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嫉妒

  飯局在九點鐘左右結束。

  邵倩沒讓顧南淅送,她帶的有助理,下榻的酒店離這裡也不遠,走路五分鐘就到了,根本沒必要乘車。

  即便如此,顧南淅三人還是禮數週全的把人送到了電梯口,直到電梯下去,才又折返回包廂。

  馮喆是明白人,當然知道今天這個飯局對於小表妹以後的前途有多重要,捶了下老同學的肩,「客氣話就不說了啊,咱們有情後補。」

  顧南淅翻白眼,「少拿話噁心我,顏朵要是不行,我也不會費心費力。」說著看向軟妹,「你可別讓我賠的血本無歸。」

  顏朵感覺亞歷山大,為難的看向表哥,在對方鼓勵的目光下,有些乾巴巴的說,「我……儘量?」畢竟市場價值什麼的也不是她能決定的呀~>_<~

  果然不該指望小表妹的情商,馮喆無語的想。這時候就應該果斷拍馬屁吹流逼才是王道好伐!咳一聲,「她的意思是以後會好好努力,勤學苦練,日日不輟,為畫廊的將來添磚加瓦貢獻一份力。」

  顧南淅一臉的『你當我sa'的表情睇他,順手彈了下顏朵的腦門,「你哥和你,一個精過了頭,一個又呆過了頭,要是互補一下估計就完美了。」

  馮喆好氣又好笑,「……去你的。」

  顏朵也悄悄撇撇嘴翻了個白眼,哪知一抬頭就對上了顧南淅好似洞若觀火的幽深目光,她嚇一跳,心虛氣短之下也不知道怎麼整的就被自己口水嗆住了,連咳了好幾聲。

  馮喆沒注意這一茬,以為表妹是無端端就開咳了,挺擔心的,趕忙倒了杯水過來,等不咳了,才問,「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顏朵有點囧,總不能說是被顧南淅那一眼給嚇到了吧,多丟人啊。眼睛飄忽著,昧著良心嗯一聲,「有點癢,可能……上火了吧?」反正上火又不是大事╭( ̄▽ ̄)╮

  馮喆卻自責起來,「昨晚不該帶你去吃燒烤的,喉嚨疼不疼?等會兒咱們去醫院看看。」

  顏朵:「……哥,我只是喉嚨有點癢。」別說是託詞,就算是真的,也犯不著去醫院這麼誇張啊。

  馮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回去的時候買點胖大海,張嘴我看看腫了沒有。」

  眼看兄妹倆旁若無人的互動有增無減,顧老闆有點不開森,直接插話進來,「你不是要去廁所?趕緊的,準備走了。」

  馮喆以為他有事,不好耽誤人時間,只好先去洗手間。

  等他一出去,包廂裡就只剩下顏朵和顧南淅了。

  顏朵想起剛才兩人對視的那一眼,依然心虛,低著頭蹭腳尖,順帶悄悄的往旁邊不明顯的挪了兩小步,跟螃蟹似的,看得顧南淅嘴角抽了抽,伸手把妹紙的下巴勾起來,「顏小朵,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他眼微眯,嘴唇似笑非笑的輕輕上挑,英俊的臉,極具侵略性的目光還有距離不到十釐米的間隔都給了顏朵很大的衝擊……或者壓力。

  她呼吸猛地一促,下一秒又屏住了呼吸,就這麼傻乎乎的睜著大眼與他四目相視。

  「出氣。」

  啊?

  顧南淅用手指輕搔了下她的鼻尖,「傻瓜,你快把自己憋死了。」

  顏朵本能的呼了口氣,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蠢(ーー゛)……

  見她懵逼,顧南淅不禁莞爾。顏朵就像一張白紙,太乾淨了,無論是喜怒還是哀樂都有跡可循。

  她是個蹩腳的演員,不懂的恰到好處的隱藏自己的情緒。和她在一起,你不用去過多的猜測分析就已一目瞭然。

  如同初春乍暖還寒的風,既不夠凜冽也不夠溫柔,而煩惱仿如天上的浮雲,它悠悠蕩蕩的飄著,然後風衣來,雲就散了,煩惱也沒了。

  想到這裡,顧南淅目光輕軟下來,見她尷尬的羞憤欲死,掌心覆上光潔的額頭揉了揉,終於給了她台階,「作業,你忘記把作業給我檢查了。」

  顏朵:「………\(-___________-)/」

  片刻後,兩人拉開安全距離。

  準確的說,是他主動後退,顧南淅真的覺得,如果自己再不退開,小姑娘可能要哭。他當然不想把人給逼急了淚崩……那就太過了。

  終於不用再被那股霸道的男性氣息荼毒,顏朵幾不可查的吁了口氣,心跳依然很快,臉也紅撲撲的,但總算冷靜下來。低頭,翻包,把這段時間的『作業』拿了出來,厚厚一疊,裝在粉色透明文件袋裡。

  顧南淅伸手接過,另一隻手錶揚似的撫了撫她的短髮,「乖~」也沒看,先放到一旁,和她解釋說,「等回去我再慢慢檢查。」

  又轉而問,「剛才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很無聊?我看你都沒怎麼抬頭,一直在玩桌布。」

  偷玩被抓包,顏朵有些不好意思,訥訥的解釋,「你們說的英文我看不懂。」

  顧南淅恍然,這才想起顏朵是個連初高中文憑都木有的輟學兒童,再說唇語也不是那麼好學的,能掌握中文已經很讓人刮目相看了。

  「是我沒想到,抱歉。」如果他早點想起,就會把陳宣叫來,在他和馮喆跟邵倩套近乎天南海北瞎侃的時候,陳宣就能給她當翻譯,不至於讓小丫頭好似在看近三個小時的啞劇似的茫然。

  顏朵眨著明亮的黑眼睛笑了笑,「不需要道歉啊,你看我哥就沒給我額外解釋,因為他知道我對你們聊的那些不會感興趣的。」再說邵倩在和她說話的時候說得都是中文,這也算是種遷就了,雖然她們之間的對話只有兩三句而已。

  顧南淅有點哭笑不得,他其實說不清顏朵的性格。有時她內向害羞的讓人著急,必須要小心翼翼對待才成。有時卻又活潑的引人發笑,偶爾會賣個蠢逗個萌,是個很有趣的人。但有的時候,卻又有種另類的成熟,她會用與別人不同的視角去分析看待問題。

  比如現在,顧南淅就覺得她可憐,畢竟傻乎乎看了那麼久的啞劇,好像與主流世界之間豎起了一道透明卻堅韌的牆,他們在牆的這邊,她獨自一人在牆的那一邊。

  而人是群居動物,本性上喜歡扎堆厭惡孤零零,特立獨行的人要麼是有特殊原因要麼就是愛裝逼。

  顯然顏朵屬於前者。

  她有自己的定位,也許是在潛意識裡就把自己和普通人的社會隔離開了,日復一日,日積月累之下,把〔區別〕當做了理所當然。

  在他看來的可憐,在她,也許就不那麼重要了。

  不得不說這是種智慧。

  畢竟不是所有特殊群體都可以這樣淡然的給自己劃定出界限,找準自己的位置。一個十九歲的花樣少女,被家人呵護備至,仿如溫室花朵、象牙塔公主的小姑娘能有這樣的理智,是讓人佩服的。

  馮喆推門進來,「不好意思啊,剛才接了個電話耽誤了點時間。」

  顧南淅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走神了,他看向顏朵,顏朵已經笑嘻嘻的挽上哥哥的手臂,小鳥依人。沒有他接近時的緊張和慌亂,親暱自然的讓人嫉妒。

  沒錯,就是嫉妒。

  顧南淅突然覺得他這個老同學有些礙眼了。

  回到家已經十點多,徐爾嵐在客廳看電視。

  「媽,您怎麼不回房?」

  這陣子他都是在父母這邊的大房子住,樂瑤出事後,祖父母身體就有些不好,心情更欠佳,作為他們最疼愛的長孫,他當然不能只圖自己方便去住公寓。

  徐爾嵐說,「你跟你爸都沒回我哪放心回房,」從沙發上站起來,「廚房有銀耳粥,給你盛一碗吧?」

  把外套扔沙發上,顧南淅點頭,「少放點糖,」他跟著去了廚房,「家裡還有別的吃的沒有,我晚上在飯桌上和人談事沒吃好。」

  徐爾嵐嗔他一眼,「你胃病就是這麼來的,談事情和吃飯又不衝突。」把銀耳粥遞過去,「先把粥喝了,我給你下碗餃子。」

  顧南淅笑著說好,一邊站著喝粥一邊問親爹怎麼這個時候還沒回來。

  徐爾嵐嘆氣,「還不是你二叔打電話過來說小雲和他媽今天又去鬧了,你爸沒辦法,只能過去幫著勸和。」說完叮囑兒子,「這事兒你爺爺奶奶都不知道,小心點說說漏了。」

  顧南淅皺眉,「二嬸這是做什麼,要說樂瑤的事上二叔有責任,她這個當媽的難道就沒有?真關心孩子,怎麼這麼多年就沒回來看過?」

  他不是說二叔做的就對,畢竟當初離婚是因為二叔婚內出軌,二嬸是受害者。但在孩子問題上,二嬸也確實不夠負責,她出國再嫁,幸福美滿,兒子閨女撒手不聞不問,只每年打些錢郵寄些禮物過來,其實和二叔比起來,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徐爾嵐拍他一下,「不懂別瞎嚷嚷,你二嬸為什麼帶小雲鬧?還不是為了兒子的以後著想!你二叔不是個東西,有後媽就有後爹,她不趁著這時候鬧一鬧給小雲爭些家產傍身,以後那個女人倆孩子長大了,錢指不定是誰的了。」看兒子一眼,「比起小雲,你不知道有多幸福。」

  顧南淅:「………………」一個小時前他還在感嘆顏朵幸福來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