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眯起眼打量眼前的男人,總覺得越看越眼熟。
突然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住在她家隔壁街區、和那個華裔女性合住的人嗎!那天她就是在他家門口第一次遇到查爾斯的啊!
原來他是警察?
不對不對,查爾斯不喜歡警察,倒是說過曾經要去找一位在他們圈子裡很有名的偵探,不會就是說這個人吧?
她還在出神,對方又自顧自辟裡啪啦說了一堆。但是他的語速實在太快了,季九隻分辨出他大概是在懷疑她出現在現場的理由。
季九無辜地眨眨眼:「抱歉,那邊太吵了,我沒聽清你說了什麼。」
男人非常嫌棄地撇了下嘴角,還沒說話,一個女聲從隔壁街道傳來:「夏洛克?」
他又看季九一眼,轉身回現場去了。
季九:「???」
猶豫一秒,她偷偷地轉回身,往前邁了一步,再回頭,夏洛克並沒有回來。她深吸一口氣,飛也似地逃進了地鐵站。
然而這一突發狀況還是令季九惴惴不安,生怕被當做盧恩‧道爾的同夥。即使新聞早已報導案件塵埃落定,但她這段時間天天出門回家都會稍稍繞段遠路,確保不會經過夏洛克家門口被他突然叫進去喝咖啡。
這樣撐到了週五晚上,季九總算能從緊張的課業中喘口氣了。回家前她不忘去了趟超市,買足週末兩天的儲備糧,以便能安心進入抱著電腦不出門的奼女模式。
雖然東西不多,但一路拎著回家還是挺辛苦的。季九拖著步子總算挪到家門口,正要掏鑰匙開門,突然聽到腦袋上方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她嚇得渾身一抖,一邊祈禱著不要又看到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一邊極為戒備地朝聲源處望去,正好看到一隻紅色的手臂掛在她家的頂樓天台上。
「臥槽?在逗我?」
季九一臉崩潰地衝進家門,將購物袋往玄關一放就一陣風地捲上了頂層。
剛一開門,甚至不需要多看兩眼,她就注意到了癱倒在護欄一角的紅色人影。
……應該是個人吧?季九出於對查爾斯的前車之鑑,特意確認了對方身下存在著的影子。而且仔細一想,鬼魂也不能進入這棟房子才對。
於是她壯著膽子走過去,小心地推了推一動不動的那個人:「Hello?」
沒有回應。
說來也奇怪,這個人穿著身印有蛛網圖案的紅藍連體衣,腦袋上也帶著同款頭套,簡直像是漫畫裡的裝扮。
Cosplay?
……不會又是那幫扮成漫畫英雄的傢伙吧?
這麼一想,季九已經完全沒了心理負擔,上去又拍了拍對方的臉頰:「嘿,你還好嗎?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嘶……讓我再睡一會,梅。」
那個人終於動了一下,隨著這個動作,他原本搭在護欄上的手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掛在了季九肩上。
季九:「……」
所以他只是睡著了嗎?單純是睡著了嗎?
話說回來他到底是從哪裡掉下來的,這附近都是兩三層的小樓吧?
但不管怎麼說,總不能把一個大活人留在天台上,她想了想,還是認命地扛起這傢伙,將他連拖帶拽地扔在了一樓沙發上。
這樣他醒了之後應該也知道從哪裡離開吧?
做完這一切,季九才氣喘吁吁地從玄關拎了食物準備去做晚飯,然而就在經過門口的落地穿衣鏡時,一點不同吸引了她的注意。
玄關的光線算不上十分明亮,暖黃色的柔光輕飄飄地照在她身上,她下意識伸出手指,抹了抹臉上多出來的那點紅色,又湊近鼻端。
確實是血腥味。
她將自己一張臉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也沒發現可疑傷口。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血跡是從剛剛背下來的那傢伙身上沾來的。
季九扔下袋子又回到客廳,毫不猶豫地摘了對方的頭套。然而在看清那張臉的同時,她幾乎下意識愣了愣。
出現在眼前的是張非常年輕的少年人的臉龐,有些凌亂的劉海捲曲著貼在他額頭,幾乎蓋住了眉角的淤青。
不過明顯出血的地方也不是腦袋,季九把視線下移,落在了那件看起來密不透風的連身衣上。
不得不說,這衣服做工未免太精良,她研究了好久才找到脫下的辦法。少年穿在裡面的倒是很普通的T恤和長褲,然而深藍色的衣襟上有個破洞,以洞為圓心暈開了一圈深色的污跡。季九用指尖蹭了蹭,果然蹭出一層紅色。
傷口大概是在鎖骨下方的位置,穿著衣服實在看不出傷勢如何,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再一次任勞任怨地去扒T恤。
誰知剛剛把衣角掀起,這名少年瑟縮了一下,季九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對方突然「哇——」地大叫出聲,緊接著,一股大力猛地把季九撲倒在地。
季九:「???」
她試圖起身,才發現身體竟然被蛛網一樣的東西緊緊罩在地上,怎麼都掙脫不開。而躺在沙發上的少年趕緊拉下衣角,用雙手護住胸口。
他明顯扯到了傷口,咧了咧嘴,卻仍一臉戒備地盯著她道:「你、你要幹什麼?」
為什麼她有種把人非禮了的錯覺?
是她走錯片場了嗎?
季九又是茫然又是無語,氣呼呼地喊:「我正要給你處理傷口好嗎!快把我放開!」
少年愣了愣,一臉空白地環顧周圍,這過程大概持續了十幾秒,他忽然一驚,伸手往腦袋上一摸,有點崩潰:「你看到了?」
有什麼不能看的?不就是中二病拯救世界嗎?
季九瞪著他,表示不想說話。
少年可能也發現了自己過於緊張,冷靜下來後想要解釋什麼,季九打斷他:「你能先把這些東西弄掉嗎?這到底是什麼化學武器。」
「哦,抱歉。」少年這才解開她身上的束縛,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不過,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季九活動著肩膀,奇怪地眨了眨眼:「嗯?我美漫看得不多,所以不知道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不過你知道的,前段時間有個像你一樣扮演超級英雄除暴安良的傢伙被殺了吧?你也最好小心些……雖然凶手被抓到了。」
少年一臉欲言又止,最後紅著臉憋出一句:「蜘蛛俠。」
「哦,你可以叫我九。」季九非常敷衍地點了點頭,說著往廚房走去,「把衣服脫了。」
蜘蛛俠:「抱歉???」
「你不脫衣服我怎麼給你處理傷口,出血的地方在胸口啊?你自己都沒發現?」
出於長輩的莫名同情心,季九覺得自己也不能讓一個未成年人這樣帶著傷回家。
她抱著急救箱回到沙發邊,看蜘蛛俠仍舊沒有動靜,不由皺起眉道:「不過,你如果覺得這樣回家也沒有關係我是無所謂的?」
少年下意識跟著看向自己衣襟上的那片血跡,猶豫幾秒後,紅著臉脫掉了T恤:「我、我可以自己來。」
他胸口的傷倒是不怎麼嚴重,可能是被什麼砸到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尖角,所以戳出了血。
季九點點頭,將急救箱打開放到他面前,問道:「你家裡人知道你在做這麼危險的事嗎?」
蜘蛛俠正皺著臉清理傷口附近的血污,聞言低低應了聲:「不。」
季九歎了口氣,也沒再說話。
不過她得承認,大概是經常運動的關係,這少年看著孱弱,實際上身材倒是不錯,好像隱約還有四塊腹肌?
看他認真給自己消毒,動作還挺熟練,季九沒來由地母愛氾濫,乾脆上樓找出塊新毛巾,又從冷凍室裡刨出一捧冰塊,用毛巾包著回到客廳,往對方眉角一按——
「Ouch!」
季九無所謂地眨眨眼:「疼?有淤青。」
蜘蛛俠硬生生地把話嚥了下去,低著頭給傷口上完藥,貼上紗布,終於出了口氣,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我自己……呃,我是說,謝謝。」
「不客氣。」季九聳聳肩,終於有機會把自己一開始的疑惑問出了口,「小蜘蛛,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天台上?」
蜘蛛俠不得不糾正她:「是蜘蛛俠。」接著才回答,「呃……遇到了一點麻煩,所以……對不起。不過不會給你帶來問題的。」
他的眼神非常真誠,季九這下子一點脾氣也沒有了,跟著笑了笑,還安慰道:「你也不需要一直道歉,我對未成年人還是很寬容的。」
大概吧?
蜘蛛俠詫異地將她打量一番:「你不也是嗎?」
季九頓時捧住臉頰,開心道:「真的嗎?年輕人你真可愛~」
蜘蛛俠:「???」
就在這時,一聲微弱的異響在兩人之前響起。季九疑惑地側了側耳朵,剛好又是一聲。
咕——
她不自覺將目光移向面前的少年,正對上他不知所措的目光,少年的臉頓時連帶著耳朵一起紅到了脖子。
「我必須得回家了。」蜘蛛俠猛地從沙發上站起,手忙腳亂地套上T恤,又拉上蜘蛛衣,手裡提著頭套就要往外走。
季九沒有挽留,將人送到門口:「週末請好好休息,地盤上的事情拜託其他夥伴也可以吧?」眼角一瞥,恰巧看到自己剛買來的那袋子食物,她順手從裡面掏出一包餅乾,塞到蜘蛛俠手裡,「晚飯前先吃點墊墊肚子。路上注意安全……啊,你認得路嗎?」
少年點了點頭。在接過餅乾時,他靦腆地低頭一笑,映在他眼底的燈光好像一下子被蜜糖融化了。
「真的非常謝謝你。」
季九睜大了眼,「哦」了一下,站在門口目送著他一直轉過街角,消失在視線中。
要命了,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會撩?!