就已經摸清皇帝的思路,如果皇帝想要用夏侯洵的法子,那也不必特地派他們兩個過去了,士族與賊匪勾結,竟連官員也不敢管,還要反過來討好他們,這本身就是目無王法的表現,說白了,這些人仗著自己是土皇帝,不把朝廷放在眼裡,更不把皇帝當回事。

這些年來,皇帝一直致力於扶持寒門,打壓士族,自然不肯放過這個發作的由頭,所以夏侯渝的做法,看似蠻橫,其實反倒合了皇帝的意,這件事傳到京城之後,當即便有不少士族出身的官員兔死狐悲,為那些渤州士族求情,但皇帝一概不理,因為他很明白,如果不藉著這個機會將這股士族的勢力打壓下去,以後只會更難收拾。

包括併吞吳越和南平之後,皇帝下令將當地士族遷至京城,又選拔一些人入朝為官,同時在吳越、南平等地重新劃分行政區域,將這些地方納入科舉的範圍,甚至是顧香生提議建藏書樓的事情,也被他活學活用,分別在原先的吳越和南平京城各建兩座書樓,以供當地學子讀書進學之用,尋常進去閱覽書籍的,需交一定費用,但若是在鄉學、縣學等表現優異,或者身具功名者,則可免費進入,甚至還可以被書樓邀請題名留字,供後人瞻仰。

讀書人求的無非是個名,這樣一來,無疑大大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順帶激勵那些寒門子弟上進求學,這些人沒有背景根基,考上功名之後,能依靠效忠的自然就只有皇帝,正所謂學會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皇帝要與士族抗衡,靠的自然也是這些人。

皇帝的這些用心,非但孔道周看出來了,夏侯渝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才會在渤州放手施為,而不必擔心被皇帝怪罪,只要有皇帝給他撐腰,其餘那些彈劾,其實也不足為慮。反過來,如果皇帝覺得不好,那有再多人幫忙說好話,又有什麼用呢?

換作以往,如果有人被訓斥了還敢擺出這麼一副委屈的面孔,不說旁人,就像剛剛的夏侯淳,皇帝也絕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不過此刻對著夏侯渝,他雖然同樣是罵,卻透著一股親暱勁兒,一股父親對兒子,長輩對晚輩的親暱,夏侯渝若還不趁機打蛇隨棍上,那他就不叫夏侯渝了。

果不其然,皇帝聽見他這副委委屈屈的面孔,非但沒有大發雷霆,反而笑了起來:「你還委屈了不成?朕問你,你聽見宮裡出事,怎麼沒像你七弟那樣趕緊回京來,反倒還要堅持把差事辦完?莫不是在你心裡,朕的安危還比差事重要?」

當時的情況下,夏侯渝那些兄弟們,除了老三有賊心沒賊膽,老八見機得快懸崖勒馬之外,但凡有點膽量算計的,聽見宮裡出事,個個都往裡頭趕,就算夏侯洵這種身在外地的,也都匆匆回京,生怕錯過時機,被人拋在後頭。

唯獨夏侯渝,還堅持將渤州的差事辦完,雖然只遲了兩天出發,但時間寶貴,這兩天的差別大了去了,歷史上因為晚了一步而錯失皇位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所以大家覺得,夏侯渝此舉,不是缺心眼,就是死心眼。

但夏侯渝不這麼認為。

「陛下明鑑,當時聽說宮裡出事,臣五內俱焚,恨不得插翅飛回來,但差事是差事,陛下讓臣辦差,臣就必須將差事辦好,如此方才不辜負陛下的信任。表孝心的方式有許多種,像大兄,七郎那樣自然孝心可嘉,八郎那樣因為擔心陛下而發瘋的,同樣其情可憫。」

他假裝沒聽見皇帝的冷哼聲,繼續道:「兄弟們能幹,有他們在陛下身邊,臣也盡可放心,先將差事辦好,方能對得起陛下對臣的一番寄望。自古忠孝兩難全,臣只能擇一為之,幸好陛下安然無恙……」

皇帝居高臨下,可以看到夏侯渝臉上病色未去,看著比往日憔悴許多,加上面容慘淡哀戚,毫無作偽,令人看了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行了行了,朕也沒有當真怪罪於你!」夏侯禮的聲音緩和下來,甚至朝他招招手:「起身說話,太醫說你染了時疫,一條小命差點就丟在半路了,樂正,給他弄張胡椅來。」

夏侯渝慢吞吞地爬起來,動作看著遲緩不少,饒是夏侯禮這個當皇帝又當爹的鐵石心腸,心頭也不由得為之一軟。

「回來之後你好生養著,這些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

夏侯渝恭聲應是,又抬頭笑道:「還是陛下心疼臣!」

夏侯禮沒好氣:「把眼淚擦擦,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原本長得就女氣了,再作這種小女兒之態,成何體統!」

見夏侯渝擺出一副恭聆聖訓的態度,皇帝頓了頓,又道:「今日小朝會上議定了一件事,朕決意對魏用兵,齊軍已經陳兵邊境,集結完畢,不日便可出兵。」

夏侯渝吃了一驚。

方才他在外面,見眾人出來是面色鄭重,就知道朝會上一定說了什麼事,卻也沒想到居然是對魏宣戰。

但仔細想想,這似乎也不出意料。

吳越和南平現在都已經納入齊國版圖,齊國志在天下,首先需要面對的攔路虎就是魏國,解決了魏國,大理那些也就不在話下。現在藉著起火事件,皇帝順便把那些不安分不和諧的聲音給收拾了,內部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反對,打仗的時機的確是最好的。

那些世家士族正擔心皇帝下一個會對他們開刀,皇帝卻轉而針對魏國去了,他們樂得矛盾轉移,為了討好皇帝,自然也會竭盡全力幫忙備戰,因為如果能夠把魏國拿下來,他們得到的好處也不會小,這是兩相得利的好事。

皇帝道:「朕本還想讓你隨軍出征,長點見識,不過現在看你病怏怏的,只怕是出去沒兩天就得被人抬著回來了。」

夏侯渝聞言,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在旁人看來,伐魏是一份天大的功勞,但夏侯渝卻不願沾惹。

且不說輸贏,便是顧及顧香生的感受,他也不會去碰這件事。

人生一世,總該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固然有意於皇位,卻不想為了皇位就不顧一切。

那樣就不是征服皇位,而是被皇位征服了。

皇帝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怎麼,你好像還挺高興的?」

夏侯渝笑道:「臣聽說能偷懶,便暗自竊喜了一下。」

「沒出息!」皇帝冷哼,「你敢說自己不是為了顧香生?」

見夏侯渝沒回答,似乎被問得愣住了,皇帝挑高了眉毛:「怎麼,被說中心事反倒不敢承認了?」

夏侯渝斟酌詞句,慢慢道:「臣是在想,要如何說才合適。」

皇帝:「那你想好了?」

夏侯渝:「想好了。」

皇帝:「說。」

夏侯渝一笑:「臣想娶顧香生為妻,請陛下允許!」

皇帝瞪著他,半晌無言。

「行啊,眼見繞著彎子沒用,就開門見山了!」皇帝氣樂了,「顧香生什麼身份,你可知曉?」

夏侯渝:「她出身魏國世家,曾為淮南王妃。」

皇帝喝道:「既然知曉,你還提這種非分之請,你覺得朕有可能答應嗎!」

夏侯渝:「陛下志在天下,待魏國併入版圖,魏國也是齊國,既然天下皆歸齊國,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為齊國百姓,她的身份自然也不成問題。」

皇帝:「就算她的過往身份不成問題,那你呢,身為堂堂皇子,卻娶一再嫁之婦,不覺得丟人嗎!」

夏侯渝道:「臣以為,再嫁與否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品行,顧氏不慕富貴,不欺貧賤,光風霽月,蕙質蘭心,能娶到她,反而是臣之幸,還請陛下成全!」

皇帝冷笑:「好啊,朕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將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你既然對她朝思暮想,朕也不做那棒打鴛鴦的王母,只問你一句,若是娶了她,你便沒了問鼎皇位的機會,你肯不肯?」

夏侯渝連神色都不變一下,顯然這個問題他之前已經考慮過了。

「臣願意。」

皇帝慢悠悠道:「你先別答應得那麼爽快,就算朕不答應,別人不可能也對顧氏的出身不以為意,你很可能會因此受到非議或連累,日久天長,你今日對顧氏的山盟海誓,就可能變成對她的怨懟。朕現在儲位未定,無非是在你們幾個兄弟之間擇定一人,你的決定就會讓你的兄弟們少一個對手,日後你還得向他們的其中一個稱臣。就算這樣,你也願意?」

夏侯渝伏身叩首,面色鄭重道:「臣自少時,便多承顧氏關照,更有活命之恩,臣銘記至今,須臾不敢忘懷,顧氏品性高潔,我甚仰慕之,惟願與其結為夫婦,白頭偕老,還請陛下成全!」

這番話平實樸素,並無華麗辭藻,然而竟連皇帝也禁不住微微動容。

良久。

「罷了,你先退下罷。」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皇帝直接趕人。

夏侯渝微微蹙眉,正想打鐵趁熱將此事定下來,以免再生波瀾,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忽然瞥見樂正朝他微微搖頭。

心下一凜,無論再不情願,他只得起身告退。

……

夏侯渝走後,皇帝依舊很久沒有說話。

樂正幾乎以為他是睡著了。

正當他準備換上熱茶時,皇帝開口了:「依你看,五郎和七郎,哪個更穩妥?」

樂正就笑了:「要說穩妥,自然是七殿下更穩妥些。」

夏侯禮睨了他一眼:「怎麼,聽你的語氣,你覺得穩妥不好?」

好不好,您不是已經有定論了嗎?樂正心道,面上卻仍是笑:「奴婢覺著,如今既然要對魏國打仗,國內還是更穩妥些好,這樣看來,還是七殿下行事更老道些,五殿下恐怕有些心急了。」

「不對。」皇帝卻搖搖頭,「七郎哪裡是老道,他只是求穩,和稀泥,不想去啃硬骨頭,穩重是穩重了,卻毫無銳意進取之心,這樣的人,若是放在太平盛世,也可當個守成之君。」

樂正笑道:「陛下定能統一天下,這樣一來,到了下一代,可不就是太平盛世了麼?」

夏侯禮:「喔?你這意思是說朕選七郎比較好?」

樂正嚇了一跳,忙道:「奴婢可沒這樣說,奴婢哪裡敢在立儲的事情上指手畫腳,這都是奴婢的胡言亂語!」

他手忙腳亂解釋了一通,看見皇帝好整以暇,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皇帝哈哈笑道:「朕又沒說什麼,你緊張作甚?朕就是問問你,你跟著朕也有許多年了,旁觀者清,這些皇子裡頭,難道就沒一個適合當儲君的?」

當皇帝的,總覺得自己還能再幹五百年,尤其是上了年紀,兒子又年長的,非到萬不得已,不願意立太子,就像永康帝一樣,太子立了,還能給廢掉,無非都是猜疑的心理在作祟,夏侯禮也不例外,所以齊國這麼多年來,同樣也沒有立過儲君。

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永遠不考慮,無論如何,身為天子,夏侯禮總要為宗廟社稷作打算,立不立儲君是一回事,但心裡總不能連譜都沒有。

樂正賠笑:「您這可真是為難奴婢了,這種事情,奴婢哪裡敢妄言呢?」

皇帝皺眉道:「別整那麼婆婆媽媽的虛話,這裡就朕與你二人,隔牆無耳,你便是說錯了也無妨!」

樂正只好硬著頭皮道:「奴婢不知道誰能當儲君,奴婢只知道誰不能當。」

皇帝奇道:「誰?」

樂正笑道:「方才陛下不是說了嘛,五殿下若是娶了濟寧伯,便不能繼位,這樣可就少了一個了!」

皇帝哼了一聲:「朕幾曾這樣說過,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罷了,誰知道這小子跟頭強驢似的,居然不進反退!」

樂正:「奴婢瞧著,五殿下的性子還真跟陛下年輕時一模一樣!」

皇帝笑罵:「得了罷,你上回才說過這話!別以為朕忘了,每次都拿這句話來當擋箭牌!」

樂正卻不害怕,反是笑道:「奴婢可沒有敷衍陛下,想當年,陛下與孝惠皇后的婚事,不也是陛下主動求來的麼?」

說起這件事,皇帝的神情也柔和了幾分。

已故皇后劉氏,其家世並不顯赫,因祖上曾與回鶻人通婚,有回鶻血統,當時原是不可能與皇子婚配的,但夏侯禮卻偏偏看對了眼,非她不娶,並想方設法將人娶進門,可惜劉氏年壽不永,還沒等到夏侯禮登基就亡故了,只能被追封為皇后。

也因著這個緣故,這些年夏侯禮沒有再立過皇后,對劉氏娘家興國公府,也禮遇有加,還將公主下嫁劉筠。

回憶往事,皇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絲惆悵:「是啊,可惜她身體不好,當時又要為朕主持中饋,忙前忙後,這才早早去了!也許那時候不嫁給朕,她還能多活幾年呢!」

樂正見他傷感,忙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該掌嘴,還請陛下節哀!皇后在天之靈,想必也不願看見陛下傷懷!」

皇帝擺擺手:「可惜阿檀沒有留下子女,否則如今朕便不必為此煩心了!」

唏噓一陣,皇帝卻也沒了繼續處理公事的興致,他起身負手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對樂正道:「去將中書舍人章淮叫過來。」

樂正心頭一跳。

叫中書舍人來,自然不是為了商議政事,本朝自打有這個官職起,就是為了草擬詔書而存在。

這是要……?

……

步出宮門的時候,夏侯渝不由長長出了口氣,風一吹,感覺身上一涼,全是冷汗。

饒是他膽子大,敢在跟皇帝說話時偶爾插科打諢,可也並不代表他不帶腦子和心眼。

尤其是在面對這麼一位聰明而又多疑的皇帝時,往往自以為表現良好時,到頭來卻只會證明是自作聰明。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坦誠。

夏侯渝想娶顧香生是真,一片真心毋庸置疑,但他對皇位也不是毫不在意,兩項權衡,自然前者更重要一些,所以在前者的事情上說實話,後者則打馬虎眼,七分真,三分假,才顯得更真。

皇帝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標準,他不會因為你表示自己無意於皇位,就不把你列入考慮。

當然,他也不會因為你想要皇位,就真把皇位給你。

夏侯渝大病初癒,又要在方才應對的時候處處小心,真可謂是如履薄冰,此時鬆懈下來,便覺得渾身乏力,恨不得回去睡上個三天三夜才罷休。

他剛回到王府,上官和與黃珍等人便迎上來,眾人擔心他在皇宮裡的表現,像以往一樣,夏侯渝每次從宮裡回來,都要跟幕僚聚在一起,將皇帝說過的話拿出來搗碎了琢磨研究,揣測帝心。

今天他覺得心裡有些憔悴,說沒兩句上下眼皮就直打架,上官和等人見狀便勸他去歇息,結果夏侯渝還沒動,外頭下人就來報,說宮裡來了人,宣詔的。

夏侯渝一愣,心裡隱隱猜測可能跟自己方才與皇帝的談話有關,但又不肯定,沒來得及多想,趕緊帶著人出去迎詔。

過來宣詔的是禮曹一位官員,雙方寒暄幾句,對方打開詔書照本宣科。

出乎意料的是,詔書非止一道,而有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