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海燕發現小侄女這幾天特別慇勤。
慇勤到什麼程度呢,就像只小蜜蜂似的不停的圍著她轉,不,不止圍著她,還有她老公。
喝水給倒,水果給洗,洗完無論是削皮還是切塊兒都是一步到位,就差餵到嘴裡了。家裡雖然有鐘點工,但不是每天都來,於是洗衣服,小侄女搶著給搭,掃地,小侄女搶著掃,拖地,小侄女搶著拖,洗碗,小侄女搶著洗,擦桌子,搶,端盤子端碗,搶,就連收衣服疊衣服也搶,顏女士晚上睡覺和老公嘀咕,「你說朵朵是不是做什麼虧心事了,這兩天也太乖了。」
馮國安笑,「那孩子本來就乖。」
「乖什麼啊,從沒這麼勤快過,我下午問她是不是闖禍了,你猜怎麼著,她竟然說我小人之心!」
馮國安把檯燈調暗,邊躺到床上邊說,「朵朵大概是覺得姚家的事對不起咱們,想這樣做些補償。」
提到姚家當然是一肚子火,最近風言風語的,簡直要把人氣瘋!但丈夫說『補償』又讓顏海燕很不是滋味,「真是傻孩子,這和她有什麼關係,明天我得好好跟她談談,要不擱心裡該擰成疙瘩了。」
「有些事能看不能說,」馮國安一聲嘆息,勸妻子,「這是孩子心意,隨她吧,這樣心裡可能會好受點。」
顏朵可不知道自己的『關愛』家人行動被長輩曲解成了與姚家有關的彌補,不過知道了也沒什麼,畢竟在姚家這件事上,她確實也內疚。
網上關於新晉畫家的討論貼因為少了推波助瀾的人,熱度慢慢降了下來。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就是這樣,互聯網雖然普及了,但世界太大,人口太多,每天的奇葩新聞層出不窮,再勁爆的話題一般能保持三天熱度已經算難得,何況顏朵不是明星,不混娛樂圈,這就少了很多噱頭,加上畫廊這邊的有意壓制,沉寂理所當然。
陸洋合上電腦,看向對面的顧南淅,「青藤齋跟萬安居之間的矛盾現在差不多已經到臨界點了,咱們要不要再推一把,給你家小公主多出點氣?」
這回在網上陰顏朵的,當然不止青藤齋和萬安居,所謂同行是冤家,顏朵作為雅軒閣的新晉『搖錢樹』眼紅的人真很不少。但本著擒賊先擒王的原則,其它那些都是小嘍囉,不痛不癢,一盤散沙而已,只青藤齋萬安居才是反派大|b,需要重點打擊。
何況雅軒閣與青藤齋敵對多年,這回算是踩到雷區,拿顧老闆的心肝寶貝動土,要是不給對方一個痛徹心扉的教訓,男友力簡直太lw。
顧南淅把編輯好的短信發出去,從沙發上站起來,「這事兒你別管了,收尾我自己來。」
「不是吧,你和我玩兒過河拆橋?友誼的小船呢?」
「你都說是小船了,」顧南淅在『小』字上加重了音,不等陸洋反駁,直接往門那兒走,「我去接顏朵,你閒著沒事把海外拓展企劃書再重新修一遍,明天咱們開會討論。」
陸洋:「………………」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_→
顏朵在忙完最初的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後,生活恢復了平靜,和以往一樣,每隔一天會到徐老這裡繼續上課,並不因為得了獎或要跟隨名氣更大的老師就有所懈怠和敷衍。
這一點讓老先生很欣慰,現在社會物慾橫流,赤子之心最是難得。
顧南淅到的時候,課程也恰好到了尾聲。徐老看到他就沒好臉色,冷哼一聲,對顏朵卻和顏悅色,「今天咱們就先上到這兒,累了吧,老李,給朵朵拿點兒吃的過來。」至於外孫?外孫是誰,不認識。
顏朵看看男盆友,又看看徐茂德,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做夾心餅乾的潛質,還是老老實實沉默是金吧。
顧南淅苦笑,「外公,您還生氣吶?」
徐老翻個白眼,當沒聽見。
「您說我心裡都有人了,再去和人相親那成什麼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你喜歡的那個人家又瞧不上你,」徐茂德忍不住駁斥,「一個大男人為了個女人整天膩膩歪歪扭扭捏捏像個什麼樣子!你是長的不好還是事業不行,咱們這樣的人家多少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倒好,上趕著讓人打臉!大半年了都追不上!還追!追什麼追!我要是你就找個更好更年輕的讓那女的後悔去吧!」
顧南淅苦笑一聲,「感情的事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吊她那棵樹上下不來了,外公,我也不想,但我沒辦法。」
徐老恨鐵不成鋼,「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孫子!將來就算追到了也是怕老婆的命!」
「只要能追到,怕老婆我也願意。」
徐老:「…………滾滾滾,趕緊滾,兩個月別讓我看見你!」忒沒出息了!
顧南淅肯定不會滾,死乞白賴的給老爺子端茶倒水加討好奉承,徐茂德就這一個外孫子,當然也不可能真狠下心把人趕走,到最後還是敗在了小輩的『糖衣炮彈』的攻勢下。
顏朵全程看戲,心虛的不行。吃過李叔做的山藥糕就站起來說要走,徐老皺眉,「你家裡人還沒來呢。」
妹紙睜眼說瞎話,「我姑姑臨時有事,沒關係的,爺爺,我坐出租車回去。」
「坐出租車怎麼行,多不安全,」徐老拿枴杖搗搗顧南淅,「你開車去送送朵朵回家,一定要送到家門口。」
顏朵有點內疚,坐上車時就顯得悶悶不樂,感覺這樣欺騙長輩真的很不好,良心上過不去。
顧南淅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啥,把車開出住宅區拐個彎靠路邊停下,彈了下顏朵的腦門,「咱們這也是沒辦法,等去了意大利就好了,到時日久生情也順理成章,總比現在更容易讓長輩接受。」
「這種靠欺騙……真的好嗎?」顏朵這兩天都在想這個問題,熱戀的衝動過去,人慢慢冷靜下來,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戀情讓她很不舒服。不止是對長輩的內疚,還有對這段感情的審視,開始的名不正言不順,謊言一旦成型,以後就要靠無數的謊言去維護這個謊言。將來人家問『你和你老公的是怎麼在一起的?』她是說在普特勞斯曼的總決賽上定終身還是隨口胡謅『在米蘭日久生情』?
在心理上本身就產生了很大的落差。
顧南淅作為一個男人,不會像女孩子那樣多愁善感想的多,男人往往喜歡不拘小節,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和方法其實並不重要。
但顯然他家女朋友不這樣認為。或者說,顏朵開始時其實是盲目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這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小女孩兒意識到了事情不該這樣做,於是產生了動搖。
顧南淅覺得應該給予彼此尊重,他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和雙方家長坦白?」只要她點頭,他可以一往無前。
顏朵很清楚坦白可能帶來的後果,她有些挫敗的垂下頭,「你家裡人不會接受我的。」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說出這樣的註解。顧南淅心裡一痛,抬起她的下巴,「幹嘛這麼說自己?是我配不上你,我今年都三十多了,你二十都不到,又漂亮有才華,前途無量,將來不知道要招多少蜂引多少蝶。」
「你才招蜂引蝶,」顏朵睨他一眼,又說,「娶老婆又不看這些,我耳朵聽不見,將來會成為你的負擔。」
「又不是舊社會,有錢什麼不能解決?」擰了下她鼻子,「再說我在決定和你在一起時難道沒有想過這些嗎?」攤攤手,「但怎麼辦呢,你這個小妖|精實在法力高深,心都給你了,收不回來了。」
顏朵眼眶紅了起來,見她要哭,他哂笑,「我實話實說而已,可不是讓你掉豆子的,將來要生活在一起組建家庭的是我和你,不是我家裡人,也不是你家裡人,所以只要咱們倆覺得幸福,別人有什麼權利阻止呢?」
頓了頓,又說,「反正你做決定吧,你想坦白,我們就現在坦白,我不會退縮,你也要保證不要退縮。」
顏朵這時有點自責,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的感受。壓下心裡的愧疚,最終還是搖了頭,「就按原來說的吧,到米蘭後再和家裡人說,這樣……也挺好的。」至於因為謊言產生的負面情緒,就自己背下吧。
顧南淅揉揉她的頭髮,「朵朵,我以後會一直對你好。」他很清楚她心裡背負著什麼,但現實生活中就是會存在這樣那樣的無可奈何,赤誠之心固然好,可在很多事上,卻不可取。
算計來的愛情不是愛情?
那是理想主義者的想法。
一週後,《專訪》如期播出,顏朵的言行就和事先預測的那樣引起了熱議,原本已經沉寂下去的帖子又被人扒了出來,妹紙第三次上了熱搜。
但這次因為已經沒有推波助瀾的人了,又有顧南淅這邊找來的水軍引導輿論,所以倒也沒有特別的異樣聲音,反而因為這期訪問,妹紙成功圈米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